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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35节

  仇疑青看向叶白汀:“你要剖尸?”

  叶白汀本也没想瞒着,申姜又干不了这个,想要解剖验尸,只能往上找:“确有此意。解剖验尸于破案大有裨益,属下不才,最擅长的便是此法。”

  “最擅长?”

  “若指挥使给机会,属下就敢让您及诸位同僚,见到生平前所未见的,绝妙技艺。”

  少年眼睛很亮,侧脸融在烛光里,显得更小了,微微有些笑意,眼底卧蚕就现出来了,肉乎乎的,稚气又可爱。

  他眸底盛着一汪湖水,清澈的,明亮的,炽热的,是繁星,是皎月,是燃烧的火把,是耀眼的自信。他不似锦衣卫,不像小兵,和北镇抚司所有人都不一样,个子不高,也不威猛,没有能吓哭小孩子的满身煞气,甚至太瘦了,腰细的一掌就能握住,可你看到他时,只会觉得他瘦,不会觉得他弱。

  身似韧竹,不会被任何东西压弯,心若坚玉,不被俗世沾染,他尚年少,有着成年人早已磨平的热血,他能为了自己追求和守护的东西所向披靡,永不后退,他让你……想把全世界给他。

  仇疑青垂了眸,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似在思考。

  “笃笃——”

  门响了,是传令兵来报告:“禀指挥使,云安郡主到了。”

  仇疑青点了点头,看叶白汀:“你在此处处理收尾,”又指申姜,“你同本使来。”

  “是。”

  申姜给叶白汀飞了个眼色,示意他自己便宜行事,别想在北镇抚司惹事,后果谁都承担不了,务必第一时间去找他的人——你知道找谁。

  叶白汀好悬冲他翻白眼,他像是出来没带脑子么?还惹事,他现在只想验尸破案。

  仇疑青二人走到会客厅,远远的就看到了云安郡主,大概丈夫意外去世,接信出来的又急,没时间准备丧服,她身上穿的并不是素衣,而是将外裳反穿,算应个急。

  她身边带着不少人,除了丫鬟婆子,还有小厮护院,和北镇抚司气氛有些格格不入,所有人都绷得很紧,主子没坐,下人们也不敢散开太远。

  走近些,才看清这位郡主的脸,细眉杏眼,白肤樱唇,算不得明媚娇艳,用清秀形容却不够,总之人是好看的,只是有些偏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状态如此已是保养的很好了。

  神情也太过平淡,一眼扫过去,她身边的下人们装也装出了些悲戚神情,她自己就看起来怔怔的,眼圈微红,显是哭过,却不见特别悲伤,反应有些慢,好像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似的。

  “仇指挥使。”

  见仇疑青过来,云安郡主目光垂下,行了个礼:“我夫君之事……劳指挥使受累了,”她手指指向廊下站着的青衣小厮,“此子名罗安,是平日随侍我夫君的长随,等闲不离一二,昨夜应该也是他伺候我夫君……想指挥使应该有话要问,便带来了。”

  仇疑青浅浅颌首,视线似有似无掠过申姜。

  跟娇少爷混久了,别的不长进,眼力也得长进,申姜小心翼翼的插嘴:“属下带人下去问个话?”

  仇疑青:“可。”

  申姜两眼放光,立刻带着人转去了空闲小厅,立功的机会又到了!

  云安郡主有些犹豫,看向仇疑青:“不知我夫君尸身……可能带回?”

  “不急,本案有些蹊跷,带回去未必与你有益,郡主坐。”仇疑青将人让到座上,上了茶,指尖轻缓敲着桌面,“眼下倒是有一桩事需郡主解惑。”

  云安郡主只稍稍沾了坐,茶也未捧,看不出不敢还是焦虑:“指挥使请问。”

  “郡马可有仇人?”

