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呆着吗? 第10节
冬马和纱领悟到了耳机的意义、
她重新端端正正地戴上了耳机,咬住下唇,白皙精致的脸上板得紧紧的。
源景和雪之下雪乃都见过冬马和纱的这个表情。
因为她在钢琴大赛时,用的就是这个表情。
她开始敲打琴键,专注且认真,没有停顿、一往无前。冬马和纱正拿出她的全副精力,努力地燃烧着自己,弹奏着那太既虚幻又真实的钢琴。
此时此刻,冬马和纱的耳机中究竟倾泻出怎样的声音?源景不得而知。从耳机中漏出的些许音符,也马上会混上各种各样的声音,变成随处可见的乐音。
现在冬马和纱终于知道了,自己一直所追寻的,所谓没有杂质的钢琴音是什么样子。
那可是——
“好难听。”冬马和纱停下了演奏的双手,做出了极为辛辣的评价。
没错,就和水不是越纯净越好喝一样,钢琴音也不是越纯净越好。
事实上,源景自己就试着弹过这种‘钢琴’,那种声音既单薄又乏味,完全没有他人预想中的美妙。
“我之前所追求的,就是这种枯燥的声音吗?”少女无意识地用手指敲击着键盘,耳边响起的每个音都好像在讥讽她之前所作出的努力。
但是她并没有感到丝毫不悦,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有一种自己苦苦追寻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的感觉。
她扯掉了耳机,拔掉了耳机接线,回过头来,朝着身后的雪之下雪乃招了招手,然后将身子往旁边靠了靠,让出一半的空间。
其意思不言而喻。
雪之下雪乃走上了前去,坐在了冬马和纱的身旁。
两人都是相当高标准的美少女,两张尽态极妍的面孔相互映衬,便仿佛并蒂莲花一般,将这场景映衬得如梦似幻。
“我来弹高声部,”冬马和纱看着雪之下雪乃露出了些许困惑的表情,随即开口道,“意思是我来谈右手的部分,你来弹左手的部分。怎么样?”
雪之下雪乃静静地点了点头。
音乐随即再次响起。
你问那首音乐?
雪之下雪乃会弹的,只有那一首吧?
没有杂音的钢琴音只存在于耳机之中,将它扯掉之后,电子琴所发出的,便是随处可见的混杂着杂音的普通乐声。
但这样就好。
这样的音乐才是真实的,打动人的,也是最美妙的。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仿佛一瞬间,两人的联弹便到了尾奏。
重新回到了那层断崖。
没有了乱序的琴键,雪之下雪乃没有办法完成这个地方的演奏,而冬马和纱一个人也弹不了。
但是两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在进入尾奏的空隙时,冬马和纱握住了雪之下雪乃的手,似乎要手把手地和她一起弹奏。
她们两人齐齐地看向了源景。
源景自然也领会到了她们的意思。他隔着电子琴和两人面对面,因而在他的视角中,琴键是反着排列的,但是这显然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阻碍。
他也将自己的手指放上了键盘。
这段堪称死亡断崖的尾奏有着其他的解法:
一个人弹不了的话,多个人一起弹不就好了?
十六、弹钢琴真是开心啊
不自信是音乐家的大敌。
自我怀疑、自我否定、自我批判……这些负面的感情才是所谓的‘杂音’,会让自己的音乐变得喑哑晦涩。
冬马和纱的钢琴并没有问题。
她只是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旋涡,变得无法喜欢上自己的声音而已。
那么只要重新让她喜欢上自己的声音,那么一切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这就是源景的最终目的。
现在看来,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一曲终了。
冬马和纱笑了起来。
这是源景和雪之下雪乃第一次看到冬马和纱的笑容。
仿佛拨开乌云而见白日般,一直笼罩在她脸盘上的阴影终于消散一空。
总是板着一张脸孔的冬马和纱虽然冷艳逼人,但源景还是觉得笑起来的冬马和纱更好看。
“果然,弹钢琴很开心。”
她抚摸着电子琴的键盘,动作轻柔地仿佛在抚摸鸟类的羽毛。
“源景,雪之下雪乃,你们接下来还有时间吗?”一丝红晕爬上了她白皙的脸庞,冬马和纱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坚持说道,“我想给你们弹几首曲子。”
“雪之下之前不是说过嘛,看了我没有夺冠的那些大赛的比赛录像。”她有些扭捏地说道,“虽然被说过‘冬马和纱弹得最好’,但是我觉得我现在能够弹得更好。”
“这不是什么事后狡辩,就是,这是,”冬马和纱这个那个半天后,才开口说道,“我想要覆盖掉你们脑海中的那些回忆,我希望你们听到这些曲子后,不是觉得‘冬马和纱没有夺冠,真的好遗憾’,而是感到‘冬马和纱弹得真好听’。”
冬马和纱有些笨拙地想要向自己的粉丝传递自己的情感,而这份笨拙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冬马同学,”雪之下雪乃轻轻地回握住冬马和纱的手,好像在以此来传递自己内心的真情实感,“我希望你记住一点。”她与冬马和纱额头相抵,温柔的话语在冬马和纱的耳边响起——
“我和源景都是你的乐迷。”
“有哪个乐迷会拒绝这种美事呢?”
