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452节

斯大林比起当年在中国做国际纵队志愿者时的模样，要显得更成熟许多，眼神也较过往变得冷峻了好几层。看来残酷的长征还是给曾经热血的青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影响，布哈林也是同样如此，任何经历过从莫斯科到中亚草原漫长征途的布尔什维克，都变得比钢铁还要坚硬。

林时爽心中感慨，布尔什维克也加速成熟了，那么今天中国社会党内部种种不成熟的情况和气氛，又是否由于年轻的党人们没有遭受过像长征那般的考验？

斯大林同林时爽握手问好，随后他也和法国同志一样，都对日本代表团里的那位“女皇陛下”流露出很明显的好奇——法国人有给国王砍头的经验，俄国人也并不相让。

斯大林好像端详猎物的眼光，令多喜子内心深处不禁有点发毛，直到武藤纯子以娴熟的俄语和斯大林、布哈林谈笑攀谈起来，整个气氛才完全放松下来。

“两个法国代表团、两个俄国代表团，威廉二世真把自己当成欧洲的仲裁者了。”乔治·瓦卢瓦讨厌德国不下于他讨厌英国，挖苦起来也是不留余力。

斯大林摸着大胡子说：“美国的哈定总统也派来了他们的国务卿查尔斯·埃文斯·休斯，出席柏林会议。德国凯撒可不止想做欧洲的仲裁者，他还想要做全世界的皇帝吧。”

“第二个拿破仑吗？”布哈林说。

“威廉二世他怎么配？”乔治·瓦卢瓦大为震怒。

第九十九章 开幕盛典

乔治·瓦卢瓦本名叫阿尔弗雷德-乔治·格雷森特，乔治·瓦卢瓦这个名字其实是他早年间参加法兰西行动党时使用的笔名，从瓦卢瓦这个姓氏上也能看出他其实很追忆法国强盛的王朝时代。像拿破仑这种英雄，即便在马克思主义的话语体系下应当属于被批判的军阀式人物，可对乔治·瓦卢瓦这种复仇心切的人来说，拿破仑的象征意义还是十分强烈。

“威廉二世那个小儿麻痹症患者……”乔治·瓦卢瓦犹自喋喋不休，甚至开始搞起人身攻击，“历史会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现在社会主义阵营还需要德国来继续瓦解协约国留下的世界殖民体系，这绝不代表社会主义阵营就能和德国建立起什么友好的关系来。

听乔治·瓦卢瓦这番直接攻击威廉二世的话，在场包括林时爽、斯大林在内的众人无不暗自点头，世界革命的第一步就将在柏林会议上借威廉二世的手来点燃火种，星火燎原，烧完大英以后就轮到你德意志帝国。

在酒店之外的菩提树下大街向南略微偏东，经过莱比锡大街和阿布雷契亲王大街交汇的十字路口以后，就到了德国政治权力的中心威廉大街，从19世纪中叶直到今天，这里一直是德国的行政中心，先是普鲁士王国，然后是统一的德国，帝国总理府和德国外交部都在这里。

这条街形成于18世纪初，当时称为骠骑兵大街，1740年和东侧的平行道路弗里德里希大街一起改为今天的名字，以纪念发展这一地区的腓特烈·威廉一世。

威廉大街原本是一个富裕的住宅街，有许多宫殿属于普鲁士王室成员，从十九世纪中叶发展成为一个政府区。1875年，帝国总理府建于威廉大街77号，在威廉二世登基以后这里又陆续兴建了大量公共建筑。

顺便，从威廉大街再一直向前经过一条城市大道后，就是皇宫所在的皇家十字街。

大战得胜以后，德国的权力中心就日渐从帝国总理府向宫廷转移。本来在俾斯麦时代，帝国各机构就没有常设常的国务大臣，只有对宰相负责的国务秘书，那些掌管帝国各部门的官厅国务秘书们，在地位上显然不及外国那些“冠以阁下头衔”的同行大臣，时人就常评价德意志帝国的体制“向左是共和国，向右是拜占庭”，是由各方面的妥协形成的制度。

现在威廉二世的权威日重，首相贝特曼没有俾斯麦的才华和手腕，更没有俾斯麦的威望，任谁都知道他只是皇帝陛下的常务秘书而已。

总参谋部的权力也在战争中急剧扩张，鲁登道夫几乎成了德军的独裁者，若非誓死效忠皇室的兴登堡老元帅还活着，不然帝国内可就真没有人能制约鲁登道夫的权势地位。

国会呢？国会只是一件摆设。

在这样奇葩的体制下，柏林会议就既是世界各国重新划定战后秩序的舞台，同时也是德国国内各方政治势力博弈的舞台，面对这样关键的局势，器小易盈的威廉二世却恍然不知，他正全身心扑在贝特宰相呈递的一份份典礼规划文件里面，脑袋里想的只有怎么操办这场“盛典”。

