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30节
林淮唐裹紧身上的黑色大衣,暮秋时分,哪怕是岭南天气也转冷不少。
先锋队执委会机关、前敌司令部、教官团、潮梅总农会总部工作组人员,尽数转移到坝上,几门大炮也被摆在射界良好的高地上。
鸦雀无声的晦暗里,更多军队正在向三河坝集合。农军战士没有统一制服,所有人都将一条红色丝带或布巾系在衣领之下,作为革命者的标识。
主要的军官,都在胳膊上别着三道杠或两道杠的殷红之迹,林淮唐衣袖上五道杠的红色臂章如放光明,炫人耳目。
“总队长到!”
临时编组的前敌司令部直属警卫队战士,都挂着武装带,腰间别短手枪,头上和其他所有农军战士一样,都戴着防雨的斗笠。
“总司令到!”
林淮唐步步向前,他将黑色大衣的下摆往身后甩去,行走在河坝之上,如踏苍天行云,咄咄逼人,又有雄心壮志的气概。
“龟山苍苍,江水泱泱,烈士一死满清亡,掷好头颅报我轩辕皇!”
林淮唐站在三河坝大坝的最高处,工作组在那里临时搭设起一个木制讲台,讲台上遍插红黑旗,甚至还有一只扩音喇叭。
他左手擎起一面旗帜,右手举喇叭高声念道:“就在五天以前,武昌的革命党人经过一夜血战,用无量鲜血与无量头颅,已经换来了武昌光复的革命胜利……武昌光复啦!”
广东的革命党人是在十月十三日正式确认“武昌为革命党占领”的消息,湖北军政府在前一天发表的《布告全国电》也在此后一天传到嘉应州。
获讯当天,先锋队中欢声雷动,潜伏爪牙忍受已久的革命同志们,再也按捺不住胸腔中跳动的一颗激烈心脏,无不淌下兴奋、激动与欢悦的热泪。
林淮唐到现在还没有从那股让人兴奋到麻木的激情里缓过来,他身体微微颤抖着,也相信在场的每一位同志亦抱有相同心情。
十月十三日的晚上,蔡绮洪将湖北军政府发表的全国通电带到三河坝的前敌司令部。他激动得连雪花粉都忘了擦,一边跑一边叫“武昌光复”、“汉口汉阳光复”的最新消息。
三河坝临时驻地只是一家小小的客栈,里面却聚集着嘉应州甚至整个粤东所有重要的同盟会元老,除了先锋队的执委们,还有姚雨平、何子渊等人,皆集会在此。
大家听到蔡绮洪带来的好消息,先是不敢置信,继而全场陷入一片令人讶异的寂静之中,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作何反应是好。
直到林淮唐突然哐当一下把凳子踹翻站起身来,冒出一句“光复了!”。众人见久已抑制成疾的热情,才突然间像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
年龄最大的何子渊当即将手里的茶杯摔碎,用茶杯碎片割断了脑后的辫子。
许多人又哭又笑,一时间好似语无伦次,方声洞扯开衣领狂呼:“光复中原,为祖宗报仇,为民族争光呀!”
十月十三日的夜晚,三河镇还在下雨,阴雨中雷声响动,低沉的轰隆隆声持续不断,这是敲在每个人心弦上的鼓点声,催动着热血上涨,催动着革命的星火烧遍全国。
橘红色的火星在两湖之间迸射,五岭以南的广东国民却与他们同命运、共呼吸,林时爽按住他的心窝道:“全中国的人心都将跳动了!”
姚雨平急切问道:“君汉!君汉!我们应该立即起义,响应武昌!”
教官团的其他人,包括一贯持重的黄慕松和向来说话耿直的秦汉唐,也均抱持相同意见,要求农军“立刻起义,响应武昌”。
但林淮唐在站起来绕着桌子走了好几圈以后,终于克制住了那一颗几乎将要跃出胸腔的心脏。
林淮唐握住拳头:“按原计划行动!十月十五日起义,后天起义!我们不要因为争一时之气,破坏整个计划,使各地同志无所适从。”
林时爽、陈更新、喻培伦、庄文统四个人也都站起来,说:“我们支持总队长的意见!”
