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671节

还有很多欧美工人党领导人的子女，比如意大利陶里亚蒂的儿子和西班牙伊巴露丽的女儿，都在法国的学校读书，所有外国工人党公派留学生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由所在国家的工人党支付四分之一、法兰西公社政府支付二分之一，剩下四分之一才是由学生自费解决。

李宜春在法国的生活，按他自己的话来说是非常“两极分化”，当时的巴黎既是一座大博物馆、大艺术馆和大酒馆，同时也是一座大兵营。法国的博物馆、艺术馆全都免费，不仅如此，当时全欧洲最先锋的艺术家也都聚集在巴黎，所以留学生们几乎不用花费一毛钱，就能够欣赏到当时欧洲最高雅的艺术。

李宜春还记得那时候他和陈独秀的儿子陈乔年经常参加画展，很多放在柏林、维也纳和莫斯科，可能会拍卖到几万美元的画作，在巴黎经常只消一两百法郎就能买下。

音乐、舞蹈、话剧、电影……只要是和艺术相关的活动，在法兰西公社都不需要花费多少钱，就能够拥有全世界最好的体验。

难怪哪怕是德国的护国主义者和社会沙文主义者们也要说，公社统治下的红色巴黎成了艺术家和文人墨客的乐园，人们在哪里不为金钱和名利，纯粹为了探究更美好的艺术形式而穷极精力，民众也参与其中，以至于摩擦、迸裂出或许是欧洲自文艺复兴时代以来成果最为斐然的一段艺术时期。

课业学习和欣赏高雅艺术之余，就是享受工人俱乐部里的自由生活了。

葡萄酒和咖啡是巴黎除了油画和雕塑以外，最为便宜的消费品。就算是手头最拮据的留学生，一个月里也能拿出三四个假日畅饮美酒，法国的葡萄酒享誉世界，只是过去是作为资产阶级和贵族生活装饰的一种奢侈品，现在公社的美酒则脱离了奢侈品的光环，真正回归到对味道、香气、口感和品质的追求上。

李宜春回国以后，最舍不得的一样东西无疑就是巴黎的美酒，青岛也有品位相当不错的张裕干红，精酿的啤酒同样是饕客们的最爱，但是跟巴黎比起来就始终是差点意思。

狂欢以后，则是相当高强度的军事训练。

哪怕是留学生，也要参加法国国民军的后备兵和民兵团，参加了后备军训练的同学们，每天都要参加射击、骑马、行军、防毒、救火等严格的军事训练，其中全副武装一天步行几十公里，还有在阿尔卑斯山脉进行的长途滑雪军训最为严苛，但所有人都咬着牙坚持，很少有人掉队。

这也是因为休息、娱乐的生活部分实在充实，所以大部分人才不会反感于如此严酷的民兵训练。

不过李宜春因为是在国立格勒诺布尔综合理工学院读书，所以军事训练比别的学校还要更严格一些。这所理工学院在法国是一所半军工性质的院校，它的机械系里坦克、仪表、火炮等专业不向外国人开放，李宜春原先想读机械系，后来却被学校分配到焊接专业，当时他没有经验，去焊接专业上了个把月的课以后才发现这个专业不适合中国当时培养他的需要。

李宜春了解到国立格勒诺布尔综合理工学院对转专业卡的不算很严后，就从焊接专业转到了机床与工具专业。毕业后，李宜春作为原来中国的迫击炮厂厂长，也完全放下身段，先后到雪铁龙、标致和雷诺的汽车工厂都实习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实习过程中李宜春这才真正了解到现代汽车工业生产的完整过程。

等到后来中法合作，法国开始向中国大规模转让汽车工业的相关技术，并实施援建的时候，因为中国的高级技术人才奇缺，以至于不得不从日本借调了成千上万技术工人和工程师，所以像李宜春这样专攻汽车的人才便显得非常珍贵。

更何况李宜春经过在法国几家汽车厂的学习以后，对现代汽车工业的熟悉和了解，甚至还超过了当时日本派到中国的绝大部分援建专家，这以后，就是李宜春在中日联合汽车厂和东亚汽车公司中表现突出，并不断折服许多日本专家的历史了。

