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364节

山本五十六首先举起右手宣誓说：“加入一心会，就要有觉悟献身于国家和民族，为了我们的革命目标，所有同志都不能为官职与晋升而互相争斗，谁泄露一心会的秘密，谁就要遭到最严厉的惩罚。”

剩下的人都跟着山本五十六举起手来，所有人的情绪都异常高涨，大家都把自己当成了当年船中八策时的坂本龙马，只有井上成美显得异常冷静。

此时此刻，在全日本，除了佐世保港外秘密成立的海军革命小团体一心会外，包括陆军在内，也陆陆续续成立了不少军人的秘密组织。

趁着大隈重信内阁铁腕清洗上一届政府人员造成的大混乱，来自中国的种种革命思想和理论正如狂风骤雨一般冲击着日本全境，敏锐的人已经提前感到了风向的变化，投身到了迟早将会到来的革命风暴之中。

刚刚从桂太郎的晚宴上回家的北一辉，则在月光下看到了正在等着他的日本社会党书记长片山潜。

“北君，来自中国的消息。”

第二十四章 朝鲜劳动党

北一辉大吃一惊：“老师，这可是重大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片山潜摇了摇头说：“不要着急，我们先去俱乐部再说。这里不安全，虽然警视厅现在已经瘫痪了，但我们还是要注意保密原则。”

“好，我明白这点。”

北一辉现在还是陆军派和长州藩上层眼里的政治红人，时常出入于山县有朋、桂太郎和田中义一等人的宅邸里。他的文章影响力越来越大，所以关注北一辉的人自然也越来越多。

如果被人发现北一辉是社会党人，而且还是日本社会党的首领头目之一，那问题可就大了。

片山潜有一辆专车接送，司机同样是日本社会党的党员，从这点也可以看出日本社会党经过几年的发展，潜实力和当初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即便不作为一个秘密策划革命暴动的政党组织，仅仅是作为一个想在国会内谋求席位的选举党，日本社会党今天的实力都是很令人敬畏的。

片山潜在车上将几份文件交到了北一辉的手中：“你知道布鲁西洛夫吗？”

“啊？是露军那位名将吗？去年大出风头，取得了协约国开战以来成果最大的一次胜利。”北一辉回答说。

布鲁西洛夫发起了一次规模空前的大突击，他的弹幕炮击只持续了一天，目标不是消灭奥地利军队的防御能力，而是破坏奥地利军队的炮火，并摧毁带刺铁丝网。

俄军战线长达250英里，面对如此大范围的进攻，奥地利军队被打晕了。布鲁西洛夫有一个明确的作战理念，只有在所有地点发动攻击，他才能发现敌人弱点，他把后备部队安排得很靠前，一旦发现敌人的弱点，立刻调动后备部队上前猛攻被发现的敌人弱点。

旋即俄军取得重大胜利，一周时间获得了三十多万奥军俘虏，布鲁西洛夫消灭了奥匈帝国两个集团军，一下子就使得欧洲东线战场的格局完全改变。

“布鲁西洛夫的攻势大获成功，独国人被迫抽调走了在意大利作战的军队，意大利军的卡多尔纳将军便发起了特伦蒂诺战役，结果却惨败而归，意大利政府也因此垮台……”

片山潜推了一下眼镜，说：“英国人决定大大增加对俄国的援助，英国陆军大臣基钦纳亲自乘船去彼得堡商讨英俄合作之事，但他所乘坐的巡洋舰却在苏格兰海岸撞上地雷，他本人也因此死去。此事震惊了全英国，使得英国人终于下定决心进行前所未有的大动员。”

北一辉问道：“英国政府要求日本出兵了吗？”

“对……”片山潜说，“据说中国也受到了很大压力，我国很可能在今年内就要派兵到欧洲作战了。”

片山潜慢悠悠说：“中国党的同志们截获了很多情报，据说现在正在朝鲜的寺内正毅总督对国内革命党的发展壮大有所察觉，他将利用向欧洲派兵的机会，把军队内的不稳定分子都弄到外国去。”

北一辉听到这情报更加震惊，这两年来他利用桂太郎等人的信赖，正在日本军队内部竭力散播革命思想。虽然北一辉出于保密原则考虑，并没有亲自下场组织军内的秘密小团体，但他很清楚现在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里都已经出现了很多倾向社会主义思想或者至少倾向于暴力革命的组织。

现在听片山潜说的话，看来军部高层对此也并非一无所知，上层也要开始有所动作了，绝不会如此坐以待毙坐视革命势力的发展壮大。

“为了破坏这一计划。”片山潜这位学者出身的日本社会党书记长，脸色却让北一辉都觉得有些害怕，“我们要帮助朝鲜人刺杀寺内正毅。”

“朝鲜人！”