方声洞靠在椅背上,凝视众教官道:“我只服从总队长。”
姚雨平等人略作考虑以后,也都纷纷表示支持林淮唐的想法,维持原计划十月十五日的起义日期。
林淮唐披着一件蔡绮洪送给他的黑色大衣,衣领竖起,一排黄铜扣子在油灯灯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他两手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一处,面色深沉如水:“起义以后刀枪无情,我革命同志必有大牺牲。农会之前请来的大夫,都要控制住,多给他们工钱,不能让人跑掉。还有……我们是并非贪功倡乱,而是为救民水火方才起此义兵,四纪八规谁敢违反,就军法从事。”
林淮唐又道:“铲除所有汉奸民贼,就在后天……大家对一下表,现在是十月十三日二十一点三十六分。”
所有人都挽起袖子,露出一只潮梅总商会从广州买来的手表,依次确认对准时间:“十月十三日二十一点三十六分!”
“十月十三日二十一点三十六分!”
“十月十三日二十一点三十六分!”
……
“现在执委会下令,各营各支队军事主官及指导员,立即返回军中掌握部队,时刻准备听从军令……大家牢记起义口令——奉天倡义,驱逐鞑虏!”
等所有人相继出屋返回各自部队以后,只有林时爽和蔡绮洪两人留在林淮唐这里做最后的案牍工作。
寂寥的夜色里,蔡绮洪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咕咕咕叫了两声,林淮唐、林时爽二人听到后都愣住,接着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林淮唐命大埔县农会的负责人蓝宁安取来半盒月饼,分给众人:“填一填肚子,皇帝也不差饿兵的。”
蔡绮洪马上狼吞虎咽起来,丝毫没有富豪公子的矜持样。
林时爽问道:“君汉不吃吗?”
“你们吃,我看着就行。”
自从穿越以后,林淮唐在获得巨大力量的同时,好像也对很多物欲丧失兴趣。他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太大兴趣,也没有听音乐、看戏的娱乐需求,看到任何美貌的女性心中也不会有丝毫涟漪。
食物对林淮唐来说,只是一种补充体力的渠道——甚至因为他特殊的体质,最近林淮唐连饭都吃得越来越少。
林淮唐对此自得其乐,省掉餐饮娱乐的时间,不是就可以为革命做更多工作了吗?
他是一个能力非常有限的凡人,想要承担起大革命家的责任,就必须日复一日投入数百倍于常人的努力苦干。
第五十一章 奋起吧!国民军!
在全军紧张整备的气氛中,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十月十五日,同时从武昌、从湖北、从全国各地传出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潮梅总商会每隔几个小时就会送来最新消息,据说十月十三日河南巡抚派标统张锡元率新军二营、巡防一营抵汉口,张锡元到汉因慑于革命军之声势,遂派人同革命军讲和,诈称归降。军政府派李国荣等携洋数千元犒赏豫军。
四川的清军第十七镇朱庆澜所部自10日进攻四川新津城,与同志军激战多次,在十三号这天攻破了新津城。
同样是在十月十三日这天,两江总督张人骏奏准借洋款500万两,以应紧急军需,又一次引发了立宪派阵营的强烈反对声。
不过最让林淮唐挂念的新消息,当数十月十四日清廷补授袁世凯为湖广总督,命他督办剿抚事宜,两湖所有军队及各路援军均归其节制调遣。
这意味着被满清宗室权贵打压的袁世凯……正式复出了!
这个北洋巨人的阴影,第一次出现在林淮唐的眼里,自北而来的的乌云,从这一天开始将会露出它的獠牙。
十月十五日凌晨前,蔡绮洪拿着一份香港报纸呈递林淮唐:“满廷已经下令编组陆军第一、二、三军,派荫昌、冯国璋、载涛分别督率,以第一军赴鄂,第二军备调,第三军驻守近畿。”
姚雨平也带来了黄兴自香港发出的电报,上写“南方各省若不急起,不足以固后路,请诸军速发,协谋图粤”。
黄克强在革命党人中间的威望还是很高,除了庄文统这个会党以外,执委会其他人看到黄兴亲笔信后无不为之情绪激昂,并感到十万分光荣。
林淮唐却问道:“雨停了吗?”
