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232节

重庆是社会党西南特委重点活动和发展党员的革命中心之一，原来这里已经发展出了以码头工人为主的川东总工会，但南北开战以前，川东总工会就接受了党中央的命令自行宣布解散，并从公开活动转入地下斗争。

此前遍布重庆街头的大量宣传干事、活动小组和进步学生们，也由西南特委进行组织，逐步撤到重庆附近的川东各县。

社会党西南地区的一把手西南特委书记喻培伦顶着大雨离开重庆，连夜走山路赶往大宁县。从重庆至大宁，一路上地形崎岖、路程险阻，喻培伦一行人在风雨中连夜疾驰是冒着很大风险的。

然而这也是毫无办法之事，因为西南特委寄予了很大希望的川军第四师师长刘存厚突然变卦，中止了原定和社会党人一起发动的重庆起义计划。

刘存厚虽然没有把自己掌握的社会党机密交给亲附北洋军政府的四川都督胡景伊，但也没有选择帮助社会党，摆明了是要坐观成败，想要当最后得利的渔翁。

巴山夜雨连绵，巫山风起云涌，西南特委中富有作战经验的基层干部都被秘密向大宁县转移。川东一带由于连日大雨、山洪爆发的缘故，难民很多，道路损毁也很严重，川军多数不愿意在这种恶劣天气下封锁山路，社会党的干部得以化妆成难民通过封锁线。

重庆的党委组织曾经专门设立过一个转移栈点，就是为了预防南北开战以后社会党如果不能第一时间夺取重庆的情况，召集有敌后工作经验的同志传授化妆技巧，并根据需要转移干部的年龄、口音、长相和气质，精心设计其化妆后的身份与经历。

他们还向外地籍贯的党员教授四川话的用语和口音，得以成功转移出去好几百名干部，构成了西南特委的基干力量。

虽然西南特委没能争取到刘存厚倒向红军一方，但在黔东北、鄂西、川东一带，过去就有大量农民不堪压迫，相继利用封建迷信，组建以神灵为精神支柱，立神坛，喝神水，藉以活动神速、刀枪不入的神兵组织。

神兵的宗旨是打倒乡闾，反抗政府，提出“灭丁、灭粮、灭捐”口号，制定禁烟、禁酒、禁色、禁盗的“四禁”坛规，要求入坛者均要在神坛前跪下起誓：“不贪色、不贪利，如若贪色贪利，香头落地，人头落地。”神兵白天耕作，晚上练功，是会道门一类组织在川鄂黔边的变形体。

他们和过去的义和团有类似之处，凡是建立神坛的地方，地方大事均由神坛作主，佛主发令，俨若政府，地方政权体系则自行解体或成为摆设。

自辛亥以来，许多神兵会道门就四处活动，发展武装，凡占领一地，首要任务是开仓济贫，将官仓和土豪劣绅的粮食分发给贫民百姓，因此影响力很广。

西南特委一直非常重视在神兵组织内发展革命力量，熊克武曾经亲自混入川东一带的“大佛主”神兵内，赢取信任，得以慢慢安排了许多社会党党员担任“大佛主”神兵组织的坛主，并逐步改造其组织和思想理念，使一部分“神兵”可以为我所用。

熊克武在万源、宣汉交界处的铁矿坝一带重新组建基层农会，在农会组织中又设立佛堂，操练“神兵”，采用“以神治神”的策略打击敌人，壮大自己。在打击敌人“神兵”的过程，熊克武完全按照红军正规军的军事要求进行技能操练，同时进行思想政治工作宣传，打土豪、缴物资，使队伍不断壮大，士气更加高涨。

还有刘存厚过去和社会党西南特委长期联络，也允许社会党在他管辖的川军第四师内发展党组织。所以现在刘存厚虽然没有参加起义，但第四师内部还是有好几个营主动联络喻培伦，采取各种方式离开驻地，赶来大宁县汇合参与起义。

五月中，喻培伦带着重庆的党组织剩余成员终于赶到大宁县，一路上有不少人由于天气和地形原因脱队，现在也不能顾及。

而熊克武、但懋辛、饶国梁也分别率领川军第四师内的起义军队和川东部分“神兵”、“神营”，赶来大宁县会师。

大宁县是明末时夔东十三家的根据地之一，这里林密山深，沟壑纵横，地势险要，进可攻、退可守。喻培伦看着从川东各地纷纷赶来汇合的各色武装，心中感动，顿时眼眶红润。

大雨连绵，他是很知道大家要赶来大宁，中间的路途是多么险阻。

熊克武这位过去在同盟会中资望很高的元老，现在也是一双草鞋，衣衫褴褛，皮肤被晒得黝黑，活脱脱就是山间的一个老庄稼汉。

“喻书记，大家都来了！没有一部缺席！”

