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箱庭，开局最终试炼 第275节

如果是面对绝对无法取胜的敌人，输了也就输了，死了也就死了，冒险者必须要有这种觉悟，且不管做没做好觉悟，这都是一定会发生的现实。

但当时阿斯特莉亚眷族面对的，是能应付的来的怪物。

明明应对方法出错，被怪物初见杀了，依旧让琉活了下来。

遇见绝对无法取胜的敌人，那死了也不会后悔，但明明有可能损失几位眷族就赢下来，甚至如果应对正确，或许能无损击败的怪物，却团灭了眷族……活下来的琉，心中的后悔可想而知。

这也就罢了。

了解了当时发生的一切后，阿斯特莉亚想的是，哪怕当时多活下来一人，留下一位同伴和琉一同舔舐伤口，琉也不可能彻底自闭。

这还不是重点。

退一步看，阿斯特莉亚觉得，哪怕琉当时的最后一击，那魔法击杀了怪物，琉都大概率能走出阴影。

虽然眷族的同伴都死了，但琉你也为同伴报仇了啊！

可最后一击过后，重伤的怪物逃跑了。

——到此为止，阿斯特莉亚都能想办法安慰或者开导琉，怪物杀了你的同伴，那琉你振作起来，将来为同伴报仇就好了啊！

人都是要向前看的。

但没多久，琉发现了怪物死亡后的痕迹。

——被地下城紧急孕育出，专门击杀大范围损害地下城冒险者的怪物，能生存的时间本就那么短暂，逃跑后没多久，怪物的寿命就到了。

凭心而论，在阿斯特莉亚看来，琉当时因为第一次见到同伴死亡，确实冲动了，为同伴带来了麻烦。

但面对那只怪物，表现差的远不止她一个。

但其他失误的人死了，只有琉活了，那在琉看来，自然是她全责，同伴的牺牲全都是她的错。

等阿斯特莉亚眷族回过神来，大约知道了怪物的具体信息，眷族里只剩下了琉一个人完好无损，其他要么手断了要么眼瞎了，都打算牺牲自己让琉活下来。

琉当时恐惧之余，也按照作战计划那般咏唱了魔法，击中怪物的同时，连上前迎战怪物的团长也被琉的魔法覆盖，尸骨不剩——计划原本就是那样。

但怪物没死。

如果琉的魔法杀了怪物，那在阿斯特莉亚看来，算琉为死去的同伴报仇了，心结解开大半。

怪物逃了，那在琉内心里，就成了她卑鄙的靠牺牲同伴活了下来，连同伴的身体都被她魔法化为了灰烬。

怪物从魔法下逃走后，马上寿命到了，光速暴毙，绝不给琉报仇回来的机会。

偏偏暴毙的痕迹还让琉看见了，硬是没被地下城里其他魔物破坏，琉连个报仇的念想都没有。

当时阿斯特莉亚心中除了悲痛，就是疯狂的问号。

是谁在搞我？

地下城？地下城孕育出怪物搞我的眷族也就算了，我眷族当时战斗的糟糕表现总不可能是地下城干涉的吧？

某些掌管幸运的神灵？或许有神灵能绕过限制，小范围的发动神力，可神灵的权能对地下城无效啊，美神开启诱惑，能诱惑的了魔物，但地下城能免疫，神灵和地下城的力量性质相反，应该没办法相互干涉来着。

阿斯特莉亚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她眷族的团灭，就宛若世界的恶意一般，但凡其中有一个步骤出现一丁点不对劲，琉都不可能彻底自闭。

阿斯特莉亚当年思考了良久，到底怎么安慰琉。

第一次失去同伴，你的表现虽然欠佳，但也在情理之中？最后你在恐惧怪物之余，不也完成了作战计划嘛！既然活下来就看开点？

阿斯特莉亚觉得，这不是安慰，而是嘲讽，是问罪。

这事件夸张就夸张在，无论哪里都恰到好处。

恰好那怪物阿斯特莉亚眷族勉强能应付，恰好琉因为同伴的死亡愤怒之下犯了错，恰巧只有琉自己活了下来，恰巧怪物没死在琉手里但马上暴毙。

无数个恰巧，导致阿斯特莉亚这个作主神的，完全想不到安慰琉的角度。

不是琉的错？可确实琉有错啊。

没办法的事？可眷族当时的实力确实有办法啊。

活下来就向未来看？可既没有一同展望未来的同伴，又没有不得不复仇的敌人，跟谁继续向未来看？

难道向地下城复仇？苦练百年升到lv10lv20，紧接着把地下城扬了？

这也没办法说服琉自己啊！

当时的琉一度疯狂，违背了公会的规则，向破坏了地下城，导致地下城孕育怪物的黑暗派阀疯狂报复，不仅仅是对敌对者，哪怕只是有嫌疑之人，像黑暗派阀贩卖物资的商人，以及可能与黑暗派阀勾结的工会成员，她都不顾一切痛下杀手。

以那位契机，曾经拯救过都市的正义女神眷族成员‘琉·利昂’，成了公会的通缉犯。

当时的阿斯特莉亚被逐出了欧拉丽，直到离开时，阿斯特莉亚都极度担心琉的遭遇，但却完全找不到安慰琉的角度。

这次回到欧拉丽后，阿斯特莉亚就难以抑制自己对琉的担忧，现如今一看，心里更加沉重之余，也道了一句果然。

——琉这石头脑袋，果然还停留在过去，在为自己而烦恼着。

苏卿耸了耸肩，忍不住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角度安慰琉吧！”