“不管怎么说，柏林会议的开幕式都要超过1910年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的出殡葬礼。”威廉二世摸着他最心态的那撮大胡子骄傲道，“还有……一定要超过乔治五世的登基典礼！我们要让英国人好好瞧瞧，现在谁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帝王。”

威廉二世心里最想超过的就是英国，当年爱德华七世的葬礼有九位欧洲君主出席，所有人都穿着丧服，人群肃穆伫立，在他们后面是五个王储、四十多个皇室贵胄，还有七个皇后——未亡人四，执政者三——以及为数不多的来自非君主制国家的特派大使。

参加葬礼的代表来自七十多个不同的国家，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云集一处，好不热闹。当时人就认为像这样空前的盛况，可能既是欧洲历史上的第一次，也将是欧洲历史上的最后一次。

威廉二世满脸自豪：“很好，就按照这样的规格去办，我们要超越英国，给全世界都留下一场人类历史空前绝后的盛典。”

贝特曼俯首称臣，他对皇帝陛下的浮夸自大十分了解，但也很清楚只有服务好容易应付的威廉二世，然后借着威廉二世的权力和威望，才能压制住像鲁登道夫这样的人物控制德国，避免德国走上一条毁灭的不归路。所以哪怕这场盛典的开幕式操办花费将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贝特曼也全盘接受，并且还要说服所有政府成员都一起诚心诚意的来举办开幕式。

把一场制订战后新秩序的国际谈判，弄成奥运会似的庆典，也是没有办法……

好在威廉二世对庆典规划极为满意，他在宫廷里反反复复翻越庆典计划书的每一页，也就没空去捣腾其他事情了。贝特曼离开皇宫的时候，还撞见了从海军部赶来觐见皇帝陛下的提尔皮茨元帅，现在他们两人都站在同一立场上反对鲁登道夫，算是政治盟友。

“元帅，您是准备把新的造舰计划交给陛下过目吗？”

“不错，陛下已经批准柏林会议开幕式的规划了吗？真可惜，少办这么一场庆典，公海舰队就能多出好几艘主力舰。”提尔皮茨略有微词道。

贝特曼微笑说：“只有先让陛下满意，您的造舰计划才会被全盘批准。否则国会那里卡一下，陆军那里卡一下，老容克们能允许帝国把主要的财力都分配给海军吗？绝不可能。孰轻孰重啊，元帅好好想想吧。”

提尔皮茨明白贝特曼话中的意思，经过欧战以后，陆军势力已经膨胀到了德意志帝国旧体制几乎容纳不下的地步，只有和皇帝、和政府、和国会联起手来，才能避免鲁登道夫成为德国的独裁者。

“我们所有人都会举起双手欢迎这场盛典，最起码这能让德国公民们清晰认识到我们打赢了这场德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战争。”

“正是如此，统治的秘诀本来就是面包和马戏。”

为了满足威廉二世的虚荣心，贝特曼宰相准备了一支规模极其庞大的仪仗队，在阳光照耀下，羽翎头盔，金丝衣镶，绯色绶带，镶嵌着珠宝的勋章闪闪发光，多达四千多人的仪仗队伍远远超过乔治五世登基时的规格。

旧欧洲的太阳没有坠下，当各国代表团陆续进场的时候，那轮灿灿的烈日高悬中天，象征着德意志帝国烈火烹油、鲜花裹锦的如日中天和昂昂盛世。

前排居中一骑，就是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他骑着青灰色的骏马，穿着堂皇的德国海军元帅制服，手执元帅权杖，在他举世闻名的翘胡子的脸上，显现着一种严肃甚至严酷的神色。

大街两旁不断有礼花释放，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赠送给德国几头大象也被装点上华丽的饰品，列队在仪仗队的最前方。

此时此刻，威廉二世百感丛生，心绪激动，思潮澎湃，波痕浪迹，今天冠盖云集，唯他独尊，如此倨傲自得，这才终于有了君临全欧洲的机会。

台下的乔治·瓦卢瓦则同林时爽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道：“就让德国人把钱花在庆典上吧，让我们来建工厂、修铁路，生产不计其数的消费品，制造飞机、军舰和坦克……二十年以后再来看看谁是赢家。”

林时爽笑而不语。

柏林会议，终于开场了。

第一百章 战时票据

大战结束以后德国筹谋已久的柏林和会终于正式开幕，按照德国政府提出的代表制度，德国、奥匈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和保加利亚作为欧战的战胜国，均可以派出八名代表入座，两个法国、两个俄国、塞尔维亚、意大利、比利时、希腊等等原协约国的战败国，则只被允许派出三名代表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