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118节
“如果我终将失败，也请你不要忘记我……哪怕我在你的生命中只有一瞬——”
戛然而止。
轻轻抵在苏尔上唇的食指将他最后的话语全部都压了回去，那是欣可的手指，白皙而又纤细，带着无比坚定的力量。
“你以为我是谁？”，终于止不住的笑了起来，欣可收回手指，半弯的指尖于耳迹划过，将些许垂落的金色发丝挽至耳后，细长的耳朵微动，染上淡淡的粉色，“——我可是天才啊~”
淡金色长发的森精种一如既往自信的笑着，骄傲的胸脯高高挺起，微昂的脖颈，连每一个字音都要比平常更加的饱满与优雅，还有着不容置疑的魔力。
这奇异的魔力让苏尔焦躁的内心谜一般的安定了下来，让他无法控制的相信着，相信欣可所说的一切。
“就让我们来一同对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种们宣战吧——苏尔~”
将苏尔放下的手拉起竖立于身前，欣可两只手掌全部都覆盖了上去，用力，漂亮的眼瞳中闪烁着的是跃跃欲试的光芒，那对神灵种而言本应该是最自不量力的宣战却迸发出炽热的火焰，几乎将苏尔点燃。
想要说谢谢却无法说出，那样简单的词汇已经无法去将完整的感情展现出来。
她可以的。
我也可以的。
不……是我们可以的。
在被这滚烫的火焰所侵袭的一瞬间，苏尔便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大概已经犯了一个无可救药的错误。
一个瑰丽的，却闪耀着耀眼光芒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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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欣可话语落下的时候，苏尔就知道那位淡金色长发的森精种已经放下了她曾经在那个漆黑的山洞里，拖着被黑灰侵蚀至焦黑的腿时与自己说起过的愿望——那个她曾经想要看到的世界。
只有欣可知道的世界。
不同于这个冰冷与残酷的世界上任何身处于大战中的生命所可以观测到的世界，那并非同一个平面。
一位高傲且执拗，永远不肯承认失败，将一切挫折与磨难都视为通往成功路上的一部分，生命中仅有成功与暂且还未成功两个选项的骄傲生命无声的改变了自己的意志。
在这回到集落里长达一年多之久的时光之中，欣可始终呆在苏尔的身边，饶有兴致的参与进了为集落如何在不没有精灵的情况下将粮食变得更多的问题里，没有回到那个有着她研究工坊的遗迹城市里，甚至连提起埋藏在工坊里的未活性化的神髓的意思都没有。
仿佛直接忘记了一般，连带着还有那种不肯输给地精种的心，不甘在利用未活性化的神髓作为武器这一漫长竞赛上输给地精种的执念。
单纯到如同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类一般。
目光从站在角落里的欣可身上划过，苏尔可以看到她轻轻的对着自己眨了眨眼……微微的点了点头，苏尔的目光继续移动着，从下面那些抬起的脸庞上划过——苏尔知道他们都在等待着。
等待着他们早已等待了不知道多久的希望。
第二百三十八章 刺向命运之剑 二合一
空旷而又阴寒的山洞，洞顶不时有渗出的水珠滴落，被大量点起的灯火让这里变得不再黑暗，寒冷，但却又因为这些并肩站在一起的人们而变得温暖了起来。
站在一处自然延伸出的岩石高台之上，苏尔可以将下方一切全都收入眼中，此刻汇聚于此地的是整个集落里心怀希望与不甘于现实的人们，甚至由于地方大小的限制，出现在这里的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苏尔的话语也将由他们传递至整个愈发庞大的集落，传递至每一个人类的耳中。
轻合上眼睑，他们每一个人的面庞连带着姓名都一一浮现在苏尔的脑海之中，连带着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苏尔快速的呼吸着，无形的力量也随之从每一个细胞中涌出。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站在这个狭小的山洞里，甚至无法让所有心向希望的人类全部站立着的地方！你们想要听到的不是接下来该如何找到更多的食物，也不是该如何带着大家不断的逃跑在战场的边缘，更不是睡梦前祈求着如何不会被那些肆意妄为的家伙们交战时的余波所触及！”
“我站在这里也不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个可以欺骗自己，让自己可以在这个残酷而又冰冷的世界里得以蒙上眼睛勉强活下去的美梦！那种只会在破灭时带来伤痛的残渣！”
“差不多该认清现实了吧？总有一天战争会停止这种永远也不会到来的幻想！”
一改平常出现在集落里时的温和面貌，苏尔甚至是在怒吼着发出了每一个字音，毫不留情的直接击碎了许多人心中还勉强保存着的侥幸与幻想。