喻培伦清点了一下从川东各地汇聚过来的武装部队，数营川军第四师官兵、社会党组织的学生体育会成员、川东“神兵”“神营”、重庆工人武装纠察队、大宁县农民自卫军……林林总总全部加在一起，也有三四千人。

喻培伦按捺不住激昂的心情：“川东、鄂西、黔西北、陕东南全都联合起来！我们要继承明末时夔东十三家的精神，复兴这块有光荣历史传统的根据地，一起反抗，共享太平！”

熊克武也拿出手枪，声讨都督府：“胡逆景伊，天心不顺，从官数年，天干数年。一年只有两分收成，地主收租不让分文。军饷税捐，剥削人民，一起未清，二起又来。没钱给的，捆绑送县，抢走被盖，夺走饭罐，要想活命，实在困难。只有一条路，提起锄头、铁钯、镰刀、斧头，与他们干！”

“对，与他们干！”

“与他们干到底！”

川东“神兵”人多势众，现在来大宁县参加起义的只有其中被西南特委完全掌握的一部分武装，如果能够完全影响并收编全部的川东“神兵”“神营”，其农民壮丁的无庄家绝不下于数万人之多。

西南特委的主要问题是严重缺少各类军用物资，枪支弹药的数量都很不足。大宁县是西南特委唯一掌握政权的一个县，县城里还存放有一部分军事物资，刚刚熊克武又带着起义军将城中守军全部缴械，也缴获到了上百支步枪和十多支手枪，但要武装起全部起义军队，并形成一支可以摧毁西南地区反动军政府的野战军，还相差甚远。

但对喻培伦而言，西南特委的力量比起当年黄花岗志士们撤出广州城时强大得多，也比当年林淮唐带着先锋队进入梅州山区时强大得多。

作为起点而言，这样的力量，其实已经让喻培伦很感惊喜。

红旗漫卷大巴山，喻培伦、熊克武、但懋辛、饶国梁四只手抓在一起，台下的红军战士中半数欢欣鼓舞，另外半数来自川东“神兵”的农民武装则还显出一些麻木和犹豫，但喻培伦相信西南特委，也相信在书记长的领导下红军一定会越战越强，西南红军势必由今日燃烧起来的这颗火星，成长超越了明末夔东十三家的新英雄。

第二十八章 中国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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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街道上还有零星的街垒没有拆除，一些被革命武装炸毁的帮派据点中还向外冒出屡屡青烟，街头巷尾处处可见人头攒动，实行公审的国民法庭遍地都是。

一大批与北洋军政府及国民党右翼反动派有很深瓜葛的间谍、叛徒，以及手上有工农群众血债的所谓“上等人”，都被戴上高帽、悬上木牌游街。

社会党的一年计划中也曾有过一些近现代司法建设的努力，中央委员会也曾提出过建设革命的法治机关。但在解放战争爆发的非常时期，街头公审依旧是一种非常高效率的现实手段。

和辛亥革命时期相比的话，区别就是国民法庭的数量增多，由更多社会党的司法干部来组织街头公审，这样不至于使得秩序混乱，也较少再出现愤怒的群众当街把犯人打死、分尸乃至剖肉瓜分的情况。

“挂起来！”

一百多颗还淌着血的人头，被用绳子连成一串，挂在上海南市商团的总部大门上。晚风吹过，长发乱舞，仿佛黑色的群鸦胡乱飞翔，有熟悉南市商团行会的人一眼就辨认出来，高悬的首级中不乏闸北银楼的老板、上海翻砂厂的东家、宁波木匠行帮的大工头这样一类平时趾高气扬的名流、绅士和企业家。

手戴红色袖套的政保局干事将大幅海报张贴在商团总部门口，上面林林总总写满了每颗人头的罪名。社会党这一年时间是怎么过的啊？他们含恨忍怒，在“和衷共济”的大旗下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吃人的黑工头、下贱的工贼及寡廉鲜耻的阔老板跳来跳去，还争得什么议员、什么处长、什么理事的头衔，总算是收集了大量罪证，并把那些与反动派存有密切联系的卑鄙人物全部制作了一份“处理清单”。

真可谓“别看现在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而今，拉清单的时刻终于到来。

上海临时卫戍司令孙宁刚刚离开政保局局长王亚樵的办公室，他手上拿着“镇压反革命”的犯人名单，名单上案情轻重不等，有一些国民法庭的法官提出应当按照案情的不同情况有的可以交保，有的可以定案，有的还待继续侦查。