北一辉更觉得震惊了：“不，不行，我们怎么能和朝鲜人合作？这是卖国之举。”

“怎么，北君，你认为革命成功以后我们应该怎样处理朝鲜问题？”

北一辉有些犹豫：“革命后的日本将成为亚洲最先进的国家，我们应该帮助朝鲜也成为革命的民权国。”

“是啊！”片山潜直视着北一辉着重强调说，“朝鲜人本来就是我们的革命盟友，和中国党的同志一样。那你知道吗？朝鲜人也在组织一个社会主义的革命党，名字叫做朝鲜劳动党，我找你来，就是希望依靠你在军部里的关系，让田中义一那些人把你调到朝鲜去。”

“朝鲜吗？”

北一辉心中有些犹豫，他虽然是大亚细亚主义者，但也深受民族主义的影响，对于朝鲜这块已经被日本吃进肚子里的肥肉，虽然从革命角度而言，日本的革命者应该和朝鲜人联合起来推翻藩阀暴政，但从民族角度而言，北一辉却又不太愿意给予朝鲜人真正的独立自主。

“朝鲜劳动党又是怎么回事？”北一辉低声问道，“老师，我们真要和朝鲜人合作吗？与中国合作也就算了，但还要和朝鲜人合作这实在……如果只是刺杀寺内正毅的话，我们党自己也可以办到吧。”

日韩合并至今已有六年时间，虽然时间还不长，但日本和朝鲜之间的民族感情已经恶化到了相当程度。朝鲜三一运动以来，其仁人志士也在不断组织着反抗日本殖民统治的行动，两个原本有千丝万缕情缘关系的亚洲民族，正急速走到了近乎于世仇的地步。

辛亥革命以后，朝鲜的复国独立志士们先是和同盟会往来密切，后来则主要依附于袁世凯的羽翼庇护之下。不过很快同盟会和北洋军便都相继退出了中国的政治舞台，迅速崛起的中国社会党不仅统一了全中国，而且很快就在青岛的反干涉战争中表现出了足以和日本军队抗衡的力量，这当然就吸引到了朝鲜复国起义者们的注意力。

而林淮唐本来就对朝鲜的情况倍加关注，所以当朝鲜的复国志士诸如李东宁、孙贞道、金九等人到北京联络社会党政权时，林淮唐便主动提出了帮助朝鲜建设一个革命政党组织的计划。

在林淮唐的有意扶持之下，朝鲜劳动党火速出炉，并且很快就网罗了朝鲜在华活动人士中绝大部分的精华，成为了朝鲜复国势力中规模最大的一支团体。

在片山潜的说服之下，北一辉勉为其难：“好，我接受党的决议，但我个人还是认为我们和朝鲜人合作太深，将伤害到多数国民的民族感情，万一泄露，也会对党在国内的声誉有负面影响。”

片山潜则郑重道：“日本革命的成败取决于东亚革命的成败，如果东亚革命不能成功，日本一国的革命就算成功，也会迅速被英米列强所镇压。所以我们宁可日本的革命成功晚一点、慢一点，也要促成社会主义革命在全东亚范围的蔓延。”

“老师……好吧。但朝鲜人还会愿意和我们合作吗？唉，大亚细亚之梦究竟何时方能实现。”

第二十五章 东亚的解放 “

在鸭绿江畔，靠近中国一侧的大雪密林之中。几名持枪的朝鲜猎人正大步流星一路狂奔，他们保护着好几名从岭南地区逃出来的儒林领袖，躲过朝鲜驻屯军的重重追击，也付出很大牺牲，这才终于见到了中国的边境线。

周围的枯木枝头全都挂满厚厚积雪，朝鲜复国志士们穿着厚厚的大棉衣，一脚深一脚浅地艰难前行，曾参加过乙未义兵斗争的岭南士人梁济安就在这一行队列当中。

他本是朝鲜国权恢复团的领袖，这一组织以岭南地区的儒林士大夫为主，是以谷物商人的商业组织为依托组建的团体。它走的不是与日本帝国主义势力直接对抗的战争路线，而是选择在独立军的后方进行支援的稳健路线。

但是随着国内外形势的发展，朝鲜国权恢复团内部也出现了分裂，一部分人倾向效仿中国革命的经验，直接走武装斗争的路线。

“朴尚镇！”

梁济安在那些朝鲜义兵和鸭绿江本地猎人的帮助下，终于踏上中国的土地后，很快就在飞雪之中见到了自己的老朋友，据传正在中国组织朝鲜独立军的朴尚镇。

朴尚镇穿着一件厚厚的灰白色军大衣，肩膀上甚至还有红军的衔章，早在解放战争期间时朴尚镇就亲自到南京求见中国革命的领袖林淮唐，还向林淮唐说明了朝鲜的处境和独立的必要性，并呼吁中国革命军应当向朝鲜独立力量提供援助，希望红军能够为朝鲜的独立战争培养军事人才，甚至是在东北建立秘密的独立军训练基地。