“非要说的话，倒是也有。”阿斯特莉亚苦笑道：“但那可不是正义女神能说出来的东西。”

苏卿点头道：“倒也是，反正曾经眷族的同伴，只是回到了天界，琉你就别在意了，带着同伴们的那份活下去，回到天界后在和同伴们展示自己的人生——这种话，确实不是正义女神能说的。”

“而且，这种话说出来，琉的一生就彻底被束缚住了。”阿斯特莉亚叹息道：“她会在不断期待着死亡的同时，不顾生命安全的前往一处处险境，并努力的活下去……恐怕真就离死不远了。”

苏卿微微摇头：“你们正义一系的人，性格都这么别扭吗？”

“……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

明明脸上满是笑容，但那份笑容中，却能透露出她的不满，苏卿有些意外，这大概阿斯特莉亚这种习惯了笑容的人几亿年时间锻炼出来的特技？

苏卿耸肩道：“毕竟，你明明很在意琉，暗中为她做了很多，但明面上完全不说啊？”

“我离开欧拉丽前，是有让琉放弃所谓的正义。”阿斯特莉亚道：“……这称不上很多。”

苏卿问道：“那你为什么会被逐出欧拉丽？”

阿斯特莉亚一怔。

“在欧拉丽，神灵的地位很高，哪怕犯了想毁灭欧拉丽的大罪，都不许冒险者对神灵动手——这样的神灵，会因为眷族违法袭击其他眷族，就被逐出欧拉丽？”

苏卿微微摇头，怎么可能，自己值几斤几两，心里要有点数。

主神犯错牵连眷族，理所应当，眷族犯错牵连主神？尤其是在能确定眷族独断专行的前提下？

贵族的部下独断专行，杀了其他贵族的部下，惩戒部下也就算了，让贵族抵罪？

欧拉丽就没有这种道理。

苏卿耸肩道：“当时的阿斯特莉亚眷族，和洛基眷族关系不错，你本人和芙蕾雅也关系尚可，虽然没了琉断代了，但眷族之前积累下的财富，不够你在欧拉丽生存？不够新招揽眷族？让关系尚可的眷族帮你带一带新人吗？”

宙斯赫拉这种都市霸主，衰落之后其他眷族不会让他们继续待在欧拉丽，阿斯特莉亚眷族衰落后，凭什么没人拉扯一把？

神灵和神灵的关系可能没用，一些神灵不会帮神友，而是让神友自己体验建造眷族的乐趣。

可冒险者和冒险者的关系不是这么算的，和阿斯特莉亚眷族友好的冒险者，在阿斯特莉亚眷族覆灭后，会为遭难的阿斯特莉亚眷族提供一定的帮助。

人类和人类的关系，就是这么来往之间产生的。

阿斯特莉亚在原地沉默了半晌，微微点头道：“……是够的。”

苏卿耸肩道：“琉破坏了公会制定的规则，你这位主神被驱逐出欧拉丽，琉只是被通缉，这不应该发生在这为众神而建造的都市。”

“但反过来想，如果你代替琉承担了责任，说是你强行指示琉不择手段的报复黑暗派阀——你被驱逐出欧拉丽，琉明明被通缉，但公会只是挂了悬赏，却没有任何后续措施，并未将其委托给有能力追捕琉的眷族，就说的通了。”

闻言，阿斯特莉亚脸上首次出现微笑以外的表情，嘟着嘴，咬牙道：“但是，琉那个笨蛋，完全没意识到！”

第四十章

阿斯特莉亚内心也有些崩。

当发现自家眷族出了心里问题后，因为那事件的种种巧合，阿斯特莉亚找不到太合适的角度规劝琉。

一番思索之下，只能采取笨办法。

咱眷族虽然团灭了，但琉你还有我这个主神啊！

但琉当时已经魔怔，一心只想着复仇，甚至有自毁倾向的琉，如果仅仅靠话语，显然无法触动她的心灵。

于是，阿斯特莉亚灵机一动。

如果仅仅是话语，琉听不进去，那她付出实际行动还不行吗？

阿斯特莉亚并未阻止琉的复仇，也没办法阻止，她这个当主神的，最多也只能用‘你不听话我就在我不更新你的恩惠’作要挟。

这相当于宣判一个冒险者前途的终结，但琉当时一心赎罪，甚至有些自我毁灭的倾向。

琉的命是被同伴们救下来的，琉不会自杀，但当时的她内心却非常渴望赎罪，能和敌人同归于尽最好。

命都不在乎了，谁还会顾虑前途？

在琉返回地面上，离开她不久，阿斯特莉亚就去找乌拉诺斯自首了，说是她命令琉报复黑暗派阀。

信肯定是没人信的，她这正义女神在大部分神灵眼里，人品值得信赖。

但信不信无所谓，她都自己主动抵罪了，也不会有那个不长眼睛的质疑。

按照阿斯特莉亚的想法，不管琉和曾经的眷族多感情多深，但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她这主神可是还活着呢。

琉你报复黑暗派阀，我阿斯特莉亚帮你把锅背了，被赶出了欧拉丽——复仇之后，琉你总该大彻大悟了吧?

就别沉浸在过去了，想想我对你的付出，想想我以前是如何照顾你的，想想我为了给你脱罪背负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