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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第一仵作 第4节

  “嘿嘿……今天下不去嘴,明天可没准,这小腰长的很可以……”

  叶白汀身上唯一干净的地方,那双用清水洗过的手,成了众矢之的,白嫩的,纤细的,柔软的,温暖的……皮肤,这里头多久没见过了?

  而且这个人和他们一样,都是出不去的犯人。

  想想就让人亢奋!

  对面牢住着一个八尺壮汉,络腮胡子,脸上有疤,满眼凶光,每隔几天都会拖出去被行一回刑,三个多月了还没死,一看就很不好惹,所有人里,他投过来的视线最放肆,最露骨。

  “掀死人衣服,看死人鸡儿,就为了碗米粥,丢不丢人?”他粗鲁的往前挺了两下胯,怪笑着,“不如跟了哥哥,哥哥给你肉吃,想吃多少吃多少,想吃多久吃多久哟。”

  “哈哈哈噫——”

  笑声伴着口哨,‘街坊们’一起起哄,以为一定能把小孩臊哭了,没想到人家开口了。

  “我用自己本事谋生,有什么丢人的?”叶白汀慢条斯理睨了对面一眼,“倒是你娘,在家一定经常哭。”

  疤脸壮汉眯眼:“你说什么?”

  叶白汀:“粮食很珍贵,实在不应该浪费。”

  空气瞬间沉默,大家有点不太懂这话的意思,是在说人老娘可怜,浪费粮食养出这么个玩意儿没人给养老送终?可又觉得气氛不大像……

  “噗——”

  安静环境里,叶白汀右边邻居笑声尤其明显,‘刷’一声抖开那柄脏兮兮的扇子:“人丑就少出风头,省得别人看到这张脸就吃不下饭,吃完看到这张脸立马就吐出来……这位仁兄相貌的确鬼斧神工,不怎么适胃口啊。”

  众:……

  所以这小孩是在骂别人丑吗!不但没有臊哭,没有转移话题,还直接攻击了——少说这种骚话,爷不怕,怪只怪你太丑,爷不想玩。

  这他妈以后还怎么调戏!

  “都关诏狱来了,还比丢不丢人这种事——你丢不丢人?”

  右边邻居优雅的摇着扇子,攻击完别人,又看叶白汀:“不过小兄弟,你不厚道啊,白饶邻居人情了?那热粥,是不是得分我点?”

  叶白汀:……

  左边邻居也想起‘被坑帮忙’这件事:“对,这粥也有我一份!”

  生怕叶白汀不答应,他立刻扬声吼对面的疤脸壮汉:“你!对就是你!脸转过去!多久没喝过热粥了,老子不想吐!”

  疤脸壮汉瞪眼,眼看要豁一下站起来,这边手腕一动,也不知怎么做到的,一颗小泥丸‘咻’的射过来,刚好擦过他的脸,打在后面墙上,砸出一颗浅浅小坑!

  疤脸壮汉没屁放,憋屈的坐回去,转了身。

  别人动作太快,光线也太暗,牢里众人没明白,不理解疤脸壮汉怎么就怂了,立刻起哄。

  左边邻居撩了撩打络的头发,看叶白汀:“粥,有我一份。”

  叶白汀:……

  没想到在这诏狱,他两碗热粥的身价,竟也能兼济天下了。

第5章 一个娇少爷,看过几具

  牢房里的热闹闹不了太久,想闹也有心无力,天天暗无天日关着,有一顿没一顿的馊饭吃着,能活就不错了,还想有精神头闹?

  唯二两个有点精神的,就是叶白汀的左右邻居。

  因为一份热粥的憧憬,左边邻居屈指敲了敲木栏,指指头顶,友好的提醒叶白汀:“这边刚换了头儿,浪出这么大动静,你就不怕?”