当时社会党的力量尚不能辐射到关外地区，更无暇顾及朝鲜半岛，所以林淮唐只是向朴尚镇讲述了中国当前处境的困难，又给他赠送了一支徐州兵工厂自制的国产手枪作为礼物，并未直接应允朴尚镇的请求。

直到解放战争结束以后，红军迅速夺取了中央政权，还利用关内地区的军阀武装在关外迅速整编出一支庞大的东北野战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把社会党的军事影响力辐射到整个东三省地区。再加上反干涉战争的阴影日渐靠近，援助朝鲜独立军的任务也就提上日程，林淮唐不仅允许朴尚镇等朝鲜复国志士以个人身份加入红军，接受专业的军事训练甚至是到山东同日军参战积累作战经验，还直接由总参配合在吉林设立了一所专门训练朝鲜籍军官的东亚解放军官学校。

去年，朴尚镇秘密回国途中，1914年，朴尚镇回国途中，与耕学社、扶民团的李相龙、金东三等许多革命家会面，商议建设独立运动基地、独立军士官学校，及其培养独立军等事宜。就在朴尚镇谋划开展武装斗争的时期，又恰好遇到了李观求。

李观求虽是朝鲜人，但却在杭州军官学校速成科学习军事，参加过辛亥革命和解放战争，解放战争结束以后他退出了当时隶属的陶成章一派光复军武装，为了集结同志开展武装斗争，游历了北京、上海、香港、西间岛、北间岛和俄罗斯等地，在朝鲜本土动员青年，已经募集了不少资金和武装力量，特别是在靠近鸭绿江中国边境一侧的密林里建立了许多密营。

他和朴尚镇一拍即合，两人就决定背靠中国力量建立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朝鲜独立军，武装的主体可以依靠吸收在本土斗争失败的义兵武装，也可以充分吸收在鸭绿江附近密林中活动的山匪和猎人，同时在东北也有不少朝鲜籍的游民、马贼，可以作为兵员使用。

朴尚镇是与义兵有着密切关系的新知识分子，在他的思想世界里，很早就产生了模糊的西方式的平等意识，很容易接受共和主义思想。他从小就对弱者富有同情心，作为家庭中的一员，他废除了家族内的嫡庶之别，作为社会中的一分子，率先解放奴婢，废除两班和常民的身份等级制度。

在此时也就是1916年时朝鲜复国势力里还是以复辟派为主，这些复辟派的儒林士大夫希望恢复李氏朝鲜王朝，当然不可能接受社会党的革命主张。

但像朴尚镇和李观求这些人，都是深受辛亥革命的影响，甚至还亲身参加过1911年的起义斗争，所以和朝鲜本土的正统士大夫们思想已截然不同。

营救梁济安这样的儒林派人士参加独立武装，正是朴尚镇希望可以设法消解独立军和朝鲜本土士大夫群体间隔阂的方法之一。

梁济安与朴尚镇早年为同学，二人相当熟悉，但他见到朴尚镇肩膀上的中国军队标识时还是深感震动：“原来独立军是主张事大主义的吗？！若脱离日本的宰制，却恢复了旧时的中华天朝秩序，对朝鲜人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朴尚镇把驳壳枪别在腰间，哈哈大笑：“当今世界各国都在革命，朝鲜也必须要革命。林淮唐主席是世界革命运动的大伟人，我们寻求他的帮助岂会侮辱国格？时代不同了，你还没去过沈阳和北京，等你见到连英法等国的志士都向中国社会党求知时，便不会再讲什么事大主义的蠢话了。”

朴尚镇拉起梁济安，两人一边在雪地里朝安东方向走，一边说道：“朝鲜劳动党已经在北京正式成立，林主席希望我们这些在中国红军里活跃的朝鲜籍义士都加入劳动党，看来今后独立运动的中心必将从正统派儒林转向劳动党了。如果你真心是为朝鲜民族的自由和独立而战，那我还是建议你和我一起加入劳动党。”

“劳动党实行的政策呢？”梁济安还是心怀疑虑，“要像中国人那样均分土地和财产吗？这实在不符合我们朝鲜的历史和传统，我实在怀疑劳动党到底能得到多少富豪的支持。没有这些人的支援，义兵斗争就只是空谈。”

梁济安的话不禁令朴尚镇大为失笑，确实，坚持在朝鲜半岛本土进行义兵斗争的这些正统派儒林士大夫，背后都是靠的朝鲜各地一些同情复国事业的商人赞助。

但劳动党和独立军的政策就完全不同了。

劳动党本身背后有中国政府当局的直接援助，资金不成问题。而且独立军即便在和劳动党合流以前，在未获得中国政府大力援助之前，朴尚镇也是坚持把亲日派富豪和为富不仁的金矿矿主，以及运送税金的马车作为攻击对象。

