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不求生 第86节
尖锐的刺刀,一捅就是一个眼,清兵被刺中基本立刻就失了性命,这瞬间就让战斗士气本来就很不坚决的清军营伍大乱起来。
只有几个马弁飞快拿着腰刀跟鬼头大刀冲了过来,零零散散地扛住敢死队的拼刺队伍。山路本就狭窄,缉私营的营垒又堵在特别险要的地方,如此地势,只能说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再没有什么战术发挥的余地和空间。
刺刀和腰刀,手枪和鬼头大刀,滴滴答答的机枪声还在不断响着,白闪闪的刀刃一头进去,血淋淋的脏汁体液就从另外一头喷溅出来。
手挽白毛巾的学生兵冲上去又倒下来,缠着一圈辫发的缉私营清兵慌慌张张的反击,许多人还是被自己人误伤打死,也另有许多人咬着牙往前猛冲,直到战场彻底成为犬牙交错的一锅乱粥。
“打上去、打上去、打上去……快给我打上去啊。”朱瑞喃喃自语着,他急得不得了,大冷天里额上密布汗水,手心也都被冷汗打湿,就指望着敢死队的战士为他自己博回一分荣誉。
清军缉私营的人马数量很多,在天堡城附近高沟深垒,形成层叠十几个营垒阵地,火炮和机枪也有那么几门几挺。前面打得焦灼起来以后,王有宏也是不惜本钱,立刻下令不管什么瓶瓶罐罐,都给他老子调到最前线去死守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王有宏练骂带问重复两遍,冲着手底下一个管带就是两脚,“王八羔子,谁让你过来的?不在前线好好守着,来这干嘛?他妈的,戈什哈呢?给我把这个王八蛋就地枪毙!”
那个管带头上歪戴个红顶子,满脸血迹和硝烟,一根猪尾巴似的辫子缠绕在脖颈上,手上还提着一把沾满鲜血的腰刀。
他眼里带着恐慌说:“妈的,民党全都不要命!军门,前头实在是顶不住呀!民党全他妈一群不要命的人,端着刺刀就敢硬冲咱们营盘,这怎么打?兄弟们实在顶不住呀!”
“顶不住?顶不住也给我顶着!你顶不住,老子就砍了你的头,换人再去顶!都顶不住,我就亲自上,这条命就算给大清效死了!”
管带哭道:“总督和大帅都搁江宁城里安坐着,凭什么要咱们缉私营的人来拼命?军门,这不值当啊!”
王有宏咬牙切齿,抬起手来,对着管带额头就是一枪。砰的一声,鲜血喷的王有宏自己满脸都是,周围的营官和马弁们也全都惊呆了。
王有宏命戈什哈拿刀割下管带的头颅,高高举了起来:“谁敢退一步?全是这个下场!进,不一定死在民党手里;退,一定死在老子手里!”
他转过身来,就命令督署卫队准备出击。这是天堡城里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原来是给两江总督张人骏做卫队,开战以后,好歹张人骏还愿意为大清再拼一把,就把这支武器装备非常新锐的督署卫队,交到了王有宏的手里。
“咱们不能光坐着不动,就知道挨打。弟兄们,赏钱都在江宁城里准备好了,二百多万库平银!守住这一波,我保证人人升官发财!”
督署卫队的人马并非王有宏的嫡系,这帮人也都各怀心思,并没有为王有宏的一腔“忠魂”卖命送死的打算。
他们全都是两江总督张人骏的人,自以为退回江宁城里以后,就算要渡江北逃,肯定也是优先保护着张人骏逃走的那一批人,谁愿意死在天堡城?
还反击呢,还升官发财呢,他们都是两江总督的人,用得着听王有宏这么一个快十年没升过官的记名总兵画饼许诺?
只是王有宏刚刚枪杀管带的血腥场面,还如在眼前,督署卫队的清兵一时间也不敢冒然反对,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兄弟们随军门效死!一定打退这帮子民党!”