  “仇人?”云安郡主愣了一下,方觉失态,帕子印了印唇角,“指挥使说笑了,他这样的身份位置,狐假虎威也就是了,哪敢同旁人结仇,若要真说有,怕只能是我了。”

第34章 别说的那么暧昧

  申姜点了个字写的好的手下拿纸笔记录,带着死者长随去了个小厅,手上拎着个紫金小茶壶,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铜铃眼瞪过去:“罗安是吧,昨天一天都在哪里,一直跟着你家主子?”

  从进入北镇抚司,罗安就吓的不行,攥着自己的手,眼神都飘了:“跟,跟着的,从晨起就跟着伺候,不,也不算全跟着……主子休息时,自,自不能打扰的。”

  申姜喝了口茶,露出一嘴白牙:“你这主子,昨晚没在家睡吧?”

  罗安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申姜一脸‘这有什么的’淡定,腔调拿的更加矜持:“他还有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罗安更震惊:“这,您也知道?”

  “本官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许废话,懂?”

  “知,知道了……”罗安抖的更凶,眼睛都不敢抬了。

  申姜内心这叫一个舒爽。做个事事料在前面,什么都知道的聪明人原来是这种感觉,高深莫测,句句玄妙,不用特意装逼,别人就已经顶礼膜拜,可太爽了!

  希望娇少爷以后尽心尽力,多多总结出那一二三二二三,好让他抖起来!他申百户走出去就是个智勇双全,胸有锦绣的人物了!

  内心狂的一批,表面稳如老狗,申姜学着指挥使的样子,敲了敲桌子,声调拿捏的那叫一个稳:“都说说吧,昨天跟着你主子都干了什么?郡马什么时辰起的床,什么时辰吃的饭,什么时辰遛的弯,去了哪里,会了谁,说了什么话,干了什么事,从早到晚,一样一样,都给老子说清楚!”

  ……

  听完申姜心里就有谱了,怪不得会得那种病,原来喜欢去楼子里听曲儿啊。不过妙音坊和别的楼子不一样,做的是‘乐雅’生意,每日午时前开门,到了晚上子时丑时就散场了,绝对撑不到寅时,不是专门做夜里生意的,规矩就是姑娘只唱曲儿不接客。

  莫非……也有那暗地里的交易?

  不行,得查一查。

  这长随说到后面,都给申姜说馋了,说死者晚饭就是在妙音坊用的,菜点的还挺多,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菜名都报了老久。

  娇少爷最近胃口不好,他正愁着呢,不管指挥使真关心还是假客气,既然说了让他‘好好喂食’,他就得重视,不然完不成任务,不得又是一顿板子?

  别说指挥使,他自己看久了都嫌弃,就娇少爷那小细腿小细腰,能承得起什么大风大浪?就指挥使那手掌,一个不小心都能给他摁折了,一旦案子多了,事多了怎么办?受不受的了?这个菜单子不错,要不要试试?妙音坊……那条街上好像有不少卖小食的,有几样还挺出名,要不也买来给娇少爷尝尝?万一喜欢呢?

  正放空脑子瞎想,‘咻’的一声,空中飞来一颗石子,正对着他的脑门!

  申姜眼风一凛,屏息偏头,同时脚下一个滑步,险而又险的躲过去了,很狼狈,差点原地摔劈叉……刚要暴怒骂人,抬头一看是仇疑青,瞬间就怂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太狠了,冲哪儿不行直接冲脑门来啊!但凡他反应慢一点,脑浆子都能被打出来!和上司距离近就是这待遇?随时被抽检,随时被试验?那些副将和护卫兵们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仇疑青:“有时间发呆,没时间查案?”

