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392节
这些国际志愿者都很熟谙冰天雪地里的生活方式,他们把俄国乌拉尔猎鹿人和西伯利亚毛皮商人们总结的生活经验写成了许多小册子交给何贯中,还帮他从加拿大和美国的阿拉斯加等北方州买来了许多治疗、预防冻伤的药品,后来国际纵队里的一些医生们还帮着红军研发出不少防冻药品,立了许多功劳。
物质上的保证是第一步,精神上的改变则是何贯中做出的第二步努力。
黑龙江残酷的冬天不仅来源于它的苦寒,也来源于地广人稀的寂静,北大荒的荒凉为第六兵团的戍边战士们带来很大精神压力。在一望无垠的林海雪原里,人们的精神生活、娱乐生活都极为贫乏,像这样单调到了极点的生活,也大大消磨了边防军的意志。
何贯中很清楚一点,不论红军战士们多么艰苦耐劳,能够为红军提供更好的物质、精神生活条件时,社会党人就绝不应该在这方面吝啬任何努力,更绝不应该寄希望于红军战士全部依靠自己的意志来渡过难关。
他想出很多办法。
在何贯中的努力之下,总政治部设法将边防军战士的家属接到黑龙江生活,为了解决住房问题,军民齐上阵一起修建了大量临时的棚屋,后来又靠着本地乡亲的帮助加固房子,进行改造,在哈尔滨、龙江等地都建起了大规模的住宅区。
除此以外,红军还帮着在黑龙江建立了许多小学。校舍是在原来的牛棚改建的,红军战士把牛棚里的牛粪清走,垫上新土,再将里面隔成一间宿舍,另一间做教室,剩下的一大间做为会议室。然后木匠用木板做成长条课桌和条形凳,最后又用木板拼接成一块黑板,涂上墨汁,简陋的校舍就算齐活了。
学校的老师也多是由红军家属担任,所以黑龙江的军民关系因此特别融洽,本地老百姓因为能以极低学费送孩子上小学,所以也不吝啬帮助第六兵团的将士和家属修建住宅。
到那年冬天的时候,何贯中还亲自带领边防军们下地帮助黑龙江民众修水利。冬天土层冻有一米多厚,用镐是刨不动的,都是用钢钎打眼埋上炸药,把冻土炸开,然后将冻土块儿人拉肩扛弄到岸上。打眼放炮必须全场统一指挥统一行动,一大早场部专人负责放炮指挥员召集各连队放炮手,以吹哨为令:打眼——装药——点炮。按照不同哨声行动,炮声响过半小时大部队进入战场,开始了一天的战斗。
冻土炸开后土块有大有小,最大的用车拉上岸,一个人能背的就背上岸,再小块儿的装筐两人抬上岸。红军的努力也有很大的报偿,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一大批国营农场拔地而起,为边防军提供了大量蔬果粮肉,劳作之余,战士们会拿了锤子跟钎子,在冰上砸一个水桶粗的窟窿,把钓鱼钩扔进水里,然后拿了一把椅子坐下,悠哉乐哉的看雪地里的风景钓鱼。
黑龙江严酷的生活,因此不仅没有消灭红军戍边战士们火热的报国之心,反而在何贯中的努力之下,通过军民合作,红军很快就熟悉了黑龙江的生活,这群来自关内南方地区的军人也因此真正融入到了极北的冰天雪地里面,成为了林海雪原的一支尖兵。
当日军的浦盐军团自海参崴出发,开始朝着哈尔滨缓缓推进的时候,已经把黑龙江变成自己第二故乡的六兵团战士们,这才能隐身在黑龙江的白山黑水里,神出鬼没,没有付出多大的伤亡,就令浦盐军的十几万日本军队顿兵北国寸步难进达三个多月的时间。
何贯中抓起一只霜冻的柿子撕开皮就开始吃,在黑龙江的冬天想要吃水果,除了罐头以外,就只有冻柿子、冻梨这些东西了。要吃的时候,就用温水把冻柿子泡一泡,冲掉上面一层薄薄的白霜,稍微化开以后,等柿子变软,把蒂去掉,撕去外皮,就可以吃了。
“老季,浦盐军已经过了珠河站了吗?”
