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689节

事实上，即便到了今天，克拉克已经完全信服了福斯特的政治领导能力，但他对于那位从芝加哥空降过来的“第三国际代表”王明，还是很不感冒。

“你们对们党员的入党审查条件还是弄得太宽松了！尤其是一些地方上有实力的人物，红军不应该不要任何条件一概拉进，把我们革命军队的质量弄得很糟糕。”

王明是个非常年轻的中国人，留着一头中分发型，穿着白衬衫，嘴里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拍着福斯特的桌子怨声载道：“老福，我们不能忘记了教育同志的任务，对那些新加入红军旅的人，就算审查过关以后，还是应该要通过活动分子大会、支部大会、士兵生活会……组织起来，让他们多受党的教育，让士兵更多参与到我们党的基层政治生活里来！”

福斯特在美国组织工会运动多年，就算是在美国社会党的中央委员会都很有威望，他的名字在国际上也是有一定知名度的，所以福斯特不像克拉克那样很怕王明这位第三国际派来的“钦差大臣”。

福斯特对待任何人的态度都非常友好，对待王明也是如此，他温言道：“中部地区的情况比较特殊，很多小股武装能够愿意和我们合作，就很不错啦，我认为不应该设置过高的审查门槛，弄得别人不敢接近红军旅。”

王明“呵”了一声，好像不大看得起福斯特的观点，他又很不客气说：“老福，作为好朋友我必须批评你一下，黑军事件是怎么一回事？红军旅闹出那么大的分裂活动，使我们丧失了三分之一的武装力量啊，这是为什么呢？还不就是因为我们对军队和党的政治联系工作看得太轻了，结果那个戈尔德曼一下就拉走那样多的军队！你看看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还不悔改，唉！我都不知道今后红军旅的前途将怎么样啦！”

克拉克将军身为印第安裔，脾气本来就很暴烈，他和王明这类怨气四溢的人是最相处不来的，然而在黑军问题上克拉克却很赞成王明的意见。

“福斯特专员，我也认为等到时机成熟以后，红军旅应该对之前唐突吸纳的那些新党员进行重审与教育。”克拉克补充说道，“重审的要求不用苛刻，第一是政治观念不能说完全正确，但也不能错误，不能吸毒，不赌博，只要能改正就允许他们保留党籍而发展新党员原则上也是这样的条件，进行细致考察后才能经介绍人入党。”

王明把嚼到没味儿的口香糖吐到垃圾桶里，愤愤不平说：“就是、就是，这些都是中国革命的老经验了，你们却不仔细、认真的学习，让我怎么办嘛！里德总统亲手把红军旅委托给我，我要是没带好红军旅，让你们这些资历尚浅的同志出了什么纰漏，我要怎么回芝加哥去见里德总统，又要怎么回青岛去见林书记长啊！”

王明性格上让人讨厌的地方是显而易见的，也正因为如此，这位福斯特戏称的“第三国际钦差”，才会被里德总统从芝加哥“踢皮球”一路踢到红军旅来。

据说在中国方面，林淮唐书记长也曾经嘱咐过第三国际，说王明这个人精力充沛，才干是很有一些的，但千万不要让他独当一面，他的能力只够做一些从旁顾问、参谋的副职工作。

王明又用力拍着桌子说：“红军中政、军之间互相一定要以阶级论高下，但交错的事物，按中国红军的制度习惯，如政治部门的民事、军事部门的作战、卫生、行军、宿营等，互相只达到对方机关里头的从属机关，也就是最多把命令发到总务科、副官那里，绝不会直接越过指挥部门遥控下面的部队或工作队。政治部掌握筹款和工作费用的决定与支出权利，军事部门不得干涉。尤其是军事部门的命令，要由政治委员副署。政治机关的命令，则无需照会军事机关，你们明白吗？”

福斯特还是有些顾虑，他认为美国的情况和中国过去闹革命时的情况并不完全相同。美国军队一直有独立运行的传统，职业军人很不喜欢受到政治方面的干预，更何况是像王明说的这样高强度干预呢？在芝加哥那边中央的权威比较强，还好一些，但在中部的无主地带，一点不许灵活运用的“党指挥枪”原则哪有王明说得那么容易贯彻下去！

王明还是在那里喋喋不休，完全听不进去福斯特说的话，他英文非常好，写的一手花体字比福斯特和克拉克这两个美国公民还漂亮许多，就是说话太不讲理，很容易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面。

克拉克和王明性格不合，但他仔细向其他第三国际派来的志愿者们了解过王明的经历。王明原名叫陈绍禹，之所以使用王明这个化名，主要是他在巴黎工作的时候，其他国际同志总是不能念好陈绍禹的发音，念王明的发音就容易得多。

美国内战爆发以后，第三国际虽然不能直接向芝加哥提供大规模的物资援助，但中、英、法等国，还是设法通过各种地下渠道，派了很多里德政府急需要的专业人才到五大湖地区参加工作。

王明本来不在志愿者队伍之列，是他自己反反复复强烈要求去美国，才跑了过来。

一开始里德总统安排王明做中国顾问团的翻译，可是王明管不住脾气和嘴巴，在芝加哥到处就各部门的工作发表意见，听说闹出很多风波，最后弄得是芝加哥政府和中国顾问团两边都不想留着王明，一路安排来安排去，最后才把王明安排到红军旅来。

不过王明在红军旅也算如鱼得水，他脾气虽然很差，非常不擅长和别人好好相处，但在红军旅早期极端困难的环境下，王明也确实为红军旅的党建工作立了很大功劳，可以说红军旅在政治工作方面相关的规章条例，有一半以上都是由王明亲手制订的。