王有宏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当年他跟着江苏巡抚鹿传霖到陕西护驾,保护着两宫二圣回銮,是受过慈禧太后亲口嘉奖的人。
他想着自己这条命,就算是丢在江宁城,也不能让民党这些无法无天的反贼,坏了西太后的江山。
他王有宏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靠的不是投效铭军一刀一枪剿捻的苦劳,也不是在台湾堵击法国人的血汗功夫,而是慈禧太后的赏识啊。
第二十三章 天堡城战斗(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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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啊!弟兄们,杀呀!”
逼仄的山路犹如火焰之中的风箱,两头受热的士兵并无退路,只有奋起手中的武器,与面前素未谋面的同胞厮打、拼刺、杀戮成一团。
清军的腰刀、关刀、鬼头大刀、手枪和机关炮,浙军敢死队手里被切短了枪管的步枪、锋锐闪亮的刺刀、随时可能殉爆的炸弹,各式各样的武器在战场上显示威力,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将敌人击败并驱逐出去,使得己方占领山道上有利的位置。
紫金山又一次见证了中国人血腥的内战,就像五十年前败亡于此的太平军,但这一次,至少相对而言更为正确的一方,绝不相信他们将会重蹈洪秀全的覆辙,落入失败的境地。
学生兵年轻的面孔上尚带着稚嫩之气,但挥舞刺刀的双手却毫不犹豫,并不比眼前缉私营的老兵油子慢到哪里去。
毋宁说,这群热血的青年人,反而在生死相搏的白刃战中更具备无上的勇气,更具备着压倒眼前敌人的气势和魄力。
朱瑞紧抓着望远镜,时刻观察到山坡上激烈的白刃交战,他的名誉可就砸在这一波了!
“浙军兄弟们,冲啊!不要给浙江人丢脸!”
敢死队队员们手上圈起来的那条白毛巾,这时候都因为激烈的厮杀,被浸上数不清的殷红血迹。满清曾在各省之间,有意无意建立起省籍的鸿沟作为分化人民的工具,但在青年学兵的眼中,如今省籍却成为了鼓舞他们战斗到底,甚至不惜为之付出生命做代价的一种信念。
桑梓家乡和父老兄弟,是中国人精神世界中始终极崇高的一种概念。
何况浙江省是有着徐锡麟和秋瑾的伟大省份,哪怕这一次因为朱瑞的盲目与无谋,浙军的攻势组织如此失败,但却难掩浙江青年那一颗大无畏的革命之心。
向上冲击的人群奋力挥舞刺刀,眨眼间浙军敢死队和清军缉私营的伤亡就又各自增加一倍。打到这种程度,虽然清军士兵还在以手枪、机关炮和腰刀堵住营垒的大门,但陆陆续续已有一些鞑子兵开始丢下武器,仓惶地向后方溃逃。
战斗正出现有利于浙军的转机。
“我们赢了!”朱瑞兴奋地一把将望远镜抛上天去,“全军跟进,拿下天堡城,打进江宁啊!”
在山脊的营垒上,愈来愈多的缉私营士兵开始向后溃逃。鞑子兵们无法理解浙军敢死队红着眼睛,往死人堆里冲的气魄,是什么在支持他们这样玩命?
不可理喻的亡命徒啊!
北洋军也无法理解阳夏保卫战时鄂军亡命式的突击,但北洋军强大的火力,足够战胜鄂军无畏的热情。
可是驻守紫金山天堡城的缉私营兄弟们,可没有他们北洋军同僚豪华奢侈的军械装备,江宁城里数得着的精悍火器,都搁在张大帅江防军的手里嘞!
“妈的,民党不要命,咱可要命,守江宁城它不好吗?非搁这儿拼命!”
清军仓惶已极,他们的管带匆匆逃去天堡城,还想说服王有宏撤回城里,却让王有宏一枪给毙了。剩下的缉私营鞑兵没有收到撤回城内的命令,反而是等来了管带的首级……以及王有宏亲督的督署卫队援兵。
王有宏一手挥舞左轮枪,一手提着溃逃管带血淋淋的脑袋,满脸狠厉,骇声怒吼:“大清赏你们钱粮,赏你们荣华富贵,领着大清的皇粮,就要为大清卖命。谁敢后退一步,全是如此下场!”