六兵团副参谋长季方跟在何贯中身后,一五一十回答说:“绥芬河、伊林小站,还有苇沙河站和珠河站一线,现在都被日本军队占领了。但我军撤出以前,已经把火车站彻底拆毁,沿线铁路也大多扒掉,日军越是向哈尔滨前进,兵力越是单薄。”
中东铁路由海参崴铺轨到穆棱站,于上城子屯东靠东山根处,以俄国官员伊林斯基的名字修建了伊林火车站,火车站刚建成时乘火车者都是日伪当局、日本侵略军和有钱人,贫民百姓几乎无缘乘坐。
这也是日军从绥芬河进入中国黑龙江省境内以后,第一个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火车站据点。
由伊林小站继续往西走,就是苇沙河站和珠河站两个火车站。苇沙河发源于黑龙江省东南部的张广才岭西麓,分左右两条支流,左支发源于苇安山,右支发源于大锅盔山,汇合于珠河县境内。
珠河站就是在珠河县城,中东铁路初期称为乌吉密河站,红军出关以后,中央革命政府开始在东三省进行大规模的移民和建设,黑龙江省、吉林省等地区都是因此开始大规模增设县级行政单位,1916年黑龙江省才正式设珠河县,县名则是因为境内盛产珍珠。
而在另一个遥远的时空,珠河县还会在许多年后获得另外一个更加英勇,也更加伟大的名字。
尚志县。
珠河县在许多年后将成为东北抗联最重要的抗日根据地之一,而现在,它刚被浦盐军的先头部队占领,敌人的锋头距离哈尔滨只剩下二百余里。“
第一百零一章 远东游击队之歌 “
连绵起伏的兴安岭像一条神龙的脊梁错落有致,原始森林中,苍松翠柏在皑皑白雪中傲然矗立,形成一望无际碧波荡漾的绿海,就像镶嵌在白雪中的一片片祖母绿玉石。
一道道白桦林屹立在六兵团战士队列的两旁,雪白的裙带在东北风中欢欣雀跃。
“命令各军、各师、各团做攻击准备,我们六兵团也是时候试试手了。上头对咱们六兵团不能御敌国门之外,可是一直有点意见呢。”
何贯中吃完冻柿子以后,两手在军大衣上擦了擦就带着季方等人返回指挥所。滚滚南去的黑龙江,黑涛奔涌,哪怕是北满的冬天也不能把它完全封冻,在大江以北的俄国革命和内战都愈演愈烈,在大江以南的中国革命军则已经做好了痛击日本人的准备。
荒凉的大东北,风雪弥漫,大雪没膝,在红军到来以前,那时候的北大荒真荒凉,茫茫山野人烟稀少,獐狍野鹿成群,狼虫虎豹遍野。这片原始、蛮荒,但同时也极为富饶的土地,在近代化的生产条件下不啻为一块新型工农业发展的宝地,中国社会党更不能任由它落入外敌之手。
黑黝黝的土地,皑皑的白雪,还有松花江上厚厚的冰层,这些在何贯中过去眼里显得新奇的东西,现在对他来说也成了故乡的景色。
到春夏时,封冻的大地就会变成绿油油的麦海豆浪,红军战士们亲手栽培出的绿野碧波,那成千上万的庄稼地,又怎么能拱手让人?
第六兵团的主力迟迟没有南下和日军作战,这在兵团内部、黑龙江省的地方政府内,都已经引起了很是不小的争议,更何况是边司那边了。
其实何贯中的话还有些偏颇,在各方面意见中,边司其实还是最支持六兵团诱敌深入战略的一方。
只是日本军队的军纪大家也都很清楚,放任敌人深入黑龙江腹地,那中东铁路沿线这两年来红军戍边战士和黑龙江老百姓千辛万苦弄起来的一点建设,肯定是要损失惨重。更何况六兵团北撤以前,为了坚壁清野,为了不给敌人留下一枪一弹,也进行了彻底的破坏,红军战士们要亲手毁掉这两年来他们自己亲手搭建的住宅、粮仓、道路和工厂,心痛程度可想而知。
六兵团上下,谁又不爱黑龙江这里的大山呢?巍巍兴安,起伏婉转,这里矿藏丰富,金银铜铁锡无一不缺,想来就是中国的金山银海,可以想见再建设十几二十年,黑龙江一定会成为全中国、全亚洲和全世界顶富庶的一块地方。
正因为如此,北撤前的坚壁清野,才更显得红军的决心深重。
季方报告说:“从五常、朝阳川、延寿再到宁昌和额穆县,红军游击队的行动都很顺利。对了,司令,在虎林县河口对岸,国境线之外,还有一支俄国境内支持布尔什维克党的游击队为了躲开日本军队的弹压,也撤到中国境内了。”
何贯中眼睛一亮:“游击队的领导人是谁?是咱们认识的朋友吗?”
