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农家子的科举之路 第196节
第六十九章 襄州
天上挂着大太阳，路上衣裳褴褛的难民如同蝼蚁般继续前行。
从今年的三月开春到现在，北地大半年都没什么雨下，地里的庄稼枯萎，地面 开裂，裂开成出一条条缝隙。
今年的秋，北地许多州府都颗粒无收。
地主家的租子年年上涨，朝廷的賦税年年上涨，碰上好的年份，农民交了租子 、给了賦税，勉强还有一口饭吃。碰上年成不好的年份，地里的粮食无几，佃农交 不起地租家的租子，还交不起朝廷的賦税徭役，家中能吃的吃食都被人搜刮走了， 附近的树根树皮都被人挖掘光了，地里没了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多的人活活饿死。
上面还有地主家的奴才日日来催租，恶吏日日来家中搜刮，家中一点值钱的东 西都被人抢走了，一些人家中无值钱的东西抵押，家里的丫头小子就被人拉走去抵 债。
不是没有人试图反抗，但是这些人最终都死在恶奴官吏的手中。
老天爷不让人活路，地主不给人活路，贪官污吏不给人活路，这一座座大山压 在人们的心头上，这曰子实在是过不过去了，一些人家趁着夜色黑暗，一家人收拾 了行囊举家逃亡。一开始是一户人家收拾了东西开始逃亡，变得了两户三户，甚至 是整条村子都举家搬迁，而后变成了一条看不到头的队伍。
若非实在没有办法，这些一辈子都是过着黄土朝天的日子的百姓们也不会舍弃 原本的家园和土地，举家跟着队伍流亡。
随着流民越来越多，一路上地里能吃的草根树皮都被人刨去吃光了，路上越来 越多的人倒下，死在了路上，人们脸上是麻木的表情，不知道下一个倒下的会不会 是他自己。
人们似乎不知道要去往何处，两腿惯性的抬起落下，跟着前方的人走。
怀中抱着婴儿的妇人双目无神，小婴儿发出微弱的哭声，到后面没了声息。
“你家婆娘怀里那个小的已经断气了吧，我拿这个大的跟你换小的。“路上的 男人早就注意到妇人手中抱着的婴儿，一等婴儿断气，男人就抓着一个半大的小子 扔了过去，与妇人身边跟着的汉子交换，“我这个大的换你那个小的，你也不亏。
小子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光着脚丫子，饿的瘦骨嶙峋，双眸无神，并不 知道自己此刻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几个男人看着地上的小子，目露凶光，里面透露出饥渴。
“给我。“另一个男人抢过了妇人怀中的婴儿，往对面的男人扔了过去。妇人 发现怀里的婴儿不见了，呆滞的眼神先是一愣，而后爆出一声尖叫，“不要，不要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对面的男人接过刚死掉的小婴儿，抱着就跑了。
“你们、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妇人在后面追，摔倒到了
地上。
饥荒年代里，易子而食也不过是常态，人没了东西吃，不想自己饿死，就开始 吃人，总也要想办法活下去。
他们日夜兼程，赶了七日七夜的路，路上几乎都没怎么停歇，终于在第八曰进 入了襄州的境内。
“前面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骑在马背上，看的比较远一点，李问远远的就 看到了那边人群的骚动。
这一路上过来，他们途径一些县城，李问一路上见过一些地方上的官员，在了 解了一些地方上的情况了后，他都是要求地方官员尽可能的先接纳和安排一部分的 难民。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去往襄州，襄州那一代的灾情才是最严重的地方，因而路 上他们不便在其他的地方停留太久，因而他只是留了一部分的银粮下来，他安排了 一两个人留下来协同地方的官员处理这些事情，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他们这一路上带着赈灾的银粮前来，路上遇到了好几起盗匪或是难民来抢东西 ，都被赵向毅带着护卫斩杀驱赶走了。好在一路上有惊无险，他们这里面的两千护 卫都是挑选出来的精兵，不是一般的盗匪可以动得了的，不过还是有几个护卫因此 而受伤了。