  申姜赶紧叫屈:“冤枉啊,属下这不是刚问完事,等着向您禀报么?”他往前一步,行了个礼,“郡马昨晚还真没回家,就住在案发现场附近,他在那里有产业……他还真是楼子里常客,几乎每两天都要去妙音坊,每回去还点一堆东西,也不怎么吃,最后都撤了,浪费的很!属下有点怀疑妙音坊有问题,查查看谁也生这种病一定有线索,没准郡主也——”

  眼角瞄到郡主正带着人离去,背影已转过北镇抚司影壁,尽管人应该听不到,他声音还是压低了些。

  仇疑青却很笃定:“她没有。”

  申姜震惊了:“她连这个都告诉你?”这种私密……

  仇疑青看着手下百户像在看个废物:“她不说,就不能想办法了?”

  就很突然的,申姜想起娇少爷之前说的一句话,说好的仵作,是验尸寻踪,配合查访后的捕快诓蒙抚诱,恐吓诈供,从各嫌疑人中锁定真凶……指挥使似乎也很擅长此道?

  嫌疑人或证人不配合,要么是有什么顾虑,要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们可不得想办法?可今天这种事能想什么办法呢?申姜有点抓心挠肝,很想知道是怎么办到的,又不敢问……这位可是指挥使,不是娇少爷啊!

  “如此……大半是妙音坊有问题了?”申姜小心翼翼,“属下去一趟?”

  “不必。”仇疑青抄起桌上绣春刀,“本使去。”

  申姜:……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指挥使,看不出来啊,年纪轻轻的,花花肠子不少,爱去这种地方?行行,你干就你干!

  “那属下就去查大夫这条线?”

  “忘性这么大,脑子喂狗吃了?”

  绣春刀指着自己,好像下一刻就要□□了!申姜赶紧后退两步:“指挥使的意思是……”

  仇疑青:“仵作房验尸未完。”

  申姜瞬间想起来,对,娇少爷说要剖尸检验来着,要工具!

  但指挥使这眼神好像不只是工具的事:“指挥使可是有什么指示?”

  仇疑青慢条斯理往外走,话说的随意至极,像是偶然想到:“北镇抚司兵器补新,今日正好接驳,有新货,你去跑一趟。”

  “案情紧要,交接东西这种事……”

  仇疑青脚步顿住,声音寒冰凛冽:“霜花。要小号。”

  申姜恍然大悟,这个霜花可不是夜里凝的霜花,而是锦衣卫内特殊配置的手套!这种手套极为特殊,薄如蝉翼,色似凝霜,聚五种生在北寒之地的特殊蚕种凝丝织就,极为难得,可避百毒,水火不侵,是只有武功极为上乘,执行特殊任务才会给的配制,他也就只听说过,从来没见过,这这,这竟然要给娇少爷么!

  仇疑青没听到答复,眼梢危险眯起:“怎么,本使要,不可以?”

  申姜推回自己的下巴:“当,当然没问题,属下一定办好!”

  你都说是小号了,还是给自己用的?骗谁呢!行叭,谁叫自己不懂看尸,不是技术性人才呢?酸也没用。

  想想武器交接会经过的街道,铁铺正巧在那附近:“那属下顺便把验尸工具拿回来?”

  仇疑青转身走了:“可。”

  申姜也没耽误,回头点了人,也离开了,想着这条街距离那大夫的医馆有点远,但回来时稍微绕一下,也能正好经过,顺便问个话……还能给娇少爷买点吃的。

  破案重要,人也重要不是?把人累坏了,谁来看尸分析?

  ……

  仵作房里,叶白汀正在整理收拾,死者的衣物,死者的身体,拉过覆尸布盖上……做着做着,旁边伸出了一双手,将活计接了过去。

  灰发长眼,皱纹深重,背有点驼,看起来很有些年纪。

  “站累了吧,我来。”

  叶白汀看对方过于熟练的动作就明白了:“您是这里的仵作?”

  “什么您不您的,我姓商,叫商陆,在这诏狱呆了都有小三十年喽。”

  明明头发斑灰,背驼,看起来有点老,可眼神一点都不浑浊,透着精气神,叶白汀感觉有些违和,多看了两眼,发现对方脸色特别苍白,晦暗发涩,就像没怎么见过阳光似的。

  “你……平时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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