李宜春任中日联合汽车厂总工和厂长的时候，就和法国方面合作，从副厂长、所有职能部门的处长、车间主任、工段长直到普通的调整工，组织了一支多达五百多人的庞大实习生队伍。那时候国家正在进行好几十项特级工业项目的建设，资金摊开到处都需要用到钱，经济上非常紧张，但李宜春还是给这五百多名实习生都安排了很高规格的生活水平，每个人都配备了皮衣、呢子外套、毛料西服等等服饰。

因为李宜春特别熟悉巴黎环境的缘故，甚至后来鞍钢向法国派出的实习生队伍，也是由李宜春负责安排生活起居。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东亚二汽

林淮唐在沈阳视察工作的时候，张作霖和王永泉都几次提及李宜春，按张作霖的说法那就是李宜春对中国现代汽车工业的发展起到了巨大作用，“应该给他发个一吨重的大奖章”。

从中日联合汽车厂到托拉斯化的东亚汽车公司，在李宜春负责下中国国产的汽车工业又再次接受了来自不列颠联盟的技术转让。为此，中日联合汽车厂当时在徐州和上海都进行了规模巨大的垂直转产，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垂直转产的难度不亚于建设一个新厂，甚至比建设一个新厂还要难。

中日联合汽车厂的红旗牌载重卡车，老产品4046个零部件中，78.2%要重新进行设计、试制和试验；原有工装设备20324种，现在要新安装24870种工装设备、1847台非标设备、168台组合机床；原有生产设备7800台，现在要安装调试11574台。这么大量的设备转移换位，除了新建少数车间外，其余全部在原来的车间里调整。

工程本身还要设计产品的验证和攻关、工艺试验与攻关、设备设计与制造、设备定货与到货、土建施工、设备搬迁、老生产线的改造和新生产线的建设、产品扩散、外协产品定点.技术引进、零件调试与小批量生产、改、装车同步生产等14条战线，涉及到中日联合汽车厂内部25个专业厂、17个后方单位、全东共联范围内95个配套厂、以及英法等欧洲第三国际国家的汽车工业配套企业，这么多的内容和企业要全部按照规定的时间统一行动。同时还要在全厂不停产的情况下进行，也就是要在同一块面积上同时进行老产品的生产和技术改造，这几乎是矛盾到不可能进行。

垂直转产除了施工难度极大外，主要的困难就是钱。中央财经委只给批了6000万元的经费，这和实际需要相差太大。李宜春只有想办法再向国家有关部门打报告争取资金，为此他甚至好几次跑到青岛新华宫打扰林淮唐，很长一段时间内的专职工作就是求人，一求就是七七四十九天，有一次为了追一位部门的领导，一直追到厕所。

到最后，中日联合汽车厂和后来的东亚汽车是从中日两国政府争取到部分资金，自己又通过和地方政府的合作自筹一笔资金，再加上从银行贷款的部分，换型转产最终花掉了上亿元，称得上是中国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最大规模的一项工业建设项目了。

东亚汽车顺利完成换型转产和托拉斯化目标的时候，在新车型投产那天，林淮唐还专程去上海参加剪彩，当全新的、具有全世界三十年代汽车工业领先水平的新红旗卡车，缓缓驶下自动装配线时，全厂都沸腾了,中日两个国家的许多汽车工人脸上流下激动的泪水。

为了这个惊人的成功，林淮唐还践行了当年张作霖随口开下的一句玩笑话，兑现了发给东亚汽车公司一个“一吨重大奖章”的诺言。

东亚汽车公司在上海的总部办公楼前，在那片青翠的松林里，现在就矗立着一个高5米、宽2.5米的紫红色大理石纪念碑，碑的左上方镶嵌着一枚做工精致重达一吨的铜奖章，奖章的下面镌刻着林淮唐、蔡绮洪、刘师复三个人的题词，分别是“人民汽车”、“中日联合汽车厂产品换型工厂技术改造纪念”和“勇攀世界汽车工业最高峰”三行字。