那些逃出第一道营垒,向天堡城和江宁溃逃的士兵,在身后看到的已经是督署卫队架起的机关炮。黑黝黝的机枪口,和另外上百支曼利夏洋枪排成一列,对准了所有的溃兵,砰啪一下打出排枪,就将溃兵扫倒一大片。
“进,还能打退民党;退,都只能死在这里!”
督战队的恐吓非常有效果,机关枪滴嗒嗒扫射起来,噼里啪啦打得雪花片飞射四溢,亡命的溃兵见状也被打醒过来,只能硬着头皮回到第一道营垒里,接着和浙军敢死队硬拼。
但王有宏也知道,光是靠这样出动督战队硬堵也不是办法,很明显清军的士气已经低沉到谷底,全线崩溃也就差那么一口气了。
他咬咬牙,心知督署卫队这帮大爷不好伺候,让张人骏的这帮子嫡系上前线做督战队已经是极限,目下的情势,只有拼掉自己的本钱,把十营缉私营里自己最宝贵稀罕的亲兵派上去了。
“兄弟们,你们从天津跟着我、跟着刘壮肃公起兵,这么多年了,咱们没什么话可讲,半辈子荣华富贵都是老佛爷和大清给的,你们说——咱们能对不起大清吗?
老子说什么也不能让大清的江山,被民党这群假洋鬼子夺去了,咱没什么可说的,江宁城二百万藩库银等镇你们,拼吧!再拼这最后一把,什么荣华富贵没有?杀啊!”
王有宏从天津老家招募来的这伙亲兵,是他手底下最精锐也最值得信任的力量,天堡城之战开打才刚过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就拼到他连亲兵营都得丢进去,也可见浙军的攻势虽然组织并不合理,但勇猛的白刃冲锋是多么的惊人。
滴嗒嗒、滴嗒嗒、滴嗒嗒——督战队猛烈的机枪声一刻响得不停,缉私营鞑子兵前无可进、后无归路,大部分人满脸茫然,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事情。
但王有宏的亲兵营却都脱下了号衣,一群人在数九隆冬里光着膀子,把天津青皮混不吝的劲儿用到了极致,哗啦一片就往浙军敢死队的先锋里撞了进去。
轰隆隆一片炮响,南北两麓革命军的炮兵还在连绵不绝地开火,炮击的火光映红天际,闪烁的火光照着敌我两边人们脸庞都红彤彤的。
学兵们全部激战到极限,手臂的肌肉因着不断挥舞拼刺,已经膨胀酸痛到像灌满铅水一样。他们猝不及防又遭到王有宏亲兵的反扑猛攻,那一大片亲兵射着枪弹、舞着腰刀便拼了过来,所有人一头撞在一起,刀片子和刺刀锋芒格在一起,不容分说,就在一名名学生兵的胸膛上开了血花。
山脚下浙军的支队长朱瑞,还沉浸在敢死队即将取得重大突破的兴奋感里。他上蹿下跳,忙里忙外地准备第二波攻势,甚至已经做好了一口气打穿天堡城、冲到江宁城下的心理准备。
但就在这时候,苏军巡防队的队长惊愕指着远方:“敢死队……敢死队顶不住了!”
狭窄的山路成为了青年学兵们的葬身之处,王有宏的反击极为得力,亲兵营及时投入战场,成为压垮敢死队的最后一根稻草。
肉搏疲累到极点的敢死队队员们,体力消耗殆尽,终于难堪地让清军驱逐开来,被赶下山去。许多人连滚带爬,还是难免因崎岖的山路栽倒下去,而这种情况里,栽倒也就意味着性命的丧失。
朱瑞啪嗒一声,连手里的望远镜都摔落到地上。他怎么都没想到,那样英雄勇猛的敢死队,怎么会顶不住暮气深沉的清军缉私营呢?
