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文豪崛起 第398节
特别是兰克学派,在中国的影响极大。中国30年代的史学研究,遵循的就是兰克学派路线,民国中期的史学大家,都可以称为兰克的徒子徒孙。
周赫煊在斯特拉斯堡逗留三日,正准备离开,中国驻德公使和柏林大学突然发来邀请,希望他能够去德国也走一圈。
民国时期就是这样,由于交通不便,出趟远门非常困难。
因此,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学者做跨洲旅行,都要尽可能的到处转转。去年张伯苓赴欧讲学,就一口气跑了好几个国家,似乎不多走走显得太亏本,浪费了昂贵的船票。
周赫煊欣然前往柏林,出乎意料的见到一位大人物——爱因斯坦。
第三百三十六章 蒋作宾
法国受美国的经济危机影响比较晚,但持续的时间却极长。而德国却正好相反,它几乎是受美国经济危机影响最早的欧洲国家。
为何会如此呢?
因为20年代德国经济的复苏趋势,是以美国提供的短期贷款为基础的。美国那么一闹股灾,大约200亿马克的贷款被美国突然收回,由此触发德国历史上最严重、最持久的经济危机。
周赫煊在1月中旬抵达柏林时,这边已经有了萧条的征兆,不时便能见到失业导致的街头流浪者。
离开火车站不久,周赫煊便看到柏林街头某处聚集着许多市民。一个瘦弱如同病夫般的男子,站在临时搭建的台阶上,慷慨激昂的做着街头演讲:
“德国的煤产量在下降,德国的钢产量在下降,德国的生铁产量在下降,德国的机器制造产量在下降,德国的发电量在下降,德国的进口总额、出口总额、国库黄金储备全都在下降。德国只有失业率在上升,去年夏天,德国的失业人口才120万人,可半年过去,德国的失业人口已经接近200万!工人、农民、商贩、资本家……德国的每一个国民,生活境遇都每况愈下!是什么造成这种情况的?是无能的议会民主制和政党政府!德国在那些无能者的带领下,已经衰败成民众分裂、利益冲突严重的国家。只有纳粹党当选,通过创造一个超越阶级、财产和职业的统一新国家,才将扭转现在的不利局面……
魏玛共和国体制下的各政党,仅仅代表特定利益集团。所有政党都该死,他们全都是毁灭德国的那个政党体制下的一丘之貉,都对制定从凡尔赛合约到道威斯计划的赔款条件,再到签订杨格计划的政策负有责任。他们缺乏治理国家的能力,导致全社会的苦难。民主、和平主义和国际主义,导致德国无能和虚弱,导致一个伟大的民族卑躬屈膝。
朋友们,是该清除这腐朽制度的时候了。只有纳粹党领导下的国家社会主义运动,才能维护整个国家的利益!纳粹党领导下的德国将脱胎换骨,新的德国人民,不再是阶级、职业和财产的大杂烩。新的德国,将是一个超越所有差别的人民共同体,具备拯救全民族的力量。腐朽和衰老的旧国家,必须被一个建立在种族价值观之上的新国家所代替。这个新国家推崇成就、力量、意志和战斗精神,这个新国家选贤任能,发挥个性天才,以及恢复德意志整个民族的权力和力量,只有国家社会主义才能带来这一切……
德意志万岁!”
台上那个瘦弱男子挥舞着手臂,从嗓子眼里发出尖锐的喊声,活像个舞台上的滑稽小丑。
但路边的德国人却被他调动起情绪,不少人跟着嘶声大喊:“德意志万岁!”
周赫煊无奈地摇摇头,他看到的不是演讲,而是战争。
台上那个搞演讲的瘦小男人,也并非希特勒本人,因为希特勒已经被德国政府禁止公开演讲了。正在狂呼叫嚣的是戈培尔,纳粹党的宣传部长。
如果不是受到经济危机的严重影响,希特勒上台没那么快。如果不是受到经济危机影响,日本的军国主义思想也不会那么容易传播。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源头,不得不说,美国佬得负一定责任。
就是美国人搞出的股灾和经济危机,严重影响到德国和日本的国民经济,平民生活过不下去,才孕育出滋生法西斯势力的土壤。
周赫煊乘车前往驻德公使馆,很快见到中国驻德奥公使蒋作宾。
此君乃晚清新军出身,秘密参加同盟会。在武昌起义后,他靠嘴皮子游说统一了江西,并担任九江军政府参谋长。去年蒋作宾来德国担任公使,德国政府专门派花车前往德瑞边境迎接,并在柏林车站派高级官员迎接。
这个公使馆也是刚刚建成的,南京政府拨款不够,蒋作宾自掏腰包补足,他自己的公使津贴都拿出来了。
更搞笑的是,南京政府经常欠发使馆工作人员薪水。蒋作宾只能自己垫付,结果垫款越来越多,把自己都搞成了穷光蛋。
十多年后,蒋作宾疾病缠身,穷困潦倒,住在重庆乡下的一间小屋里,药买不到,营养不济,他还在呼吁国民为抗日捐款。
直到蒋作宾去世,国民政府仍旧欠着他许多薪水,都是当初垫付给使馆员工的。
民国时候真不缺为国为民的清官好官,只不过这些人,一般都没啥好下场。就拿蒋作宾来说,他是参加了辛亥革命的同盟会员,可以称得上元老级别人物,而且还曾如此受重用,最终却晚景凄凉。
国好,我好。国穷,我穷。这是蒋作宾在抗战期间说的话。
周赫煊语气恭敬地说:“蒋先生,久仰大名!”
蒋作宾拉着周赫煊的手,大笑道:“哈哈哈,周先生,我可是等了你好些日子。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跑到苏联去了。”
“去苏联做什么?”周赫煊好奇问。
中国的驻德奥公使,怎么可能擅离职守,亲自跑去苏联呢?
蒋作宾解释说:“苏联跟中国断交了,我想去从中联络一下,希望两国能够恢复正常邦交。”
“那可难了。”周赫煊苦笑。
“再难也要有人去做。”蒋作宾叹气道,“大家都说苏联是中国最大的敌人,但都搞错了啊。中国最大的敌人是日本,最多十年以内,日本必然入侵中国,到时候联苏抗日才是根本。所以,这苏联是万万不能断交的。”
“先生眼光长远,在下佩服。”周赫煊说。
蒋作宾连连摆手:“在周先生面前,我可称不上有眼光。你写的那本《菊与刀》,真是绝了,将日本分析清晰透彻,我前后拜读了不下十遍,每读一遍都有新的收获。”
周赫煊笑道:“蒋先生谬赞了。你去年坚持在国联会议上,用汉语发言,那才是让人钦佩呢。”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东西,为国家讨点面子而已。”蒋作宾感慨道,“中国真正想强大,还得发展工业、军事和教育,不至于跟日本打仗时没有应付之力。”
周赫煊说:“这是正理。”
“国力需要发展,国家名誉也要发展。”蒋作宾笑道,“这次周先生在美国和法国,就为咱们中国争光了啊。我听说,周先生的《神女》,已经排在法国图书销售榜的榜首了?”
“那是沾了龚古尔文学奖的光。”周赫煊笑道。
自从荣获龚古尔文学奖后,《神女》的销量是一路飙升。想想也是,法国人喜欢把龚古尔奖获奖作品,当做圣诞礼物赠送,那销量不爆棚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