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 第574节
刘彻看着,心里也有了度,很显然,虽然臣子们因为政见和理念不同分成了不同派系,但彼此间还是分出了高低,排出了次序。
虽然现在剧孟不在。
看的并不完整,但显而易见的是,目前,老大是汲黯,张汤是二哥,颜异三弟,宁成则是三巨头之下的第一人。
花了大概半个时辰,所有臣子都看了一遍。
刘彻这才站起身来,问道:“诸卿,可知,孤让你们看这些是什么意思吗?”
“臣愚钝,恳请家上解释!”汲黯叩首道。
张汤、颜异和其他臣子也吩咐跪下来,拜道:“臣等愚钝,恳请家上为臣等解惑!”
刘彻不由得有些失望。
但他也知,这是很正常的,倘若真有人看出来,那他就得好好查查这人祖宗十八代,免得混进了一个穿越者。
“天行有常,不因舜存,不因纣亡,故,汤有七年之旱,禹有三年之水!”刘彻首先说出这句开场白,为自己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他向前走了一步,望着殿外的呼啸着的北风,长叹一声道:“越来越冷了!这天下,还会更冷下去!”
小冰河,只是刚刚冒了一个头而已。
世界大体依然还是很温暖的。
但,小冰河的脚步却依然在刘彻的耳边响起来了。
望着一副不明所以的大臣们,刘彻索性直接道:“诸卿请看,吕氏春秋上,孤描红的那几段记载:是月也,始种麦,无或失时,行罪无疑。是月也,日月分,雷乃始收声,蛰虫伏户,杀气浸盛,阳气日衰始凅!”
刘彻看着汲黯等人,问道:“诸卿谁知,此段话说得是哪一个月?什么时候?”
汲黯答道:“回禀家上,《逸周书·时训解》有云:秋分之日,后五日,蛰虫培户,又五日,水始凅,寒露之后,霜降乃至,又十日,蛰虫咸伏,家上所指的这一段吕氏春秋之记载的时节,当是霜降后的第十日,即九月十二日!”
刘彻点点头,满意的道:“爱卿果然博学!”
然后,他就问道:“商容,你常往来民间,知农事,亲农意,卿来说说,现在,百姓什么时候种植冬小麦?”
商容闻言,在旁边众人的羡慕的眼神中出来,拜道:“回禀家上,现在民间一般很少种植冬小麦,倘若种麦,一般是在七八月之间,最迟不可超过八月下旬,不然,小麦穗小不实!”
刘彻点点头,看着众人,问道:“吕氏春秋,著于秦始皇九年,至今不过八九十年,何以如此短的时间,冬小麦种植时间却提前了这么多?”
他猛地抛出自己的论断:“天气在一年比一年冷!”
“诸卿若有疑惑,请看史官们记载的灾异吧!”
刘彻拿起那些史官记载的灾异事件的竹简,随口道:“自秦二世二年至今,关中发生了水灾十几次,其中二世二年,夏七月大雨,连雨自七月至九月!”
“太宗孝文皇帝初,多雨,积霖至百日方止,后三年,秋连月三十五日,蓝田山出水,流数百里!”
“再看旱灾,秦始皇十二年,天下大旱,六月乃雨,至国朝,孝惠二年,夏旱,五年,复旱,江河水少,溪谷绝。先帝在位时,前三年,秋旱,九年春旱,后元六年春,天下大旱,夏四月,天下再旱,蝗虫四起,去岁,河东旱,蝗灾起!”
“孤曾于河东闻长者言: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刘彻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大臣们,沉重的道:“请卿等查阅史书,上一次灾异如此频繁,气候如此多变的时代,是什么时候?”
“周孝王七年,冬大雨雹,汉江冰,牛马冻死,幽王九年,秋,桃杏实!”突兀的,一个声音响起,刘彻看过去,只见杨毅出列跪拜道:“隋巣子云:历宣之世,天旱地拆,我墨门世代传承了周室竹书!”
众人闻之,几乎都吓了一跳。
西周最后的那百余年的历史,几乎就是在灾荒和不断的天变之中过来的。
西周就是在灾荒和天变中灭亡,直至周室东迁,这些灾异才终止。
而这也是中国历史上明史记载的第一次与小冰河的亲密接触。
结果是,文明在天灾面前一败涂地,用西周的灭亡作为祭品,才撑过了那一次小冰河,但后果,却是极为严重,往后百余年,中原文明几乎摇摇欲坠,直至齐恒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打起尊王攘夷的旗号,驱逐西戎北狄,中原文明才重新复兴起来。
是以孔子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袵!
可见,当时的情况糟糕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可以说是,已经到了亡国灭种的危机边缘!
在此时,在座众人,只是想起那段黑暗的时间,就不由自主的冷汗直冒。
对中国传统的知识分子,尤其是此时的知识分子来说,被发左袵,就是他们最恐惧的噩梦!
这一点,不分派系无论立场,都是如此!
于是,在刘彻的循循善诱或者说恐吓之下,大臣们,终于意识到,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如今,这个恶魔再次出现了。
而刘彻的手下,面对这个事实,反应,却各有不同。
张汤、宁成等法家大臣,都是一副临襟正坐,严阵以待的表情。
私底下也开始考虑应该采取些什么措施来针对未来可能出现的灾厄。
汲黯为首的黄老派和亲黄老思想的官员则有些懵了一样,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汲黯的脑子里更是乱糟糟的,什么样的想法都在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