炮声轰鸣里,江浙联军和华野北伐军其余各部的总攻击也终于展开,但由于浙军支队抢先发动的天堡城攻势完全失败,战斗的结果,也就因而出现了巨大变数。
至于朱瑞本人,他的名誉恐怕再也不能捡起,更没有机会在未来沦为袁世凯的奴才,丢尽浙军最后的光荣与尊严。
第二十四章 穿插的战法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浙军连续数个梯次的攻势便完全宣告失败。特别是最后一波学兵敢死队的突击,几乎已经冲开了缉私营的防线,然而由于王有宏的及时增援,攻势达到顶端的浙军,终于在体力消耗殆尽的疲累时刻,遭到这样致命的拦腰一击。
战士们纷纷向后溃退,哪怕他们拥有过人的斗志和无畏的勇气,但险阻的山林也瓦解了革命的意志。
四面八方都是缉私营的枪林弹雨,王有宏这么一位享尽荣华富贵的高官,都半露臂膀带头反击,敌人反扑的势头瞬间就变得令人难以抵挡起来。
林淮唐等人所在的敢死队,就处在山脊附近的一座小山头上。他们目瞪口呆,惊愕于浙军的提前攻击,也为学兵敢死队的英勇所震撼,但到最后,林淮唐完全皱起眉来,上颚和下颚碰撞在一起,罕见地骂道:“浙军同志……这战斗组织太没有章法,浙军同志白白牺牲啊!”
韩恢和孙宁带着敢死队的其余队员,将俘虏的清军统一捆绑看管起来以后,也带着几十人赶到了山崖边。
所有人都露出凝重的神色:“天堡城的清军真是硬茬子!”
林淮唐沉声说:“韩恢同志,孙宁同志,放任清军这么一路反扑过去,北麓的浙军就全都要垮掉了。”
“林先生……林先生,你有什么想法?”
“阻击!韩恢同志,目前咱们这支敢死队是距离浙军支队最近的革命军吧?阻击鞑子兵的反扑,给浙军同袍们殿后——这是我们身为革命同志的责任!”
众人面面相觑,都带着震惊的神色。毕竟浙军支队,还加强了镇军一个标和苏军一个巡防队,都让王有宏的缉私营给打垮掉了,现在就韩恢所部联军直属敢死队,充其量一个营不到的战士,能够截得住清军的反击吗?
天上的太阳放着乳白色的光辉,已经升到了湛蓝天空的最中央处,道道金丝垂落下来,照得战士们武装带上的金属扣熠熠生辉。
林淮唐抖落外衣上的雪花,慎重、沉静,但又带着些许的大胆,面向敢死队剩余队员张开双臂,说:“缉私营正在全力反攻,你们看清楚清兵的旗帜了吗?连他们的总兵统领都亲自上阵,后路肯定没有其他殿后部队保障。
同志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是扭转战局的唯一机会。这样一个大好的战机,就落在我们的手边,同志们如果不伸出手去把握住这一战机,任凭清军大举反击,任凭浙军的兄弟同志们白白牺牲,那么我们就是在对新中国、在对华夏四万万国民犯罪。”
“天堡城那么重要的地方,清军肯定还有留兵力防守啊!”
“我们不攻天堡城,就咱们这些兵力,仓促间肯定也攻不下天堡城。”
孙宁眼睛一亮,问道:“总队长——我们直接顺着山崖下去,抄了缉私营的第一道营垒?”
“对!就这么干!不然白白看浙军兄弟牺牲?那是犯罪!”
在天堡城之前,缉私营还有一道用营盘串成的简单防线。之前浙军的学兵敢死队,就是已经攻进了营垒之中,几乎取得重大突破,只是最后的关键时刻,才被王有宏带着亲兵营和督署卫队驱赶出来。
现在缉私营全力反扑,敢死队的同志们从崖壁上四面张望,山野林木之间,处处是嚣张跋扈、肆意追奔的鞑子兵。
他们追击得太狂妄也太大胆了,队伍被山地切割破碎,支离破碎的阵线,实际留给了林淮唐无数可以利用的战机。
王有宏在天堡城肯定还留着不少兵力以防万一,他不可能为这次反击就把天堡城的守军都调出来。正相反,林淮唐估计王有宏肯定下过类似这样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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