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193节
这种时候,竟然是要和宋教仁见面?
第六十六章 反将一军
袁世凯从北京发来的慰问电,还放在林淮唐的桌上,电文上“君汉学识冠时,为世推重,凡稍有知识者,无不加以爱护,岂意众目昭彰之地,竟有凶人,敢行暗杀,人心险恶,法纪何存?……电饬江苏都督、民政长、上海市政府、沪宁铁路总办,重悬赏格,限期缉获凶犯……”的几句话,尚历历在目,躲藏在租界中的洪述祖和应夔丞便已落网。
林淮唐还待在上海工人医院内,社会党对外放出的新闻是林淮唐遭到刺杀以后,身中两弹,负有重伤,性命垂危之中,还在做紧急的抢救。
但实际上林淮唐什么事情也没有,正在工人医院内抢救的几位重伤病号,其实都是在火车站被林淮唐“自卫反击”打伤的杀手。
他们也是重要的人证。
工人医院的铁门之外,鸟声报晓,晨光熹微,记者无数,更多社会党党员、本地工会会员、进步青年、普通市民甚至于跟风的混混流氓,有男有女,人山人海,还有许多外国人聚集。
其时在六七月间,上海气温本十分闷热,这时候空中却也很应景地汇聚起片片乌云,雷神响动不止,不时地开始落下雨滴,好似一幅充满噩耗的不详景象!
国民党、黎元洪、梁启超……当然,还有北洋,以及租界各国的代表或谍报人士,都如蝇虫般穿梭在人群之间,传递着关于林淮唐的各种消息。
医院门首,社会党人专门搭起一座高台,上面高高悬挂起一副照片,赫然是众人熟悉的上海火车站,只是月台中间的地面上流淌着一大片血迹。
总工会主席庄文统、全国工联秘书长谭平山等人,带领大批党员毕集医院门口,将写有“武装保卫林书记”、“绝对反对政治谋杀”、“杀人凶手偿命”、“坚决支持社会党”的大幅标语高高举起。
风雨中,黑底红字的旗幡如云,真如赤血般刺目!
林淮唐本人就站在工人医院三楼的百叶窗之后,他完好无损,甚至还有空喝口茶,然后才向王亚樵继续了解着追捕幕后主使者的情况。
“政保局做得很好……这次行动要狠狠打击青帮余孽,把青帮的帮会势力从上海驱赶出去!”
政治保卫局早就对青帮的各个主要头目安排了针对性的监控计划,所以刺林案爆发以后,虽然现场被生擒的几个杀手极为嘴硬,坚决不肯招供出幕后的主使者来,但王亚樵还是根据青帮几大头目中应夔丞的反常反应,判断出应夔丞必定与此案关系很深。
当时社会党首先放出了林淮唐被刺重伤,正在抢救中的假消息,政保局的监控人员便发现应夔丞除了躲入租界以外,又另外安排了几名小弟前往工人医院探查情况。
这几人旋即就被王亚樵逮捕,他们显然不是应夔丞精心挑选的杀手,嘴巴也没有那么硬,很快就招供出了几条重要的线索。
其中最重要一条,便是有人认出了被俘的杀手,确实在应夔丞的公馆内出现过。
政保局对青帮主要头目的长期监控没有白费,王亚樵的调查进展简直是飞快,唯一问题就是当时应夔丞正躲藏在租界内,即便政保局有不少便衣在租界里活动,也很难把应夔丞直接“绑”出来。
但在上海市政府的交涉下,租界当局为了避免原本针对德国的排外运动,扩大为针对全部外国人的排外运动,不得不做出一定的让步。
这无疑是晚清以来,中国所难得的一次外交胜利。
工部局没有直接允许政保局或上海市政府的警察进入租界内执法,但也没有对他们的便衣行动加以阻止,甚至于巡捕房还撤走了应夔丞住所附近的巡逻人员。
王亚樵果断地行动了起来,政治保卫局的历史还很短,但林淮唐也为他们制订了一套起码算是有章法的训练体系,不仅是对黑道各种情报讯息的熟悉,还有比较专业的军事技能特训,与青帮流氓比起来,战斗力堪称是降维碾压。
帮派分子最大的优势,不是他们的作战能力多么强大,而是以帮派为中心产生的复杂人际网络,可这套人际网络只能对于身在其中的人产生效果,却不能对网络以外的人产生威力。
