带着仓库到大明 第1772节
他需要用鲜血来告诉济南人,那些士绅在挣扎些什么,在强求些什么,在策划着什么。
血光闪过,方五收刀。
于谦低头,恰好看到了那道血光。
他微微侧脸,听到了重重的坠地声。
“他们没想杀你,也不敢杀你。”
“兴和伯。”
于谦拱手道:“下官惭愧。”
方醒指指对岸还在抽搐的男子,说道:“还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他们只是想恐吓,想证明自己的强大,可这只是徒劳。”
血腥味渐渐弥漫过来,于谦有些不自在的道:“是,那位十七先生大抵是不会用这等手段的吧?”
这时那些百姓才开始从边上涌过来,却慑于持刀的家丁不敢靠近,只是在边上指指点点的,一脸的兴奋。
看热闹是人的本性,看死人同样是。
“十七?那只是家奴罢了,地位高些的家奴,那家人不会留下手柄,因为他们没有那个勇气。”
方醒转身,于谦跟在身边,低声道:“兴和伯,落水这等把戏……下官觉得有些孩童般的顽劣,想来应当是某位士绅的手段吧。”
“你以为只是落水?”
“难道不是吗?”
于谦回身看了一眼。
嘭!
一块大石头被辛老七用力的砸进了水里,接着水面上就多了一抹血迹。
围观的百姓一阵惊呼,辛老七招呼一声,带着家丁们跟了上来,那些百姓就蜂拥过来,看着水中的一句尸骸惊呼着。
“老爷,那人躲在水中,靠着管子不冒头。”
辛老七跟上来禀告道。
于谦心中一凉,方醒却笑道:“落水很平常,落水而死更是平常,不过他们大抵不敢,只会让你被淹个半死。”
于谦心中仅存的那一点侥幸都消散了,一直纠缠着他的那个念头也渐渐有了答案。
“兴和伯,优待确实是该取消了。”
方醒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样的内心斗争,就说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正如十七先生所说,失去了儒家,难道大明还能靠着现在的科学子弟来治理国家。”
于谦心中一动,说道:“千万人被取消优待,他们一旦撒手不管,地方上怕是会有些混乱。”
“而这些人会是混乱之源。”
方醒露出了冷笑:“他们不会甘心,所以会坐视,不,会怂恿,去制造问题。”
“那就必须要找到代替他们的……兴和伯,是增加官吏吗?”
于谦想起自己来此的用意,应该不只是皇帝要锻炼自己吧。
“你很聪明。”
方醒看到前方黄禄急匆匆的带人过来,就说道:“皇权不下乡,这个是美谈,帝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美谈,可如今都要撕破脸了,为何不下乡?”
“至于官吏…..本朝初期,那些文人不承认大明这个政权,不肯出山,太祖高皇帝就兴学,国子监出来的都敢去担任知府。”
方醒也觉得有些好笑,“现今大明的读书人有多少?有多少是非优待就不肯出仕的?所以不必担忧没人。”
第1972章 核算
大明的皇权仅仅到县,至于下面的乡村基本上就是自治。
自治靠的是什么?
乡老,里甲制度,而在此之上的是士绅。
至于有人说里长这类属于皇权下乡的明证,那真是扯淡。
士绅和官府熟稔,所以在乡村有很大的话语权,几乎就是土皇帝。
“前几年有件事,一位乡绅在河道上建了座桥,然后派了家丁守着收钱,后来被告到了陛下那里……”
黄禄看来有些八卦的趋势,对这等类似于‘趣事’的八卦了如指掌。
“人说回报乡里,最好的法子就是修桥铺路,这倒是让人觉得新奇。”
黄禄想探知皇帝对此的看法和后续应对手段,可方醒却只当是笑话。
……
“死了三人,两人被当街斩杀,另一人被石头砸死。”
室内檀香阵阵,十七先生刚午睡起来,看着精神不大好。
杨彦说完后就看到了一抹怒色在十七先生的脸上聚集。
原本慵懒的脸色变成了铁青,十七先生面无表情的问道:“不是说晚上吗,为何白天动手?”