  叶白汀知道他说的是谁,能让诏狱内外如临大敌的,除了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仇疑青,没有别人。

  原书里,仇疑青是阻止衍王上位最重要的反派,武功高强,招式诡谲,冷血无情,杀人无数,几乎没有任何爱好,不沾酒色财气,身边连个伺候的通房都没有,没有人知道他从哪冒出来的,仿佛他生来就没有任何欲望,唯一喜欢的就是杀人,普通人杀起来太简单,没意思,没挑战性,也不够爽,他喜欢杀高官,有理有据的杀,让别人挑不出毛病……越厉害的人,他越是盯的紧,像盯住了猎物的狼,要不是半道死了,没准最后连皇宫都敢端。

  这本书很长,但不是自己的菜,叶白汀跳着看了一些,故事细节走向知道的有限,独独对这位北镇府司的掌管者记忆深刻,仇疑青长相俊美,睿智无双,城府之深无人可及,别人走一步看三步,他或许看出十几二十步去,但凡想做的事,无有不成功,但凡想算计谁,无人逃得了,是以死了之后,评论区掀起巨大波澜,所有人都觉得不合理,这样一个位居高位,聪明的不行,身手天下第一的人,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死?

  叶白汀对自己的小手段认知清楚,哄得了申姜那样的小头领,哄不了这位指挥使,诏狱是北镇抚司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只要仇疑青想,就能什么都知道。

  他幽幽一叹:“所以……得在他知道前,动静闹得更大。”

  左边邻居:……

  “你莫不是失心疯了,想找死?”

  “你个核桃仁大的脑子,懂什么,”右边邻居眸底闪过一道隐芒,扇子刷一声合起,敲打着掌心,声音悠悠长长,“好生想想,在这诏狱里,什么样的犯人能闹出大动静?”

  那必然得是厉害的犯人,身手好使都不管用,四外守卫森严,还都是锦衣卫好手,任你武功再高都难飞出天去,得有脑子,脑子越好使,动静才越能闹大,而一般脑子好使到这种地步的人,都是值得笼络收服的人。

  这位娇少爷本事不一般,他会验尸,仵作之技上不得台面,他却能以这一技之长,翻出巨大水花,不为逃出去,只为破案,北镇府司主要干什么,不就是关人审人,查出证据杀人抄家的事?

  这个一技之长越长,越能帮忙验尸查案,就越不可替代。

  得到仇疑青的眼神,可比这申总旗强太多了。

  这不是傻,这是所谋深远啊。

  手里扇子开开合合,右边邻居眼神微深:“小兄弟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嘛。”

  安静良久,才有叶白汀微哑的声音传来:“我不但胆子大,本事也很大。”

  右边邻居手一顿,笑了一声,眼神更深:“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叶白汀:“那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看清楚。”

  ……

  申姜从诏狱出来,就去了梁维的家。

  几碗热粥的代价,对他来说不值一提,成本太小,太容易,他也不觉得叶白汀敢骗他,一个没父母没后台没人要,甚至那副小身板,没几天活头的样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就给他这个机会,要是不行,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对,在他心里,他不是急着立功,想要破案需要帮忙的人,叶白汀才是必须得证明自己有用,才能活着的那个!

  家主死了,梁家宅子肯定是有点乱的,偏院已经拦了起来,下人们很警惕,不让进,申姜掏出锦衣卫的牌子一亮,所有人闭嘴让开,一路畅通。

  申姜先看了看楼下,梁维尸体发现的地方,血迹没有清理,已经发黑发暗……仔细在院子里看了一圈,他推门进厅,顺着楼梯一步步往上,走到楼顶。

  整栋小楼从上到下都十分精致,雕梁画栋,轻纱微摇,珠帘曼卷,矮几是漂亮的鸡翅木,坐垫绣了富贵的牡丹,正中间方方正正的长毛毯,不知道费了多少兽皮缝制,长榻软枕小毯鎏金小炉,用得到的用不到的,不一而足。

  总旗大人第一时间当然是找被子,橘红绸面的被子……还真有!不只一条!

