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1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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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容许保守主义
1911年,12月31日,日落徐州,暮色如血,浮云滚滚,残阳起落,革命的北伐军队早已将黑赤旗插满徐州城头,微山湖畔军营罗列,徐州城中秋毫无犯的景象,亦使人为华野的纪律感到惊叹。
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古老巍峨的城墙之上,几经南北两军炮火摧残的城垣,灰黑色的硝烟痕迹,已为浅白色的积雪覆盖。
鹅毛处处,柳絮飘飘,新年将至的爆竹声充满市井街头,行人数量和开张营业的商铺,都一日比一日多了起来。
几队华野革命官兵正在大街上巡逻,还有政治部的干部在张贴着各种各样的宣传标语——有些是鼓励徐州市民举报通北反革命土匪的下落,有些是对革命官兵“四纪八规”的严肃重审,还有些则是重提明末历史的排满革命宣传。
季方穿过被重炮轰开的城墙缺口,道路上的落石废墟已经被战士们清理干净,但路旁的积灰和渗进地里的血迹,还能看出此前徐州战役的激烈程度。
他刚刚被晋升为营指导员,在那批汕头从军的军校生里,晋升速度已算一流。季方认识的几个好朋友,李济深还在总部做他的参谋处作战主任,何贯中则在给林时爽做副官长,至于他其余的朋友同学,基本都在营连一级担任中坚职务。
“同志们,来,大家一起把道路清理干净,要为支前民工队伍扫清交通的阻碍呀!来,同志们一起来!”
季方一下就听到了那耳熟的川普口音,透过大街上扬起的灰尘,立刻就能看到第一师同志都非常熟悉的身影。
第一师的师指导吴玉章,双手攥着一支大扫把,站在街道中央,带头做着清扫卫生的工作。
第一师的师指算是季方的顶头上司,吴玉章跟熊成武、但懋辛、饶国梁等人一样,都是参加了黄花岗起义的四川籍志士。
不过他个头高大,讲话声音中气十足,除了那口浓重的塑料味儿四川官话以外,给人观感更像是直隶或山东人。
吴玉章相貌清隽消瘦,鼻梁异常地挺直,山根很高,一双大大的招风耳,也不像四川人,更像是北方人。
他扬起扫把,极有精神,算是若林淮唐在这里,必惊呼一声奥利给的那种精神程度。
“树公……”季方敬起军礼道。
“军中还是以职务相称吧,季营指。”
“是……吴指导员。”
吴玉章歪着头冲季方笑了笑,又拿开扫把说:“总司令部不是说年节期间,各级军官都可以申请半天假期吗?怎么,季营指正在休假期间吗?”
“啊不……”季方摸着后脑勺,讷讷地说,“是军政治部的要求,有新的宣传材料发下来了。”
吴玉章这才注意到季方手里还拿着一大摞标语传单,他接过来轻轻扫了两眼,那双同老鹰很是相近的眼睛,便透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肃杀气来。
“二期北伐的宣传工作呀……”
军政治部新近发下来的这批宣传材料,都是在鼓吹排满革命和继续北伐的思想。因为现在南方的政潮已经解决大半,驻扎徐州的北伐军第一路军全体将士,也都对二期北伐翘首以盼。
大家确实是在徐州休整得有点太久,再不尽快展开进攻,北洋军可就要在黄河边重新站稳脚跟了。
在原来的历史线中,“延安五老”之一的吴玉章,比起大名鼎鼎的董必武和张云逸,更有资格称为TG中的辛亥元老。
吴玉章不仅参加过黄花岗起义,而且他还是四川保路运动的积极推动者之一,辛亥革命时期全国第一个独立的县,荣县之光复,就是由吴玉章亲自参与领导的。而且他后来奔赴内江,联络了入川弹压保路风潮的鄂军党人,又领导了内江光复,击杀了清廷任命的川汉铁路督办大臣端方,是辛亥革命时革命军首个击杀的满洲亲贵督抚大臣。
现在,吴玉章虽然和他的老友熊克武、但懋辛等人一样,没有在四川光复的革命里起到领袖群伦的作用,可却在黄花岗以后一路跟随林淮唐,成为了先锋队的中流砥柱之一,比之原来的历史线而言,所作出的革命贡献,应当是更高的。
吴玉章轻轻点着头,手里扫把的动作却一直都没停下来。以他师指导的职务地位,居然来做清扫徐州街道这样的工作,带头模范作用显露无疑,对徐州城民心的安定,同样起到很大作用。
周围还有许多革命官兵,跟随着吴玉章默默清扫街道,并维护着城内的纪律和秩序。
季方转回头去,自徐州城残破的辕门下望见了一队又一队的支前民工。他们大多穿着轻薄的单衣,在徐州寒冷的冬天里瑟瑟发抖,但肩膀上的扁担,还有双手推动的独轮小车,却坚定不移地在朝前前进。
吴玉章说:“这都是林副总司令组织起来的后勤队伍,咱们总司令部的林主任现在就兼任着支援前线处处长。津浦线沿途情况还好,靠近江北那边,都是咱们的老百姓,都是靠他们拿人力和相当落后的工具,用肩挑、车推、驴驮、船运等方法,这才把那些粮食辎重和弹药武器源源不断送到前线来。”
“都说江北人好吃懒做,说什么苏北人全靠吃漕运过活,说什么他们放纵运河倾泻、堤坝崩溃,就是因为好吃懒做,想骗朝廷的赈灾救济粮食来吃,这种话真没道理!而且是没有良心的。”