“这支俄国游击队的指挥官叫彼得·谢苗诺维奇·巴尔菲诺夫,他送来的信件里说了他曾经在国际纵队发行的几份报刊上写过文章。”
何贯中作为国际纵队的政委,认识非常多曾在西伯利亚过着流亡生活的俄国革命家。不过彼得·谢苗诺维奇·巴尔菲诺夫名声不显,没给何贯中留下过多少印象,毕竟能让何贯中记住的人物,差不多都是在俄国有一定声望的职业革命家了。
“巴尔菲诺夫率领游击队撤到中国境内以后,给司令部送了很多信件过来。他希望能跟红军合作打回海参崴,也几次三番催促咱们加快行动……司令,喏,这个也是巴尔菲诺夫同志送来的信,是他们游击队里写的一首歌。”
“喔!”何贯中提起兴趣,他指挥国际纵队期间熟练掌握了法语、德语和俄语等好多种语言,所以很轻松就看明白了巴尔菲诺夫在信纸上写的歌词,“真不错、真不错,远东游击队之歌?这歌词写的真好,也很适合咱们六兵团。”
何贯中兴之所至,拿起一支红色铅笔顺势在桌上地图的角落里写下他自己翻译的中文歌词
“跨过高山,越过那平原,
游击兵团在前进,
誓要攻克沿海地区,
彻底消灭侵略军。
我们的旗帜染满了鲜血,
红旗走在最前面,
黑龙江畔游击队员,
我们勇敢的骑兵连。
我们的威名传播到四方,
永远不会被遗忘,
我们立下汗马功劳,
世世代代美名扬。
我们消灭侵略者的首领,
还把日本人赶出境,
直到太平洋的岸边,
完成我们的远征。”
何贯中搁下笔道:“跨过高山,越过平原……这正是红军今天要进行的大远征,我们要南下消灭日本侵略军,然后穿过冰封的高山、平原和大江大河,直到打到太平洋岸边为止。季方,各部队的作战准备情况怎么样?浦盐军目前在珠河一带还汇聚多少兵力?”
季方作为参谋人员,对这些军事大地图上的具体部署,已经全部刻印到了脑海里,随问随答,立刻回道:“从游击队侦察的情报来看,浦盐军目前在珠河一线还有三个常备师团、三个混成支队和两支独立行动的步兵联队,总兵力在八到九万人左右。”
“六兵团各部队要开始朝中东路南北两翼做运动,我军当前以阿城为最后防线,在这里加强部署!”何贯中指着地图上阿城县的位置重重说道,“其他各部队沿着铁路做平行运动,要充分运用雪橇等工具机动,加强和游击队的配合……日军大部队在中国境内就已经分散在了六百多里的战线上,如果算上境外,浦盐军这十几万人就是撒成芝麻在守着一条近千里的战线,这怎么受得住?”
除了中国境内有许多游击队在袭击日本人的侧翼和后方以外,自从进入1918年以后,随着俄国布尔什维克党威望的不断加强以及俄国内战烈度的增强,远东也开始出现了一些支持布尔什维克党的红色游击队,他们和红军一样也在攻击日本侵略军的补给线。
而且就像写下《远东游击队之歌》的彼得·谢苗诺维奇·巴尔菲诺夫一样,俄国这些红色游击队的领导人,很多都曾经是国际纵队的参与者,可以说是何贯中的老部下了,他们当然也愿意积极配合中国红军的作战。
这也算一份意外之喜,曾经的国际纵队正在逐渐开花结果,无数志愿者回到他们的国家以后,都将成为这个世界革命大浪潮里的中坚分子。
除了俄国远东有不少国际纵队战士成为游击队的领导者以外,在行将崩溃和内战的法国,在德军撤走以后的东欧大地上,在英法统治秩序逐渐瓦解的印度和东南亚殖民地上……都有越来越多的国际纵队老兵开始崭露头角,他们将成为即将到来的新时代的主角。“
第一百零二章 北满的冬天 “
更新世初期,欧洲及北美大陆发生大陆冰盖,中国西北山地发生了山谷冰川,全球气温下降,寒冷气候波及松辽平原。在大兴安岭山前地带、盆地中部及东部丘陵沉积了数米至数十米的白土山组地层,岩性为白色砂砾岩,夹粘土透镜体,而后,地层向盆地中部渐变为湖相粘土,在早更新世的中、晚期,粘土层的分布范围扩大,湖泊也逐渐具有较大的规模。
中更新世大兴安岭、长白山山地抬升,松辽盆地缓慢而稳定下沉,在早更新世湖盆的基础上发展为大湖盆,沉积了厚达30—70米的湖相淤泥质粘土及粘土,面积达五万平方公里。
这就是东北平原肥沃到流油的黑土地。
在贝加尔和蒙古高压的控制下形成的强劲西北风,正从西伯利亚的方向带来一股可怕的寒流。风雪席卷了松嫩平原,在兴安岭和松辽分水岭之间,狂风骤起,雪花蔽日,于1918年的暮冬初春之际,汇聚成了这年最为可怕的暴风雪。
