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 第1291节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所谓白狄,其实已经完全汉化了。
至于休屠部族,刘彻记得,后世有大量的历史记载证明了这个部族确实是白种人。
十六国时期的后赵政权,就是昆邪族的后裔所建立的。
然而,无论这些白人曾经搅动过多大的风浪,最终,他们都彻底沉寂于历史的长河中。
“至于楼烦、白羊,此两族战国时,就有记载,李牧与蒙恬还跟他们交过手呢!”魏尚摸了摸胡须,道:“以老臣所见,此两族习性多从犬戎,羌氐之属,最是粗鄙野蛮,残忍暴虐!”
这个事情刘彻倒是知道的。
赵国大军当年开拓河套,向阴山进军的时候,就不止一次与这些部族作战。
白羊、楼烦、林胡,是出现在赵国史书中最多的异族。
当时的匈奴,与这些部族相比,不过是个战五渣。
“楼烦部族与白羊部族,以老臣所知,是当年冒顿起兵后,主动归附匈奴之部族,故此,历代皆得单于庭信重,委以重任,甚至许其自河南至河西之广大牧场,其白羊王,更曾号为河南白羊王!”
“而休屠昆邪者,在匈奴地位,就不如白羊楼烦了,但因其部族丁口牲畜多,所以也不容小觑!”魏尚侃侃而谈,临了,他似乎想起了一件事情,对刘彻郑重的道:“若有朝一日,国朝用兵于北,除休屠昆邪白羊楼烦四部族外,陛下还需小心在胭脂山以西三百里的呼揭族,此部族,以老臣了解,曾经长期为患匈奴,冒顿在位时,竟不能制,直至老上单于即位,调集大军西击月氏,方使其臣服,老上恐呼揭为祸,于是,命其次子,号为‘奢遮’者为呼揭王,分其王庭万骑一为呼揭王之军,这是匈奴唯一一次,征服敌人后,废其王室,以单于子代之的例子!”
听到此话,刘彻也点点头,道:“孟舒公,朕记住了!”
乌揭这个部族,刘彻并不陌生。
在将近三十年前,也就是汉匈河南大战结束后的第二年,匈奴的老上单于,写了一封看上去温良谦恭,实则杀气腾腾的国书。
在那封国书中,老上就得意洋洋的对汉室夸耀他的武功: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强力,以夷灭月氏,尽斩杀降下,定乌孙、呼揭、楼兰及其旁二十六国,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
能被老上单于将之于乌孙、楼兰这两个强国并列,而不是划入“其旁二十六国”之中,这呼揭族的力量,再怎么样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更别说能让老上这等人杰,都觉得棘手,难以处置,必须用自己儿子去坐镇,才能管辖和约束的部族。
恐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说不定,是一个比猎头族还恐怖的野蛮部族。
而刘彻不清楚的是,这个呼揭族,比他想象的还要生猛。
在历史上,匈奴在后期出现了五单于并立的局面。
而呼揭王就是这五单于之一。
但他不知道,所以,也只是将这个事情在心底记下来。
而魏尚此时却走回自己的坐位,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坐下来,对刘彻道:“至于陛下所问匈奴诸族之关系,老臣所知,也不是很多,只知道,匈奴国中,有两派势力,主张南下侵汉之幕南部族,与主张西进之幕北诸族,两派彼此斗争了数十载,三岁前,军臣单于发动政变,血洗了幕南派,杀了其领头的右贤王,放逐和流放了大批与右贤王亲密的贵族和将领,因其杀戮太甚,引得国中贵姓者如兰氏、须卜及呼衍氏族等不满,于是军臣不得不立右贤王之子伊稚斜者为日逐王!”
“军臣连右贤王都杀了,还会怕几个贵族?”刘彻有些怀疑的问道。
须卜氏和呼衍氏的匈奴人,刘彻都见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魏尚笑了笑,道:“陛下有所不知,匈奴国中,除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外,其余官职,如左右大将,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世代皆出自须卜、兰氏以及呼衍氏三姓,此三姓之力,不下于挛鞮氏,且其族众散布于匈奴所属各部,世为贵族,执掌大权,便是单于,也要考虑此三姓之立场!”
挛鞮氏,刘彻当然知道是谁。
匈奴的王族,单于家族,就是以挛鞮为姓。
听完魏尚的描述,刘彻已经大概清楚了匈奴的权力构造了。
简单的来说吧,匈奴与其说是一个部落联邦组成的帝国,倒不如说是一个部落联盟的利益综合体。
单于庭跟它下面的其他部族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君臣,倒不如是老大跟小弟之间的关系。
这个松散的帝国体系,是借由匈奴的强大军队和冒顿老上以来的赫赫声威,才团结到单于庭这边的。
看似单于号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实则单于的王座,是建立在沙丘上的。
松散的联盟,异常的脆弱。
而单于庭方面为了维系自己的统治地位,又对下面的部族,横征暴敛。
用一句中国的成语来形容此刻匈奴帝国的处境,那就是:天下苦匈久矣!
只要有人站出来,打起反匈奴的旗帜。
刘彻相信,响应者肯定会有无数。
历史上,当汉军北上的时候,无数的来自匈奴国内的各个部族的年轻人,自带干粮和装备,争先恐后的加入汉军。
甚至,有举族来投的例子。
只能说,匈奴人到底是文明层次太低了,凝聚力和同化能力,差到无以复加!
这要换了中国,别说六十年了,二十年就能让整个草原的所有部族都确信,自己就是黄帝之后,颛顼氏啊青阳氏啊什么的嫡系子孙。
可匈奴呢?
在草原上称霸称霸了六十年,却一个部族也没有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