  申姜:……

  大意了,这种富贵地方,该有的东西怎么会不配齐,第一场秋霜都下了,主人晚上要呆的地方当然会有被子,也不会仅仅一条。

  不过娇少爷说了,杀人的被子上,一定有血!

  他立刻把榻边叠得整齐的几床被子摊开,一条一条,仔细检查——

  还真他娘有!

  中间这一床锦被,被面橘红绸,绣了牡丹,被里是雪白的棉布,棉布干干净净,一点痕迹没有,可这被面上牡丹再好看,再红火再富贵,仔细看一看,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靠斜边花蕊的地方,有一抹血渍!

  果然,被子这种凶器凶手不会随身带着走,也不好扔掉……

  再往地上找,申姜这次尤其仔细,又发现了新痕迹,长毛毯靠桌角的位置,有小半个鞋印,和死者脚上的鞋相符,不是挣扎力气过大,不可能印的这么深!

  所以死者是被摁在地上捂死的!

  得亏是天气冷了,地上铺上了长毛毯,不然这种痕迹都不会留下……

  一条两条都被娇少爷说中了,其它的肯定也对!申姜不再怀疑,顺着叶白汀提醒的方向,开始寻访问供,死者平日同谁接近比较多,信任比较多,谁在死者这里尤其有面子……

  管家,师爷,小妾,下人,铺子里掌柜,一个个问过去,却没有太清晰的指向,口供里最清楚的结论就是——死者脾气不好。

  而且这梁家像是遭了贼了,多处都有被翻挑的痕迹,尤其是书房,看起来像被顺了多少遍……

  走这走那,再回梁家,一整天忙碌下来,已是暮色四合。申姜有新的发现,也有新的疑问,有点想不通,准备回去再问问娇少爷。

  刚出梁家大门,就看到了一个人,还是个熟人。

  细眉长眼,圆领青色官袍,大袖敞口,乌角革带,黑纱幞头,不就是新上任的刑部侍郎,牢里那位娇少爷的义兄,贺一鸣?

  梁维的案子,还是从他手上抢的呢。

  贺一鸣显然也没料到会撞上锦衣卫,一怔之下,长长眼梢已经凝了下来:“夜至而动,果然是你们锦衣卫的风格。”

  这看似平静实则嘲讽的语气,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什么东西见不得光,只能晚上行动?自然是那鼠辈。

  “哟,刑部还没放弃这个案子呢?”申姜嗤了一声,也阴阳怪气,“不服气往上头申诉啊,不敢走文书,不敢跟我们指挥使硬刚,人前连个屁都不敢放,人后偷偷摸摸趁夜过来看——贺大人此举,着实像那绑不住男人心,没胆气舍不得扔了可能有前程的男人,没勇气自己努力,又没脸见不得正房的外室呢。”

  “你——有辱斯文!”

  贺一鸣甩了袖子,清高又傲慢的走了。

  “呸!”

  申姜在他背后啐了一口浓痰,最看这种装逼的人不顺眼,自己屁股下一堆屎,还笑话别人脏,京城里这几个月,最有辱斯文的难道不是你贺一鸣?亲手把养大自己的义父送进死牢,害得人家破人亡,因这事得了利的人夸你一句‘大义灭亲’,你就真的大义灭亲了?

  跟他一比,牢里的娇少爷可爱多了。

  可惜可爱的人不一定命好,这对兄弟往年也曾是京城里的佳话,如今境遇嘛——算了,比不得。

  正好路过糕点铺,申姜难得起了点良心,拣最便宜的米糕买了两块,揣到怀里,回北镇抚司。

  还没走到诏狱,就被人拦下了,正是相看两相厌的仵作,布松良。

  布松良面色极为不善,揣着袖子,抬着下巴,脸色似傲慢又似威胁:“你在查梁维的案子?”

  申姜眼珠一转,明白了,这是找场子来了。但他不怕,他的确违规操作了,可没出什么差错,按小册子最多罚个两鞭,你布松良可是验尸出了大错呢,你敢跟谁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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