杨彦呐呐的道:“先生,当时都已经清空了巡街的人,那些人认为机会难得,至于晚上,兴和伯的麾下全是虎狼,他们不敢……”
十七先生的胡须突然翘了一下,他本是在盯着香炉上渺渺升起的烟雾,此刻缓缓的转过头来,盯住了杨彦。
刻薄的话瞬间就喷薄而出:“老夫看你是被那雀舌给迷得神魂颠倒,语无伦次了。”
杨彦身体一抖,束手站好。
十七先生微微抬头,说道:“你等若是想自行其是,那还来问老夫作甚?”
“我等不敢。”
杨彦垂首请罪,他只是个举人,说句难听的,那家人看门的都比他尊贵,何况十七先生乃是负责外事的管事,几乎就是那家人的代表。
十七先生鄙夷的道:“手无缚鸡之力也就罢了,胆子还小,指望你们能成什么事?”
见杨彦更害怕了,十七先生才缓和了语气:“不管是谁坐在那张椅子上,不管是哪朝哪代,我家的地位都超然,此次也是老夫静极思动,背着家里人,想出来看看那位宽宏大量是何成色……”
“不要惧怕什么,这等紧要关头,风声都已经散播到了大明各处,方醒就算是杀机再盛,可也只能暗自筹谋,不会悍然动手,否则天下震动,谁能饶过他?”
杨彦松了一口气,赶紧说道:“是,清查田亩本就让人郁郁,乃至于愤怒,方醒若是再敢拿我等动手,那就是迫害,就是打压,为科学开路,到时候天下谁能忍?怕是京城也要闹翻天了。”
十七先生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雀舌之事老夫已经差不多办妥了,事后你自然可以和她长相厮守。”
杨彦喜上眉梢,深深的躬身,“多谢先生。”
……
于谦在等待着。
夜色渐渐降临,方醒下午开了个玩笑,让他晚上睡觉睁着只眼睛,免得脑袋被人割掉了都不知道。
看似玩笑,可于谦知道有这个可能。
对方若是发狂,下杀手又如何。
皇帝要追究吗?
没问题,大家闹腾开,各地的读书人马上会声援,声势浩大的能让紫禁城里的那位颤抖。
关键是士绅们掌握着乡村的话事权,一旦逼迫过甚,揭竿而起,遍地烽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为何做事那么难呢?
于谦站在庭院里,仰头看着满天星辰,想起了方醒说的出世入世。
——出世入世都是假,一颗心能定,能少些恶念,那就是出世,这不以你身在何处为标准。
于谦觉得自己的恶念少,可一颗心却无法安定,总是会想着各种事务。
这时他心思纯净,突然冒出了个念头。
——若是他们杀了我,那取消读书人的优待能否就成了呢?
舍生取义,这是于谦的偶像文天祥证道的精髓所在。
月华如水,倾斜在庭院的石板上。
方醒在乘凉,王贺在边上说着十七先生身边聚拢的那些人。
“……那个杨彦是第一得用的,还有就是邓珐和何山,这三人招拢那些读书人,不知道从哪弄了钱钞,把城里的客栈差不多都包下来了,让那些外地来的读书人住着,隔几日就弄个聚会,给他们打气。”
“此事不足为奇,他们必然不甘心,所以现在才是开头,大家相互试探一二,然后再过过手。不过等核算完毕,报到京城去,那些重臣们可就没了躲闪的余地,都要表态……”
王贺用手背擦去额头上的汗,说道:“那可是君臣对决啊!兴和伯,咱家担心陛下会被他们给压住。”
方醒喝了一口冷茶,说道:“不会,此事陛下占理,他们不会直接反对,所以很有趣。”
王贺暗自嘀咕着,他觉得方醒居然不担心皇帝,真是太自大了。
远处的黑暗中走来辛老七,他近前禀告道:“老爷,今日常宇和姜旭泽吵了一架。”
方醒动了一下,椅子吱呀作响,“为何吵架?”
“姜旭泽反对。”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