……
在社团大楼街道的拐角处,一个粉头发的少女正抱膝而坐。
她正安安静静地听着那间小小的教室中传出来的声音。
“刚刚是李斯特的《钟》,再之前是舒伯特的《第21号》,哦,这个前奏,是肖邦的《波兰舞曲》吗?”
她自然是藤原千花。
虽然现在的她已经不弹钢琴了,但是她其实也进行过只能用‘残酷’来形容的钢琴学习,甚至也曾被誉为是‘钢琴神童’。因此,她能清晰地分辨出那间小小的教室中所传出的乐曲声究竟是什么。
没错,除了冬马和纱、源景还有雪之下雪乃外,这个小小的比赛还有着另外一名听众。
“弹得真好听。看起来,结果相当顺利呢。”她微微前倾,一头柔顺的粉色长发静静地披在肩头,“真是太好了呢,源景同学。”
“什么太好了?”突兀的女声在藤原千花的耳边响起,将一直在静静地听着音乐的她吓了一跳。
“咦,平冢老师,你怎么会?”抬头望去,她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是自己的班主任。
就在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她笑眯眯地将自己的食指放在唇边,做出一个‘嘘’的表情。
她指了指那间教室,好像在示意她不要打扰到那边,随后,她很没有教师架子地坐在了藤原千花的旁边。
和藤原千花那充满淑女美感的坐姿不同,平冢静将自己修长的双腿盘起,显出一种大大咧咧的男子气概,却也不经意间透露出一股潇洒帅气。
这下,三名当事人所不知道的听众又多了一人。
“好听吧。”在乐曲的间隙中,藤原千花的耳边响起平冢静轻轻的声音。她用的并不是疑问句,而是带着一丝夸耀语气的肯定句,短短的三个字中,自豪的味道满溢而出。
藤原千花点点头,她算得上半个专家,自然能够听出其中的好坏来,但是——“我记得,冬马和纱好像是D班的,平冢老师你只教A班和B班吧?”
“那又怎么样?只要在圣伊甸学园上学的,都是我的学生。”平冢静将眼睛一瞪,颇为霸气地小声说道。
“是是是。您是老师,您说得都对。”藤原千花并不讨厌这种霸道,恰恰相反,这是她正是她对平冢静这个教师最为钦佩的地方。正是靠着这种责任心,平冢静才能在学生们的支持下,年纪轻轻地就当上班主任。
“羡慕吗?”平冢静突然说道,“我记得你之前也弹过钢琴来着?如果当初……”
“没有什么如果。”藤原千花平静地说道,“冬马和纱依然喜爱着钢琴,她只是一时间失去了方向而已。而我不一样,”她抱膝而坐,静静地看着教室的方向,“我对钢琴的喜爱已经燃尽了。”
“这样啊。”平冢静叹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话。
藤原千花在心底默默地感谢她的这种体贴。
两人之后再无交流,而是陷入一种极为默契的沉默之中。
只有悦耳的钢琴声静静地流淌。
……
周末之后,便又到了诸多学生和社畜们最为痛恨的周一。因为这往往代表着劳累与繁忙的开始。正因为如此,才会诞生出一种名为“周一的丰满”的都市传说。
据说,只要你足够劳累,就能在周一的上班或者上学路上,偶遇长得非常好看的女高中生。
还是欧派很大的那种。
源景不知道这个都市传说到底是出自社畜们精神错乱的臆想,还是单纯是资本家们为压榨工人们所编织出来的糖衣炮弹。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无法验证这种东西了。
因为他的精神相当坚韧,并不会为这种事情而产生动摇。
和往常一样,他戴着耳机,走在上学的路上。
路边的夏花正当时,粉色的花瓣在微风轻拂中离开枝头,以秒速五厘米的速度向下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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