第十六章 工业巨人

王明其实并没有所谓“钦差大臣”的权力，他在林肯红军旅能说得上话，主要还是出于福斯特对中国同志的尊重，还有一部分因素，那就是因为王明的部分建议，尤其是在党建、军队整编和肃反方面的意见，确实卓有成效。

不过福斯特也记得里德总统把王明交给他的时候，还附有一封推荐信，那封推荐信中除了提到王明的性格问题以外，也提到了中国方面提出的一点建议，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于红军旅的肃反问题，还是要以福斯特自己的想法为重。

现在联合工团在密苏里河上的正面战场进展并不顺利，所以南方联盟军才有办法派出摩托化的突击队，好几次切断了林肯红军旅和五大湖方面的联系。

铁路、公路和河道运输，现在都受到南方联盟军派出的渗透部队威胁，所以从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运往林肯市的军械车队也经常遭到南方联盟军渗透部队破袭，非常不安全，只有从威斯康辛州空运过来的援助物资比较稳定。

南方联盟军的空军机群显然还没办法阻断北方边境的航线，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加拿大空军现在又把主要的战斗机编队都集中在东线战场，所以这条渠道是最为安全的。

但是数量就很少了。

空运补给物资是没有办法中的一种办法，所以重新恢复跨越密苏里河的运输线确实很有必要，然而密苏里河的正面战场属于集团军级别的战争，以红军旅自身的兵力，肯定是绝无办法。

克拉克在地图上描描画画，他制订的红军旅下一步作战计划，还是以在怀俄明州、科罗拉多州等地的军事行动为主，主要的打击对象就是附庸于南方休伊朗政权的丹佛市迪林杰军阀。

“要解放丹佛，我们可能还是必是须联合起自由黑军的部队。”

福斯特也很无奈：“我已经给埃玛发了好几封求援电报，可是她都不理会，黑军的目标现在还是以打击摩门教武装为主。”

克拉克用异样的眼光又瞅了瞅福斯特，他是对福斯特和戈尔德曼夫人这对老情人的故事完全不感兴趣，但如果因为私情影响到了涉及一亿多人命运的大战，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政委，希望你能明白红军旅现在肩负着多么重大的责任。”克拉克说道，“我们如果能解放丹佛，再从科罗拉多州进攻堪萨斯，整个密苏里河——阿肯色河战场的局势都可能会有所改观，大陆红军也能一转现在在南线作战的不利局面，说不定会有几百万人的生命得到挽救。”

王明自告奋勇：“这样吧，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老福拔不开这个面子，那就由我去说，我是不管这个戈尔德曼夫人在你们美国是什么大哲学家还是什么大教育家，只要犯了错，我都要代表第三国际狠狠教育她一番才行！”

福斯特忍俊不禁：“埃玛虽然和我们分道扬镳，但只要她还信仰共产主义，不论是正统派还是无政府主义的刘师复——马赫诺派，她都确实应该尊重第三国际的决策。”

林淮唐并不希望第三国际成为巴黎指挥全世界革命的工具，所以东共联国家一直主张第三国际内部要维持民主、宽松的运作气氛，不论是法国工团派、雅各宾派，还是君汉主义派和无政府主义派，都应该在第三国际里拥有一定的话语权，拥有相当程度的一席之地。

所以1937年年底的第三国际，依旧是一个政治上的“大帐篷”，汇聚了全世界左翼进步阵营的绝大部分思潮，戈尔德曼夫人信仰的极左翼无政府共产主义者，一样是受到第三国际影响，同时也在第三国际内部拥有一定话语权，影响着第三国际的决策。

王明毛遂自荐出马，确实是一个解决办法。

平日里克拉克将军很看不惯王明张口闭口动辄就是“第三国际决议”的作风，但如果真能靠第三国际的威望说服自由黑军和红军旅联合作战，那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好吧！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克拉克又说道，“只是从林肯市出发，到夏延去，一定要注意避开堪萨斯的战场，南方联盟军在堪萨斯的攻势还非常凶猛。”

“堪萨斯……那里的情况，现在很不乐观……”

1937年的夏天，对联合工团来说是一段转危为安的重要过渡期，经过整整七十天的苦战以后，最北线的底特律战场形势终于有所好转，“卡尔逊战斗群”在北线战场的表现十分喜人，卡尔逊和小罗斯福指挥这支临时编组的旅级合成部队，在底特律市外围吸收了许多防御战中损失惨重的大陆红军残兵部队，并很快跳出外线，甚至一度反攻到了加拿大境内，做出准备进攻多伦多的态势，迫使一部分围攻底特律的加寇军队被迫撤军。

另一方面，由马歇尔将军指挥的大陆红军底特律集团军主力部队，在获得了一批通过秘密渠道抵达五大湖的中国和法国陆军顾问帮助以后，在六月份时重新稳住了阵脚，并开始设法展开解围和反攻作战。现在满是新兵的底特律集团军正在残酷的守城战中迅速成长起来，很多两三个月前刚刚入伍的新兵，现在只要不死，就都飞快提升到了中尉、上尉。

诸如底特律围城战里近来一段时间被宣传的很厉害的战争英雄：克拉克·肯特，拉姆斯菲尔德……都以一个月提升一级的惊人速度，飞快成长为了合格的大陆红军营连级指挥官。

芝加哥、匹兹堡、辛辛那提、斯普林菲尔德……等等，五大湖地区许多的重要工业城市，也都逐渐完成了从和平时期民用工业到战争年代军用工业的转化，拖拉机厂开始生产坦克，化肥厂开始生产炸药和子弹，五金工具厂、农药厂和炼油厂开始生产机关枪和喷火器，美国工业实力最为强大的“钢铁带”正在迅速从沉睡中醒来，泥足的巨人即将昂首挺胸屹立于北美大陆之上。

工业巨人，正在醒来，内战各方的实力对比也因此开始发生悄然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