但王亚樵亲手在名单上做批注，他拿过笔信手一圈，批上“一律枪决，以免反复”八个字，要求对反革命要犯全部采取就地枪决的解决方式。

上海淅淅沥沥的夏雨已停，青石板的道路上还残留着些许水迹，同垃圾的污水混在一起，伴着几十颗、几百颗、上千颗人头滴落的鲜血，汇聚成道道溪流涌进黄浦江里。

孙宁的步伐越走越快，他紧握着手中王亚樵做了批示的那份名单，死的人多吗？多。死的人有马日事变时被杀害的工农群众多吗？恐怕不多。

上千人头落地，全沪震惊哗然，就连租界方面都在欧洲局势千钧一发的情况下，由各国领事联合出面请求上海国大“手下留情”。

上海镇反，毕竟是杀了一千多人啊……没人不承认一千多人的死亡是一场屠杀，但是好像真的没人意识到马日事变时包括陈其美等国民党元老在内，在常州各地杀戮数千工农群众，也是一场屠杀？

那也确然，上海今天被杀的，都是有资产、有地位、有名声的上等人，他们的名字即便以反动派三字死去，也将煊赫史书，总有各种各样的文字会记住他们，哪怕是遗臭万年的骂名，也总有人记得他们。

可是马日事变中死去的群众呢？海珠亭事件时被省军大肆屠杀的海丰县百姓呢？

人们能记住萧枳烈士，可谁又能记住那千千万万被抹去了姓名的老百姓呢？这些人始终只是做了少数人的背景，连他们的死分量都如此之轻，甚至不如今日上海一千多名反动叛徒人头落地的分量重！

“世道，本不应该是这样……”

孙宁很快就回到了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的总部，这是一个新近设立的机构，由全国国大授权，依旧采用一套班子两块牌子的组织方式，国大的中央军委与党的中央军委重合度极高。

中执委的主要干部在海州登岸以后，为了避免列强驻华海军的干涉，已经陆续通过陆路交通抵达上海。林淮唐换掉了那一身没有军衔标记的列兵制服，穿着一袭中礼服坐在那里，书记局的其余书记，还有负责中央工作的中执委们也都聚集在这里。

林淮唐落笔签下了《中国红军法令》和《中国红军誓词》两份文件，经过中央委员会的表决以后，社会党控制下及影响下的革命进步武装，就将一律改称为中国红军。

根据《中国红军法令》规定，红军是根据自愿原则由劳动者阶级中最有觉悟和最有组织性的人组成。凡是年龄在16岁以上，并持有国民武装部或其他站在国大立场上的社会团体的推荐书，便可以参加红军。持有党组织或工会组织或这些组织两个以上成员的推荐书者也可应征入伍。

红军的最高领导机关是全国国大，直接领导和管理红军的机关是中央委员会及其下属机关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

《中国红军誓词》则是由林时爽和刘师复草拟，共有五条，分别经由民主表决以后通过，分别是：第一条，我们是劳动群众的儿子，愿来当红军，完成国民大会给我们的光荣的任务，为着民族独立与劳动者的解放奋斗到底。

第二条，我们是革命军人，要保证自己和同志们绝对遵守和服从国大的一切法令，以自己的思想和行动做模范，努力学习政治、军事，爱护国民的利益和自己的武装，使它不遭损失和窃夺。

第三条，我们是国大柱石，誓以我们的血与肉发展民族革命战争，实行土地革命，推翻反动军政府，保障革命果实，打倒帝国主义，争取中国解放，为建成真正民主共和国的前途斗争。

第四条，现在敌人正在大举进攻，我们要团结一致，拿着刺刀和枪炮与敌决一死战，拿我们头颅和热血，换得真正民主、自由、独立、富强的新中国。

第五条，我们为着阶级利益, 遵守革命纪律，服从上级命令，如若违反不遵守，甘受革命纪律制裁，愿听同志指斥。

这份共计五条的红军誓词，将用于所有新成立红军部队举行宣誓之用，中革军委还发出训令，要求各级指战员务须先负责详细讲解，使每一个革命军人都能彻底了解和遵守《红军誓词》。

第二十九章 飞行队

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改在和西北、西南红军失去联系以前，向他们传达了刚刚通过的《中国红军法令》和《中国红军誓词》等文件，也向他们传达了国民军改组为中国红军后的一系列整编计划。

中国红军的全新编制如下

中革军委

主席：林淮唐

副主席：林时爽、林述庆、蔡绮洪、刘师复

总参谋长：林时爽（兼任）

总政治部主任：蔡绮洪（兼任）

副总参谋长：姚雨平

秘书长：谭平山

中国红军总司令部

总司令：林述庆

副总司令：陈更新

参谋长：姚雨平

副参谋长：陶骏保

华东野战军

司令员：陈更新

指导员：林祖涵

参谋长：李济深

政治部主任：吴玉章

华南野战军

司令员：方声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