越是靠近襄州这一代，路上的难民就越多，他们都是尽置的避免与难民起任何 的冲突。
“大人，这里过去襄州城不到三四公里的路，前面就是襄州城了。”
“哦，我知道了。”李问看到前面的骚动，远远的就听到凄厉的哭声，他想到
前面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他下意识的就看向身边的男人。对上少年看他的眼神，赵 向毅就知道少年是想过去前面看看，只好说道，“走吧，我与你过去瞧瞧。”
“你们慢点走，我与赵指挥到前面去看看。”
李问交代了一句，就与赵向毅脱离了队伍，带着十几个人往前面去看看。
听到马蹄声响起，行走的百姓们下意识的停了下来，看向来人。
“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给我……”从地上爬起来的妇人往抢了她婴儿的男 人扑过去，男人被扑了一个踉跄，骂了一句，“疯婆子，孩子死都死了，你还要来 干嘛？”
李问勒住了缰绳，马停在抢了婴儿的男人的面前，他听到了妇人的话，说道， “你把孩子还给她
“你把孩子还给她！ ”李问厉声说道。
见这些人一个个骑着马，男人碍于对方人多势众，就只好把死婴扔回去给那个 男人了，嘀咕一声，“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就是一个死了的孩子。”算他倒霉
I
婴儿掉到地上，包裹的被子散开来，李问看到里面是一个面色发青的婴儿，想 来是早已经死了的，妇人动作轻柔的抱起了婴儿，嘴里哄着，”乖宝不怕，不怕， 阿娘在这里，阿娘在这儿……“
“别看了，咱们走吧。”赵向毅驱赶了马上前，抓住了少年的手。
李问的喉咙滚了滚，心头像是堵了一口气似的，难受的很。
他看到刚才那个抢人婴儿的男人上前，从另一个男人的手里拉扯过一个半大的 小子，两个人似乎还发生了争执。李问不是不知道饥荒的年代里面里，会发生易子 而食的事，但是从历史文献中看到和亲眼所见完全是两码事，不说是在这个落后的 时代里面，就是在现代文明的社会里面，都会发生人吃人的事情。
其实人才是这个世上最残忍的动物，饥荒年代里面的人吃人，也不过是常态。
“大老爷，给一口吃的吧……’’
“大老爷，发发慈悲，给我们一口吃的吧……”
“我们走吧。”知道他们不便在这里停留，他们身后还带着赈灾的银粮，要尽 快的进襄州城去，不然半路上引起暴动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李问勒住了缰绳，调 转了马头，与赵向毅说道。
他们一行人骑着马赶回了后边的队伍里面。
襄州城的城门已经关闭了，难民们被阻隔在城门之外，难民们扑过去用双手砸 城门，意图让城门打开，放他们进去。
他们的队伍到襄州城外，见到城外等着无数的难民，这过去的一路都被难民挡 住了，他们无法过去。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要是让这些人知道他们这边押送的是赈灾的银粮，会 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冲突是在所难免的。
“我们现在是要怎么过去？”李问看着前面那么多的难民，很是头疼的问道。
“等里面的人打开城门，派人出来接我们进去。”赵向毅从后边拿起一把弓箭 ，把纸条绑在箭羽上，对准了上边的城墙射了过去。李问看到男人射的一箭，要不 是这会儿地方不对，都要夸他一句了。
城墙上的守卫看到箭羽，摘了下去，给了他们的将领。
守城的将领展开纸条一看，忙的往知府大人的府上跑了过去，“大人，大人， 朝廷派人送粮食来了。”
“快，快带人去迎接他们进城。”襄州城的知府吕兴邦一听说朝廷赈灾的队伍 来了，脸上一喜，忙的让人去迎接人进城。