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苏尔将名为星杯与唯一神的游戏告诉给了下方的人们，将一个清晰而残酷的事实灌输在了他们的脑海里——他们所艰难挣扎的生命不过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种族们眼中微不足道的尘埃，仅仅只是一场游戏。
“生存在这种混账的世界里，只能苟延残喘的用生命延续着，每一天都在祈祷这漫无止境的战争可以结束——难道我们要向那些正是发起了这无止境的战争的凶手们祈祷吗？！”
苏尔在疑问着，但不等下方传来回答就以一种更大声音怒吼了出来。
“我的答案是绝不！！”
“我们如野兽般挣扎在这混账的世界里，什么尊严，什么希望全都变成了仅存于残破的书本中的苍白字眼，这样真的可以吗？！”
“我们是人！”
“夺回我们的尊严，把我们的生存全都寄托在那些混账家伙们的心意之间是决不允许的！承认吧！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要生存、要尊严、要自由就必须拥有强大的力量！”
“所以——我出现在了这里！”
“一个让我们人类也可以挺直腰背出现在大陆之上，让我们也可以拥有足以庇护着我们的，只属于我们人类的神灵种的方法！”
无视的下面突然出现的骚动与惊呼，苏尔几乎是在嘶吼着的，以更大的声音盖了过去。
没有说起直接成为唯一神的事情，那样的幻想即便放在这里也太过于让他们难以接受了点。
几乎不敢相信苏尔说出的话语，然而即便在心中再怎么怀疑与难以置信，但是这些汇聚而来的人们却都不可避免的在心中升起了一种期待，一种渴求，被他所描述的那种美好愿景所吸引的神往。
暂且停顿了几秒，一边为人们思考与接受留出了时间，一边舒缓着有些过于激动的情绪，苏尔将自己的计划有条不絮的向着下方的人们说了出来，连带着还有整个计划中最为关键的，独属于他的特殊能力。
“……真的吗？苏尔哥？”，站在第一排的克雷多难以置信的发问着，“人类也可以施放魔法吗？”
“并不是魔法，也完全与精灵无关，这是只属于人类的独特力量，目前也仅在我的身上出现了”，认真的向着克雷多点了点头说道，苏尔在这里选择了隐瞒。
当彼此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渐渐变弱下去后，苏尔继续说了起来。
“在集落中或许有人会说：苏尔，我只要能像现在这样活下去就好了。是的，这样的说法很对，生命实在是太重要了，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们，在这个世界上有着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尊严！还有真正可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利！一片让人类可以生存下去的空间！”
“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地精种正在研究直接以神灵种的神髓作为素材的武器，此世最强的存在，天翼种的战神甚至直到现在也未曾全力出手过一次，如今我们在他们逐渐变得激烈的战争中再一次被迫迁移了集落，然而随着他们不断升级的火力，总有一天他们甚至连这颗星球都会毁灭，就好像已经被击毁的太阳一样！他们已经这样做过了！甚至以眼下的这种战争烈度升级速度来看，我们脚下这颗星球都被毁灭的那一天不会太远！”
“我们又能怎样逃离？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想想你们的孩子，想想你们孩子的孩子，为了孩子们的未来，为了让他们不必再像我们一样如野兽一般挣扎求存，为了让未来的人类不必再经受我们所经历过的一切！战斗吧！我的同胞！”，用力的握紧右拳挥击在空气之中，就仿佛在击打着看不见的敌人一般，苏尔怒吼着：“给予那些傲慢的家伙们迎头痛击，从他们的手中夺过这场永无止境的战争的胜利！我们必须胜利！”
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气，苏尔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他刚硬的目光从下方的每一张面孔上扫过，他看到他想要看到东西，燃烧的斗志。
“我无法欺骗你们，无法欺骗对于我来说就是家人的你们——会死很多人”，苏尔压低了声音再一次重复着，“甚至会一个接一个的，为了达成计划中的一个目标而死去，在这种必将成为事实的前提下，愿意加入我的人……请留在这里。”
灯影在晃动，火光在摇曳，仿佛有无形的风正吹过这里。
所有人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石制的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着。
“……你在说什么啊？苏尔”，良久之后，一声轻笑突然打破了这种沉默，菈妮，一个在远征中已经失去了一条手臂的蓝发女战士笑着说道：“大家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啊，让我们的生命变得更加有意义的时刻。”
“说的没错，喂！苏尔！如果真的能给那些傲慢的家伙们颜色看看的话，我这条命你就拿去吧！”
“要是我这条烂命还能让人类有那么光辉的未来，那怎么样都赚了吧？哈哈。”
