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2844节
所以,即便是皇帝,也不好轻易去动流通券,因为触动大部分人利益的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皇帝自己,也和流通券有着直接的利益关系:流通券信用所在的日兴昌银行,大股东就是皇室。
宇文温弄出这样的架构,形成了一个个奇特的现象:流通券不是朝廷的,却和皇帝关系密切,皇帝是流通券的靠山,却决定不了流通券的发行量。
流通券的信用,在于有日兴昌银行参与的联储会,而不在朝廷,流通券和朝廷没关系。
朝廷无法控制流通券,大臣无法忽悠皇帝滥发流通券,甚至连皇帝自己也无法滥发流通券。
若朝廷想要发行纸币,一来无法借鸡下蛋,也就是利用流通券的信用来给纸币做担保;二来纸币的信用远远比不上流通券,必然以失败告终。
所以,朝廷只能老老实实发行金属货币,别整天想着把纸当钱花,或者搞什么“当千”、“当万”钱,搜刮民财。
如果朝廷急需用钱,发国债都救不了急,可以把税收作抵押,向银行借款。
朝廷没有钱,不等于皇帝没有钱,朝廷举债,皇帝是债主之一,官僚们敢耍赖...呵呵。
宇文温收回思绪,将流通券放到案上,见陈媗看资料,他凑过头去,看了看,问:“你胆子是有多大,敢碰期货?”
第五百八十六章 最初的约定
陈媗居然“炒期货”,这让宇文温大吃一惊,但是,他不会粗暴干涉陈媗的决定,毕竟对方用的是私房钱,这点点小自由,宇文温还是能容忍的。
但是,期货交易他真不想碰,也不想家人碰。
所谓“期货”,其含义和“现货”相反,现货是实实在在的货物,而期货,是未来某个期限到了之后才有的货,由此产生的交易,名为期货交易。
宇文温当然听说过期货交易这个名词,但在他的印象中,期货交易是一种高风险、高收益的交易形式,说白了就是对赌,可以让人一夜暴富,也可以让人一夜倾家荡产。
所以,他是不会去碰期货的,也不打算“发明”期货交易。
但是,这个时代,早就有期货交易的雏形,那就是预购和赊卖,这就是远期(提前)交易,各地商人玩得那叫个顺溜,没有宇文温“发明”的余地。
宇文温是“不正常人类”,有着千年的见识,但不代表“当代人”就比他蠢,而这个时代商人们玩的花样,基本上都是很多后世经济手段的雏形。
所以,无论宇文温想不想,预购和赊卖的进阶形态——期货交易,还是诞生了。
最初,其实很简单,在一处商埠,有几个粮商聚在一起喝酒、打发时间,他们说起自己听到的趣闻,议论着物价的波动。
“我觉得吧,到时候粮价可能低过每石一百八十文。”
一名粮商如是说,他身材消瘦,皮肤黝黑,拎着一个酒壶,充满自信。
“不会那么低的,我跟你讲,粮价最多降到每石一百九十文。”
另一名粮商反驳,他身材臃肿,方头大耳,打着饱嗝,同样充满自信。
“怎么会呢?入夏以来气候温和,没有暴雨连绵,没有什么灾祸,粮食丰收已是事实,粮价如何会不降?”
“那可未必,我听说,有许多酒坊准备大量收购粮食酿酒,所以,粮价下跌势头必然受到遏制,粮价呀,跌不到每石一百八十文。”
“你只是听说而已,未必是事实。”
“呵呵,我的消息一向灵通,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做粮食买卖的人,谁消息不灵通,消瘦的粮商闻言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我不信,你敢不敢赌?”
“赌就赌,赌注是什么?”肥胖的粮商也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
“那就....”消瘦的粮商沉吟着,在想该以什么做赌注,大家干这一行,钱袋鼓鼓,堵注可不能小。
他还没想好,另一名留着八字胡的粮商忽然说:“你们要赌粮价的话,依我看,不如这样....”
胖、瘦两位粮商,还有其他人看向那“八字胡”,听对方的提议。
八字胡提议,对赌双方不如做一个约定,一个粮食买卖的约定。
瘦粮商认为粮价为每石一百八十文,那好,约定当数月后秋粮上市时,无论粮价到底多少,他以每石一百八十文的价格,卖一百石给胖粮商,共计十八贯。
同理,无论粮价如何,胖粮商都要以每石一百八十文的价格,从瘦粮商手上购入一百石粮食,共计十八贯。
如果粮价高于每石一百八十文,亏的是瘦粮商,如果粮价等于一百八十文,胖粮商还要按每石十文的价格补差价,赔给瘦粮商。
若粮价低于每石一百八十文,胖粮商不需要额外赔付差价。
这种赌约,没必要去官府立契,今日在场的人,都是见证。
“啪”的一声,胖、瘦两位粮商击掌为誓,定下约定,约定的日期具体到日。
数月后,还是这家酒肆,还是那几个人,站在门口,完成了最初的约定。
当日粮价,是每石一百七十五文。
这一个约定,成为一次小小的赌搏,但是,参与约定的粮商们,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这种约定式的交易很有意思,很刺激,不仅是预购和预售,还有投机成分,风险有,收益也有,不如.....
在粮食还没上市时,先定下一个粮食预购、预售契约,买卖双方约定粮价和交易额,等到粮食上市,就按照这份契约进行粮食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