吴玉章停下扫地的双手,抹了把汗,又说:“江北最近还是比较乱的……你知道吧?前几天总司令部的会议上,林副总司令刚刚严厉批评了方师长一番,现在才刚刚开始调整江北地区的政策。可是,季方,你看到了吧?哪怕在江北地区的群众政策做调整以前,淮扬、盐城那些地方的老百姓,只要给出公平的待遇,你看看有多少青壮年农民愿意参军?你看看有多少老百姓愿意帮助咱们,把粮食和被服都运到前线来。”
吴玉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季方也沉默不语着。
因为之前方声洞在江北地区一系列的过激政策,导致了华野同江北人民的军民关系,一直比较紧张。
可是哪怕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先锋队提出的减租减息、办赈救灾的政策,落到了实处。那些多少年来被污蔑为好吃懒做的苏北老百姓,还不是涌现出了使人震惊的精神劲儿了吗?
和后世几百万的小车不能同日而语,可即便是眼前江北百姓尚只能算小规模的支前工作,也让先锋队的同志们又惊又喜。
因为哪怕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教育和培训,大部分队员还是对中国的农民,对这些急速坠落往赤贫和破产方向的小资产拥有者,不抱信心。
直到看见这样精神的支前队伍以后,季方才很确信地说:“中国是一个农民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国家,若我们不能取得农民阶层比较普遍的支持,那我们就做不成任何一件事情。”
吴玉章微笑着说:“是这样的,对,是这样的——这一点,还需要更多人理解到。”
林淮唐“撰写”的那本《激进社会主义ABC》,很大篇幅的内容直接抄袭于后世苏共那位著名的理论大师布哈林的笔下,有些地方自然并不完全吻合中国国情。
虽然,布哈林对俄国农民的重视程度,在苏共中已经算比较高的了。但由于从欧洲的历史上而言,以小资产拥有着面貌出现的自耕农,多被认为是政治立场非常倾向保守主义的小资产阶级,所以欧洲的革命理论家们,往往对农民群体带有一种中国人较难理解的敌视感。
不过想一想,1848年的大革命以后,农民们是怎么把小丑拿破仑三世送上皇位的,大概就能理解这点。
除非他们正在急速坠落到赤贫和破产的境地,否则拥有小片土地的农民,绝对是社会上最稳定的保守派群体。
但……
徐州城里,北伐军的氛围正在悄然改变着。
季方将孙中山当选为临时大总统的新闻,也贴到了墙上。随之附带的,则是南京临时政府对于马日事变的一系列善后办法,还有临时政府对北伐军进一步军事行动的支持内容。
金戈之声,重新想起,枕戈待旦已久的革命官兵们,就正处在一个农民正普遍坠落往赤贫和破产境地的国度里……
一个支离破碎到容不下保守主义的国度。
浅白色的雪花飘飘,最终落在了写有“拥护临时政府,响应北伐号令,革命官兵向北京前进!”的大幅标语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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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秀
——阜阳,夜色昏昏,冬雪已落尽,动荡混乱的皖北大地,正迎来难得的安宁。
华野北伐军第二路军在淮上军事变以后,将淮上军第一路军和第二路军中的流氓、兵痞,或发给路费后收缴枪支解散,或将其整编入地方民兵队伍里以后,整支淮上军的部队,都以张汇滔所部淮上军第三路军为主体,重新整编为了北伐军第二独立旅。
执委会已经发表了以张汇滔为北伐军第二独立旅旅长的委任状,这支部队的编制和原来的浙军独立旅,也就是现在的北伐军第一独立旅完全相同,仅在旅、团、营一级设置了先锋队的指导员和各级队委会,并没有将先锋队的政治组织拓展延伸到连级以下。
两支独立旅部队,还不能说是已经被完全整编为可靠且值得信赖的主力部队。
只是受限于先锋队的干部人员数量,以及林淮唐对于各方面政治影响上的考虑,先锋队暂时也并不急于对这两支独立旅做彻底的革命军化改造。
第二独立旅的旅指导员,也是由柏文蔚和张汇滔两人共同推荐的安徽革命党元老陈独秀担任。
陈独秀直到辛亥年的最后一天,才终于赶到寿州,他还没到阜阳前线,不过仅仅在寿州后方,就已经能感受到北伐军的卓然不同。
“烈武,你快给我讲讲吧!林君汉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
陈独秀、柏文蔚、张汇滔三人,号称淮上三杰,陈独秀从日本归国建立岳王会的时候,这三个人就把臂游历皖北,建立了坚定且浓郁的革命友谊。
陈独秀生得眉清目秀、温文尔雅,说话、做事却总是雷厉风行,带着一种跳脱的轻锐之气。
他才从浙江赶来安徽,身上还穿着一件浙军军装。据陈独秀所说,他半道在津浦线坐火车时,还曾被铁路工会的王荷波带人拦住,以为他是浙江那边派来搞破坏、拉军队的间谍呢。
陈独秀侃侃而谈,眼里好像放着火:“寿州,烈武,你也还记得吧?咱们几年前在寿州一起办学堂的时候,老百姓们好像一潭死水,任我们说什么天演物进、弱肉强食,也根本无人理会。可今天是怎么回事?我在杭州和南京,也见过市民对革命党的热烈拥护,但那至少也是学生、店员,哪里有农民?先锋队到底是如何办到的?林淮唐果真理会厉害!”