早在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他就让人把城门关了起来了，城外的人无法进来， 城中的人也无法出去。但是城门一直关闭着，等城中的粮食耗尽了，他们这些人也 只能饿死在这里面。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朝廷赈灾的银粮到了！
城门从里面打开，一队握着大刀的士兵从城里面出来，把守在城门意图进去的 百姓往外面推，领队的将领喊道，“都让开，谁敢撞上来，被怪老子的刀剑不长眼 了！”
“后边，后边，大家快来，这里拉的都是粮食。”
“大家快来……”
一听到有人喊，前面的难民都往后边涌了过来。
“该死的！ ”李问咒骂了一句，还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高喊道，“大家都走
开，都走开……”
赵向毅带着人把少年护在了中间，两千多名将士把银粮护在了中间，这些饿的 眼睛都绿了的难民们知道这里面护的都是粮食后，都不要命似的往后边涌了过来…
第七十章 进城
“大家都退后，都退后，不要上前来……”
“让开，大家都让开……”只可惜这会儿李问就是喊破了喉咙都没有人听他的
指令。
这个时候饿极了的难民们已经失去了理性，不断涌来的难民，意图去抢赈灾的 粮食，往护卫们的刀口上撞过来。这些训练有素的护卫们在难民扑过来的同一时间 就做出了反应，大家把粮食围在中间，若非逼不得已，他们也不会对这些难民们拔 刀相向。
“我让人先护送你进城。”赵向毅担心少年在这里会遇到危险，这里的人太多 了，他担心这些流民会伤到少年。李问抓着男人的手，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道，“ 我要和你们一起进去。”
他是钦差大使，是这个队伍里面的灵魂，若是一遇到事就让他一个人先走，那 他还怎么把下面的工作进行下去，以后没有人会服从他的命令，他必须要与这个队 伍共进退。
“你跟好了我，不要脱离队伍。”赵向毅无法，只好带着人护好少年，控制着 他座下的马不要被人惊扰到了。不止是因为他奉皇命保护李六元，更是因为这个是 他喜爱的少年，是他这一生要保护的人，他不敢想象若是少年被这些人伤到了他会 如何。
两方发生了冲突，发生伤亡是在所难免。
涌来的难民把他们座下的马惊到了，马嘶叫，抬起了前蹄踢人，有人被马蹄踩 踏了，倒在了地上。
不断的有人倒在地上，被后面汹涌而来的难民踩踏而死，失去理性的难民冲上 来，撞到了护卫的刀口下，护卫手中的刀沾上了鲜红的血。见到死了人，前面的这 些难民们总算是知道怕了，不敢再上前来。
“杀人啦……杀人啦……”
“官兵杀人啦……”
骑在马背上的赵向毅顺着声音的来源处，一眼就看到在怂恿起事的男人，就是 刚才喊的最大声的人。赵向毅的眼睛一眯起，从马背上抽出一条箭羽，搭在弓箭上 ，手上用力拉开弓，一射，就射中了那个男人的喉咙，男人当场就倒下了。
人群里发出了尖叫声。
“不想死的就给我让开！ ”赵向毅扬声喊道。
显然这一箭震慑到了这些难民们，两侧的难民们纷纷后退，不敢再上前来抢粮 食。
“大老爷，求求给一口吃的吧……”
“大老爷，求求你……”
妇人抱着小儿跪在地上哭喊，她怀里的小儿面黄肌瘦，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过 东西了。随着妇人的这一声哀求，后面的难民们都纷纷的跪下来，求着给一口吃的
看到这些跪在地上的百姓们，李问的眼眶微热，心里很是难受。
“我们先进去，不要在这里逗留。”赵向毅拉了一把李问，把李问的理智拉了 回来，知道不能急在这一时，等进了城，了解了具体的情况后再做安排，总比他们 停留在这里的好。
这个时候李问不能谴责他们这些护卫们不顾百姓的死活，这些难民们已经没了 理性，若是他们不拿起手中的刀自卫的话，最后受伤的会是他们自己。谁人没有爹 娘了，家中是等待他们回去的爹娘亲人，李问自然也不希望看到自己这边的人出了 什么事。
这短短不到三百米的一条路，因为有不断涌来的流民，走的万分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