例如，他们袭击了江原道宁越的上东矿山和忠清南道的稷山金矿，在庆州袭击了运送税金的马车。

朴尚镇的做法是先调查富豪的财产，然后从中国发送通告文给大富豪，告知其应缴的“义捐”数额；本土各支部，负责向小富豪发送告示文和警告文，要他们出资支援独立军，为恢复国家主权，提供必需的资金援助。

为了持续筹集资金，发展会员，在发送《布告文》之后，根据接收人的行动，把他们划分成三种类型。地方的参谋调查各富豪的意向，对于确实有义捐愿望的，则不征收现金，而是带领他们了解独立军的势力，设法将其吸收进来，以后只是让他们在财力允许的范围内，每年进行义捐。对于半信半疑者，查察员对其说明开谕。对于反抗的亲日派富豪，允许动用武力，甚至不惜花费很大代价进行刺杀，也要给其他富豪敲响了警钟。

像今年年初，独立军牺牲了十多名受过中国政府良好训练的志士，刺杀了筏桥富豪徐道贤和宝城豪商梁在诚，还在提前发出布告的情况下，暗杀了亲日派忠清南道牙山道高面长朴容夏。

这样不仅敲打了本土的朝鲜籍富商，也大大增强了劳动党和独立军的威望。

朴尚镇缓缓向梁济安说明了他们武装斗争的具体策略以后，又说：“今后独立军将会改名为朝鲜红军，这意味着我们不再作为一个进行暗杀、爆炸活动的秘密团体，而是要成为一支真正的军队了。中国革命政府已经同意，将在吉林省内帮助我们先训练一个师的朝鲜人部队，以如今中日之间国力消长的情况来看，我认为不消数年，朝鲜就能迎来真正的独立。”

梁济安感到朴尚镇这些在华活动的复国志士似乎对中国人过度信赖，但这一点并不奇怪，毕竟朴尚镇等人都是亲身参与过辛亥革命和解放战争一系列剧变，亲眼目睹了林淮唐的种种神奇，又怎么可能不成为其忠实的信徒呢？

梁济安内心肯定是反对事大主义的，在他看来引中国为援，不过就和当年俄馆播迁事件时引俄国为援一样，只是刚出虎穴便入狼口，根本无从改善朝鲜的亡国处境。

但现在朝鲜劳动党，还有即将由独立军改组的朝鲜红军发展速度极快，不仅有钱有人有枪，而且还提出了完整的复国革命理论，吸引力根本不是他们这些正统派儒林可比。

所以可想而知，今后朝鲜人中真心希望为复国奋斗的志士，必然都会加入劳动党。

梁济安犹豫再三，终于还是缓缓点头：“但愿我们的祖国能够迎来真正的独立和自由吧！””

第二十六章 最后的1916年 “

欧洲。

1916年下半年，激烈的战斗接连发生，这是因为上半年集聚起来的军事力量蔓延以前没有战事的地区所致，但是这些战斗的结果很糟，令人感到绝望，局势依旧在僵持之中。

俄军的埃弗特将军在七月份时配合布鲁西洛夫的攻势发动进攻，俄军有上千门大炮，每门大炮在步兵进攻前炮击了1000次，超过26个师的兵力攻击2个奥地利师及8个德国后备师。结果是一场灾难，灾难规模不下于坦能堡，其中的一个奥地利师在俄国的打击下瓦解，但另一个守住了阵地，后来，德国人前来增援，德奥联军在只损失1.6万人的情况下，给俄军造成8万人伤亡。从此，俄军在北面没有任何能力发动进攻了。

沙皇的军事指挥部把最高进攻优先级赐给布鲁西洛夫，这是一件从来没有过的事。所有可调动的部队都被派往布鲁西洛夫的战场。在巴拉诺维奇的战斗结束前，布鲁西洛夫就恢复了他的进攻，并且很快就取得极好的胜利。仗打了4天，他俘虏了4万人，缴获了330门大炮。此时，他的兵力已经以2:1的比例超过对面敌人的兵力，于是他开始向北调动部队去进攻奥匈帝国在科韦利的要塞。

欧洲的战事继续着，新的进攻一次接着一次，就好像血海里的潮汐一样。

战争就像在放血一样，欧洲大陆的每个强国，每一个被卷入战争之中的国家都无可选择地被迫持续性流血。他们的整个工业体系不得不进行军事化转型，所有过去生产纺织品、食物、日用品的工厂，现在要么在生产枪支和大炮，要么就是在生产炸药和子弹，欧洲越来越饥饿，而且在消费品生产上也越来越依赖于外部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