可怕的坚冰冻结了嫩江和松花江,滔滔的水流一时凝结,位于松花江支流牡丹江上的镜泊湖也完全结冰。高山堰塞,远至长白山天池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从哈尔滨向东,整条中东铁路已经在东北游击队的破袭下片瓦不存,根铁轨和枕木化作了乡间的遗骸,不时还有日军的军列机车脱轨而出,翻覆在厚重松软的雪地里,轰隆一声,惨不忍睹,只有庞大的蒸汽机还在吞吐浓烟,金属机件上闪着油渍的光泽。
直到阿城一线,作为红军第六兵团坚守在哈尔滨之前的最后一道防线,两个六兵团的主力师已经汇聚此处。大雪弥漫,指甲盖大小的雪片呼啦啦地朝人脸上招呼着,红军战士们则支起赤旗,在风雪里犹自坚持着加固防御工事。
成排的堑壕、铁丝网、地堡、机枪垒、炮台……永备和半永固的工事在苍白色的雪地上渐渐成型,又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军民齐心如一人,哈尔滨和龙江的老百姓也都被工会、农会给动员了起来,北大荒的人民也有着北大荒的气质,蛮荒、坚韧、英勇且不凡!
中华书局有一位副总编周树人曾写过那样一段话: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朔方的雪是雨的精魂,黑龙江虽然不是朔方,但从古来征战的艰苦条件而言,北大荒却已经比古时候的朔方更为朔方。今日的朔方,已经成为了塞上江南的宁夏和绥远,基础设施和社会生产都已有了长足的进步,又深处内地,早不复汉唐明时边疆的冷冽肃杀和艰难,反是今天霜雪覆盖下的黑龙江,更有几分古人所言的朔方之气。
大雪飘洒,红军也分队行进。
“前进、前进,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朝着胜利不断前进……”
红军战士们的歌声在暴雪里也还是如此嘹亮,两排长长的队列分别朝着中东路的南北两翼迂回前进,在风雪弥漫里的白色林海中犹显出勃勃生气。
这场壮阔的大进军,就像两支箭头,正以钳形攻势夹击着在中东路上进退两难的日军浦盐兵团。
红军在大雪中的进军之神速,绝对超乎闲院宫载仁亲王的预料之外。靠着大量雪橇、滑雪板,战马、驮马和本地老百姓蓄养的家犬纷纷上阵,拖拽机关枪、火炮和成箱成箱的弹药飞快前进,只在雪地里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车辙。
狂风暴雪在给红军进军制造了极大困难的同时,也很大程度上遮盖住了六兵团具体的攻击方向和路线。位于珠河和苇沙河一带的浦盐军主力部队约八万人,直到红军已经从阿城县出发一天一夜以后,行军近百里后,都还尚未察觉到中东路上一场大会战的到来。
日本人都龟缩在遭红军拆毁以后的两个火车站废墟里,浦盐军把沿途焚烧坍塌的民居也利用起来,很多士兵就着残垣断壁支起帐篷,帐篷前一开始是用临时征集来的木料点火燃烧取暖,可随着暴风雪的到来,就地征集的木材多由于风雪浸湿,根本烧不起火来,一点燃木料就会开始冒出一大堆呛人的烟雾来。
日军在中东路的郊外只能找到一颗覆盖着积雪的松树,他们需要先把松树砍倒,用斧头劈成合适的尺寸。但这些积雪覆盖的树劈出来的柴,普遍是湿柴,而湿柴是压根点不着的,除非你把它烘干,而你想烘干东西,得先点火;而你想点火,得先烘干劈柴……顿时成为死循环。
不得已,大井成元中将在请示闲院宫载仁亲王以后,决定开始使用宝贵的煤炭为士兵们取暖。
这些煤炭原本都是供军列来回往返运送军资之用,一旦拿来生火取暖,也就意味着本来就因为红军游击队到处扒铁路而效率极低的军列班次速度再次下降。
大量原本用来装卸重武器、弹药、冬装和食品的车皮,不得不腾空出来用来装运煤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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