“要加油啊！苏尔！你就说具体要从哪里开始吧！”
“是啊是啊，我简直已经迫不及待了啊！”
“苏尔哥！我可要死的最有意义而且最帅气哦！到时候可要记得把我的帅气模样好好的讲给其他人啊！”
“……”
争先恐后的喊叫着，这嘈杂的场面不仅没有让苏尔感到什么不适，反倒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擦拭着眼睛，从那里正源源不断的流出着大汩大汩的泪水，几乎模糊了苏尔的整个视线，所有的一切都朦胧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喂喂，怎么哭了啊，苏尔，当首领的话可不能露出软弱的表情哦？这话还是你自己说的吧？哈哈。”
奋勇而起的人们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苏尔用力的将流出的泪水擦干，将那一张张面孔铭刻在脑海深处。
“啊，真是抱歉，让你们看到软弱的地方了”，说出的话语已经带上了不可避免的鼻音，苏尔勉强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
“被夺走了未来，被夺走了希望，被夺走了尊严，甚至连对绝望都感到了绝望，这就是这个世界下悲哀的我们，如今也终将唱响反抗的歌谣”，将自己的匕首拿了出来，苏尔一字一顿的说着：“上前来吧……饮下我的鲜血。”
随着他的话语，苏尔用力握住了自己的匕首锋刃，用力一扯——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掌的下方坠落，滴入一只正漂浮在手掌下方的石碗之中。
滴答，滴答……直到满溢至碗口。
饮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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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位置，完毕”，身上披着一层以岩石作为点缀伪装的斗篷，莱尼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默默在心中念叨着，重复三遍。
这并非是他长时间的静止等待后出现的幻觉，也不是他在无聊下与自己玩的游戏，在莱尼心中默念后的三秒钟之后，一道声音直接从他的心底响了起来。
【十七个呼吸后吸血种将抵达预定位置，完毕。】
“收到”，默默在心理念叨着，莱尼从斗篷下伸出了手指轻轻的在身旁的地面上敲击了三下——意为按三号计划行动。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的些许细微的声响让莱尼知道了自己率领的这一队人已经收到了指令，心中在满意之余也多少有点感慨。
太方便了，苏尔的这种特殊能力实在是太方便了。
没有精灵的波动，仿佛整个世界里随处可见的岩石一般引不起任何种族的注意，却又可以及时并准确的将外出实行计划的人类之间的情报传递出去，在埋伏并多个点相互配合实行计划的时候提供了充足的保障。
一张无形的网将那一天以及后来所有饮下苏尔鲜血的人全部联系在了一起，并不只是单纯的仅仅是以文字形容关系紧密的形容词，而是真正的意义上的联系——灵魂，思想，意志。
在这张以苏尔为中心所形成的巨网之中，他们可以彼此交谈，甚至单纯的将自己喜悦与悲伤的情感分享出去，真正的触碰到彼此的心灵。
如果能够大规模的普及就好了。
想到这里，莱尼不由得遗憾了起来，为苏尔的这种能力那微不足道的缺点而遗憾——饮下苏尔鲜血的时间越长，经历的时间越久，那些人就越会像苏尔，无论是五官的轮廓还是思维的方式，亦或是表里的性格。
据莱尼所知，已经有不少第一批饮下鲜血的人仿佛变成了另一个苏尔一半，但他们却又明确的知道自己并非是苏尔，无论是交谈的时候还是什么时候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记忆，然而抛开对话时的欢笑与得到具体命令的时候以外，这些人却总是会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呆呆的坐着，仿佛一根根血肉做成的石像一般，直到再一次听到呼唤的时候，直至……再也听不到呼唤的时候。
也正因为这样的原因，每一个外出实行计划的小队中也仅仅只有队长才会饮下苏尔的鲜血以此来保持情报与指令的畅通，而在队长倒下后，剩下的人才会立即按照早已排好的顺序饮下始终随身携带着的苏尔血液，再一次接通那张网。
如果不是这样安排的话，那么恐怕消耗品的数量早已不够用了才对。
是的，消耗品——这就是每一个饮下了鲜血的人对于自己的称呼，并不带任何的贬义，只是单纯的将生死视为身外之物，只要能够被消耗在足以为最终的胜利垫起一块砖石的地方，那么他们就是心甘情愿并且甘之若饴的。
一边呼吸一边计数着，莱尼的思维速度转的很快，但是他还是察觉到了这点异常，过去的他本不该这样思维敏捷的，记忆力也从没有这样好过……啊，对了。
距离他第一次饮下苏尔的鲜血时已经过去了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