现在林淮唐又找到李宜春，就是为了了解东共联目前正在建设当中的东北汽车工业基地，情况到底如何。

现代化的特大型企业，对水、电、交通有很大的依赖，人是社会动物，几十万人要生活，吃、喝、拉、撒、睡，生、老、病、死，购物、娱乐、上学、看病等最基本的需求必须满足，中国的几个五年计划，无一例外地都在平地上催生起了一些新兴的工业化大都市、大港口，但在人的最低生活需求都不能满足的情况下，他生产的热情又能持续多久呢？

为了一个汽车工业基地，除建工厂外，又要花大力气来建社会，建小学高中大学、建商场、建医院、建公园、修马路，甚至火葬场……等等，中间还要协调朝鲜和日本两国民众自己的切身利益，复杂性可想而知。

林淮唐对东北汽车工业基地寄望很深，过去中国第一套汽车工业体系建在徐州和上海，主要是为了方便吸收和消化外国的技术转让，也便于利用法兰西公社、不列颠联盟和日本的援建人员，但在地理区位、原料资源及配套企业方面，徐州、上海都不如辽宁。

李宜春介绍说：“我国机械制造的门类和布局已较为完整，有很强的设计制造能力，汽车工业已经逐步发展成为国家经济的支柱产业，东北汽车工业基地的目标，是建成一个生产规模排名世界第三位的汽车工业基地，如果能够完成，那辽中南工业基地就能变成中国的底特律。”

李宜春在东北实地勘探了二十多个县市，访问了上百个部门和单位，还联合日本政府、朝鲜政府派来的调查团，搜集了渤海圈铁路、公路、航运、地形、地质、水文、气象、灾异、水电、工农业等多方面的大量资料，经过综合分析，才最终敲定了这个可能将是亚洲最大汽车生产基地的具体厂址。

这些年来中国到处挖水库、修公路和铁路，把铁公基铺遍全国，前三个五年计划中没能参与到东海经济圈的西部内陆地区，这些年来也通过襄渝铁路、老白公路、襄郧公路等等基础建设发展起来，全国范围的公路网和基干铁路网已经接近初步的雏形，林淮唐对这一进展速度也还是比较满意。

李宜春提起底特律，也勾起林淮唐对美国内战局势的想法，现在西雅图革命军和芝加哥革命军都处在一个很微妙的临界点，他们还保持着一定攻势，美国社会党人和大陆红军庞大的工业生产潜实力，正在逐渐迸发出来。

但要说不好的方面，西雅图革命军的人力资源非常有限，长期和太平洋政府消耗下去的话，可能会非常不利。芝加哥革命军则在底特律面临着重大考验，谁都不知道大陆红军能不能守住那座美国的汽车之城，一旦失守，加拿大军队不但可以夺取联合工团政府腹地内最重要的一个工业生产基地，而且还能长驱直入，兵锋直指芝加哥。

那样，美国内战说不定真有可能在1937年就结束了。

林淮唐想到这些事情，就靠在椅背上，他还有许多悠扬的想法，伊丽莎白弗林在西雅图的表现非常好，这给了东共联一个干预美国内战的战略支撑点。

然而在红军直接出兵以前，林淮唐还必须解决夏威夷的问题。

再者，即便红海军占领了夏威夷群岛，红军对西雅图革命军的大规模援助，一样可能受到太平洋政府的重重阻击。

到最后，问题又回到了如何解决奥尔森政府上面。

在现阶段，或许组织小规模的志愿人员进入美国也不失为一种暂时解决问题的办法。然而考虑到红军已经在菲律宾和美军大打出手，难逃的美国海军驻菲舰队也可能联合澳大拉西亚联邦的海军舰队，对红海军在太平洋上的运输任务进行海盗式的破坏，红军对美国内战的所有直接干预办法都还是面临着相当明显的种种阻碍。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二号基地

围绕援助美国革命的事情，新华宫内议论也很不少，以李宜春的级别目前还不大能了解到更高层次的内容，但他还是隐隐听说过一些书记长和政务院方面争得面红耳赤的事情。

想想看，能让书记长这样铁面人物都吵到变色的地步，中央的争论到底是有多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