他心中激动兴奋的情绪已经平复很多,语气淡漠,散发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氛围感。
林时爽答道:“雨已经停了。”
“嗯……召集各部,开始誓师……”
农军主力都集结在三河坝附近,五个营的精华兵力,大约二千人在此,剩余一千多人由于时间紧急,尚分布嘉应州各县,随时准备伺机并起响应。
秋天虽是枯水期,但三河坝下的川流照旧奔腾不息,一股股水花拍打在河岸上,碎裂成无数白色的泡沫。
阴沉厚重的乌云下,东方的曙光却已经露出乳白色的光明一角,地平线上,新的中国正等待着一次空前的喷薄。
林淮唐振衣而前,将象征革命的红黑旗帜插在坝顶,向着天空,向着千万革命将士呐喊道:“今年广东水灾,民不聊生,朝廷救我们了吗?”
方声洞一手持枪,肃立在队伍的最前排,带头高呼:“没有!”
“嘉应州洪水泛滥,老百姓颗粒无收,衙门减少横征暴敛了吗?”
主力第二营的将士都跟着方声洞呼唤了起来:“没有!”
“米价暴涨,兄弟们同志们的妻儿父母衣食无着,官府也好,城里的老爷也好,谁帮过我们吗?”
“没有!”
“朝廷这般昏庸,官府这般无用,衙门这般暴虐,今日不反更待何时?愿意跟我林淮唐闹革命造反的,我们走!杀满奴,灭清朝!”
“反了——”
“反了——!”
“跟林老师反了——!”
“跟总队长杀满奴啊——!”
分散在农军各营中的先锋队指导员们,相继按照林淮唐要求的不同时间点高呼口号,人声涌动,声浪越来越大,最后终于点燃全体,使得所有战士都陷入到革命的情绪之中。
主力第一营的管带陈更新将红领巾系上衣领,向天鸣枪:“系红领巾!”
所有人随即都跟着将农会早已准备好的红色丝巾系紧,虽然服装各异,但统一的斗笠和红领巾却带来了山岳般不可动摇的整体性。
林淮唐期待已久的“革命氛围”,终至完全成熟的时刻!
“军号国民,队号先锋,国民军奋起啊,攻下大埔县,席卷全广东!”
“国民军奋起啊,我中华之大国民奋起啊!”
喻培伦早已准备好的三门火炮,同时发起轰鸣,震天动地的惊雷声中,林淮唐正式宣布先锋队起义,起义军名称为“国民军”!
林时爽和蔡绮洪随即带着潮汕总农会的工作人员,将一张张《国民军总司令林淮唐告全国书》分发下去,布告全文:……
告我国民知之:凡我义师到处,尔等不用猜疑。我为救民而起,并非贪功自私。拔尔等出水火,补尔等之疮痍。尔等前此受虐,甚于苦海沉迷。只因异族专制,故此弃尔如遗。须知今满政府,并非我家汉儿。纵有冲天义愤,报复竟无所施。我今为民不忍,赫然首举义旗。第一为民除害,与民戮力驰驱。所有汉奸民贼,不许残孽久支。贼昔食我之肉,我今寝彼之皮。有人激于大义,宜速执鞭来归。共图光复事业,汉家中兴立期。建立中华民国,同胞其毋差池!士农工商民众,定必同逐胡儿。军行素有纪律,公平相待不欺。愿我亲爱同胞,一一敬听我词!
……
同时司令部又重审了先锋队“四纪八规”的严格纪律,强调“买卖不公者斩”、“扰乱商务者斩”、“奸掳烧杀者斩”等惩戒措施。
誓师动员以后,国民军各营迅速前进,当时的嘉应州知州陈寿璚和游府白如镜都是老朽无知之人,不仅平常对嘉应政事一无所察,此时大祸临头也毫无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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