所以青红帮一类的帮派,只有当你对他们有利益诉求的时候,才有力量。
如果不曾有求于帮派呢?不要说是社会党这样近代化的政党组织,即便是民国历史上的一般军阀,例如割据浙江的皖系军阀卢永祥,都可以把黄金荣随便抓起来打。
历史上二三十年代以后,黑帮在上海的猖獗,以及各种帮派势力对政治的渗透,无疑都和民国十六年四月十二日那一场依靠帮派势力发起的、针对工农革命群众的杀戮有关,从那时起帮派才成为了中国最堕落的一支反动势力的手套,这才逐渐享有了特殊的利益地位。
在那以前,在林淮唐所处的这个1912年,当政保局行动起来的时候,应夔丞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林淮唐放下百叶窗,目光较平常那种温和的模样,不知道冷峻了多少倍。
王亚樵也紧捏着手心,他还在为政保局没能提前阻止这场暗杀行动感到深深的羞愧。
“书记长,洪述祖怎么处理?应夔丞是个软蛋,他只要活命,一丁点政治操守都没有,什么话都能招出来。但洪述祖不一样,此人相当死硬,恐怕还对主谋存有什么幻想。”
应夔丞落网以后,洪述祖的被捕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洪述祖自以为躲在租界里很安全,却没想到上海群众封堵租界交通以后,他躲在租界,就如瓮中之鳖,反而丧失了逃去北方的机会。
有工部局和巡捕房的“默许”,政保局逮捕洪述祖也没有任何困难。
应夔丞又是一个毫无操守的人,他从前是陈其美的“马仔”,但陈其美死后,应夔丞被洪述祖的一点空头支票忽悠,就能迅速改换阵营。
如今他面临死亡的威胁,当然更不会替洪述祖保守秘密。
唯一的问题,是应夔丞虽然招供了暗杀行动确系由他组织,经费也是由洪述祖转交给他的,可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是谁,应夔丞就不知道了。
他只能模模糊糊地说一句,可能是内务部。
王亚樵问道:“先生,要不要把相关的消息放到媒体上?或者通知总统府呢?”
林淮唐反问:“洪述祖什么都不肯说吗?”
“洪述祖非常死硬,他还是坚信幕后主谋能把他救出去。”
洪述祖是最关键的一环,如果洪述祖坚决不招供,甚至于是被灭口的话,那社会党就缺乏足够的法律效力来动摇幕后主谋的政治地位。
王亚樵恨恨道:“十有八九就是袁世凯了,只是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
没有充分的证据,就不能利用法律手段动摇袁世凯的地位,而如果采取武力手段解决问题,现在社会党的一年计划还没完成,大量资源还搁置在复员工作里,突然展开全面战争,无论是从政治角度来讲,还是纯粹从军事角度来看,赢面都不算很大。
林淮唐没有犹豫:“将应夔丞和洪述祖被捕的消息全部公开!洪述祖是袁记中央内务部的秘书,他涉嫌此案,袁世凯不可能撇清关系,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们可以先让北洋处在一个十分被动的地位上。”
第六十七章 洪深
刺林一案,共有十三名杀手参与行动,其中五人被当场击毙,三人重伤,经上海工人医院急救以后,一人伤重死去,两人暂时无碍,另外五名杀手,仅负轻伤,被当场逮捕。
如此多的人证,已经足以让幕后凶手非常尴尬。
何况洪述祖、应夔丞被捕时,政保局又从他们的住所中搜查出了“神圣裁判机关宣告文”的文案草稿若干份,还有此前中华书局丢失的印刷机,也在洪述祖的寓所中找到。
陈独秀带着他那个非常年轻的秘书洪深,一起打到警察局认领印刷机,两人反复确认了几遍以后,便在警察局的名录上签下了名字。
“已经抓到凶手了吗?”