柏文蔚现在给林述庆做着军参谋长,公务缠身,也非常繁忙。但他和陈独秀的交情非同小可,百忙之中也要抽出时间,来招待这位好兄弟和好同志。
“农民?对,是农民!”柏文蔚意有所指,“林之夏、韩恢正在忙着招罗淮北总农会的事情,他们打出减租减息、办赈救灾的旗号以后,我们革命军在安徽受到的热烈欢迎和赤诚拥戴,便一日胜过了一日。”
柏文蔚掰着手指,一五一十地给陈独秀讲解起来了先锋队的群众工作:“……他们不是说说而已,是落到实处去!扫盲班,子弟学校那些建设,仲甫,你看到了吗?还有很多,特别是农会,他们帮皖北的农民解决了多少问题?减租减息那些号召先不提,就说落到实处的,集资给人家办葬礼啊、开办医药处发药品看病啊,还有很多,有的尽是小事,但老百姓不是傻子,也并不健忘,人家一定记得住你做出的种种小事!”
“……除了农民,当然还有工人……工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先锋队的政策对工友待遇实在太好,他们搞什么固定工作时间的制度,我都以为是否优待得太过分了?工伤还有额外的补偿呢,你知道吗?”
柏文蔚自己,也是加入华野北伐军的第二路军工作以后,才逐渐了解到了先锋队的种种社会革命政策,也因此对林淮唐等人的看法完全改观。
他原来在南京的时候,其实不免也对异军突起的林淮唐抱有些怨气,觉得是先锋队抢了同盟会的风头。
现在却只剩下钦佩的情绪。
陈独秀的问题,好像打开了柏文蔚的话匣子。他越说越多,口若悬河,把先锋队种种政策,从宏观到微观,从大局到细节,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事无巨细地都讲了一遍。
“……湖北、陕西、湖南、江西那些地方,革命党的军队规模都约拉越大。就说湖南吧,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拉出了七八万人的军队,湖北还要更多!要比这个,北伐军确实比不过他们。可是仲甫,喏,你看——”
柏文蔚手指着贴在酒楼门口的一张标语,一字一句跟着念道:“北伐军是宣言书,北伐军是宣传队,北伐军是播种机。我们的军队拉得没有其他省份的朋友们快,但我们革命的规模却一点不输给他们!”
柏文蔚说的这些内容,都是先锋队近段时间宣传的主题之一。他对先锋队的社会革命理论学习理解还不多么深刻,但复读一番,就很令陈独秀受到触动了。
“北伐军所及之处,我们没有急着拉军队,而是优先确保人手去建设农会和工会——我们搞了淮北总农会、搞了淮扬农会,津浦线上我们搞了铁路工会,浦口还有港口工人联合会,甚至还组织了高邮湖的渔民共进会,又费了很大功夫在剿水匪、土匪。
仲甫,这就是先锋队现在的革命政策,这就是君汉先生现在的革命政策。没有北伐军,大江南北的国民百姓,怎么会知道世界上还有先锋队搞社会主义革命的一篇大道理呢?今天我们在做播种的工作,它散布了许多种子,发芽、长叶、开花、结果,将来是会有收获的。”
柏文蔚如此说着,陈独秀更感到事情真不简单,他留学日本时读的早稻田大学,在思想和理论上的嗅觉,比柏文蔚敏锐得多。
简单一番对谈以后,陈独秀已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整个全新的哲学框架。
“烈武,你读过《哲学的贫困》吗?”
“不曾,这是哪国书?”
“是德国书,看来你那位君汉先生还不曾译过这类书呀!”
陈独秀拿过《激进社会主义ABC》在内的几本小册子,又简单翻了翻,终于笑着对柏文蔚说:“请向总司令和副总司令,还有先锋队的执委会说明一下,我希望放弃北伐军第二独立旅指导员的职务……”
柏文蔚大吃一惊:“怎么?仲甫,你还是觉得他们与你不是一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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