警察局外还聚集着不少记者,特别是当陈独秀到的时候,马上就有十几台闪光灯对准了他一阵咔嚓。
陈独秀微微皱着眉头:“竟然这么快就抓到凶手了?总算是有一条好消息。”
除了社会党中央执委会的少数人以外,就算是中华书局总编辑陈独秀也并不知道林淮唐目前真实的健康状况,他也以为林淮唐真的如同外界传闻那样身负重伤,生死未卜,所以神情显得很是不悦。
警察局的巡警面露苦笑:“陈先生哈,抓到是抓到了,但听说那个洪述祖嘴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说。难道他自己一个人就是主使者吗?他说自己纯是为了救国,所以要刺杀君汉先生,我怎么就不信呢。”
“此人背后必还有渠首,谋主肯定在北京。”陈独秀哼了一声,“北京衮衮诸公,谁也脱不开干系!”
“洪……洪述祖?”
陈独秀的秘书洪深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整个人愣住。
“是内务部的高参洪秘书吗?”
“嗯?”警察翻了翻手上的卷宗材料,回答说,“对,就是他,听说是内务总长赵秉钧的秘书洪述祖。”
洪深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连连后退数步,把身后的桌子都给撞倒了。
“浅哉,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陈独秀微微愕然,不明白洪深为什么突然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先生……我、我要见洪述祖!”
陈独秀的助理秘书洪深,也是江苏武进人,他出身书香门第,原本在上海徐汇公学与南洋公学读书。洪深的父亲已经专门准备好了一大笔钱,过两年就要送他到美国上大学去。
他父亲在中央政府任职,名叫……洪述祖。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就连陈独秀也没想到他的助理竟然会和刺林案的主使者有这样的联系!
洪深非常年轻,他还小,但据说在学校中就已经表现出了非常进步的立场,离开南洋公学的校门以后,洪深便开始为中华书局工作。
他是个正直且热血的青年,马日事变时还曾为社会党维持上海的秩序奔波过,在中华书局时的工作表现也非常好。
陈独秀怎么都没想到,洪深竟然会是洪述祖的儿子。
这……这真是令人意外了。
洪深是一个追求进步的好青年,他是上海君汉主义学会的小组长,已经向社会党提交过入党申请书,现在还在党的考察期内,今天却骤然发现自己最敬爱的父亲,竟然策划刺杀了自己的偶像。
洪深突然间就感到天塌地陷,他陷入无助与迷茫之中,直到陈独秀连续摇了他七八次,才渐渐清醒过来。
“先生,洪述祖就是我的父亲……先生,请让我见见他吧!我不相信我的父亲会是刺杀君汉先生的凶手……!我、我……先生……”
洪深流下热泪:“让我见见他吧……求您了,先生……”
陈独秀顿感手足无措,他是个正直到刻板的人,道德上向来有一种过分的洁癖,突然遇到这种情况……自己身边一个助理,居然就是刺杀林淮唐的幕后真凶之子?
从法律角度而言,洪深的父亲不管是谁,都不该影响到别人对他的看法。
然而刺林案关系事大,如果林淮唐真的有事……连陈独秀都不敢再继续深想。
“浅哉,你跟我走,我马上带你去找王处长!你不要慌张,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警察局的巡警们都堵到了大门前,拦住了陈独秀和洪深两人的路:“陈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他和洪述祖有关系吗?您不能带他离开啊。”
陈独秀往警察局门外又看了一眼,还有大批记者聚集在那里等候最新消息。
“好吧……你们可以帮我带话吗?到工人医院去,告诉王处长我要见他,有重要消息,是足可以影响到民国存亡的重要消息!”
众人都如临大敌,巡警满头大汗,也紧张了起来:“好、好,没问题,我马上去。你们,快去通知局长和市政府,我们这里有消息。”
陈独秀紧紧握住了洪深的手,他一贯是个非常严肃的人,现在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措手不及的少年人。
“你……我会让你见到你父亲的。”
洪深抹了一把眼泪:“父亲在家常常教训我不要参与革命之事,我一直知道他不喜民党,却未曾料及……竟发生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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