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159节
“在平凡的世界中组建家庭,因为物价飞涨工资却纹丝不动而抱怨,因为孩子的成绩与教育而烦恼……这些我都没有经历过吧?”
“没有被社会打磨掉棱角,也没有在年岁增长的时光里变得平和……这种情况下要习惯这种几十,几百,甚至几千年看惯风雨后的隐居时光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些?”
低头看向了怀中欣可的面庞,苏尔自言自语般的发问着。
“你只是感到无聊了而已”,迎着苏尔的目光,欣可冷静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她是欣喜着的,“即便是长生种的生活也是需要调剂的……寻找到适宜自己的节奏。”
“无聊……吗?”
喃喃重复着欣可的话语,苏尔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点。
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仅仅只是一年多的功夫就已经让他受够了这个原始的世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娱乐,也没有花样繁多的美食……简直烂透了。
除了各种新奇的妖怪以外基本找不到什么优点,相反的,若是细数起缺点来简直滔滔不绝。
而最恐怖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很有可能要持续几万年之久,最起码得让神话真的变成神话。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亲眼见证人类一步步的进化过程苏尔就感觉头皮在发麻。
简直是活地狱。
第四十一章 妖
时间在苏尔的眼中依旧是以人类的节奏进行着的——即在一个最宝贵也最珍惜的年纪将自己努力至极限,让短暂的生命变成最有价值的模样。
对于普遍年龄没有超过一百,甚至在战乱与落后的世界年龄普遍无法超过五十的人类们来说,这样的行事准则自然没有问题,他们必须充分利用自己人生的每一秒时间,让自己放出最耀眼也最有意义的光芒。
虚度过的时间永远不会倒退回来,秉持着这样的准则的人类如最漂亮的烟花一般,但是苏尔却已经超脱了这份限制,不会再像那些寿命短暂的人类一样因为紧迫的生命而感到慌乱,也不会因此而匆匆忙忙。
无法测算自己究竟能够活多长时间,寿命根本不会成为困扰苏尔的难点,他只是还未适应这种转变,另类的茫然无措。
是的,他自然可以在地下一万多米的地方挖一个洞然后一觉睡到几万年后,但这样的想法才刚刚升起就被苏尔本能的抵制着——这样沉睡过去不就好像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一样,完全没有长进吗?
虽然对于这个原始的时代有着多种抱怨,但苏尔也不得不承认这里有着未来或许不会再有机会接触到的各种新奇事物,更不用说如果选择沉睡几万年,那么这几万年间他又会错过多少呢?
就像他刚刚才向欣可说过的,他没有三十岁,五十岁,八十岁甚至更多年龄后的面对整个世界的经验,那些随着岁月流逝而沉淀下来的阅历也不曾拥有。
如果选择就此沉睡至几万年后,那么现在的苏尔是什么样子,几万年后便依旧是什么样子——不曾有一点成长,亦或者说……他真的有变得强大吗?
更何况还有欣可,这个好奇心旺盛的森精种会同意一同沉睡过去吗?
对未知的一切抱有着充分的研究欲与好奇心的她。
苏尔不断地扪心自问着,而若是欣可真的同意抑制住自己的想法选择和他一同沉睡过去,那么他就真的可以无动于衷的坐视她为此而牺牲吗?
罔顾她的想法。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苏尔比谁都要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所以,他需要找到一种长久的,可以与他现在的生命相匹配的节奏,可以与欣可相匹配的节奏……而这或许会是一份很漫长的探索。
“下定决心了?”,当苏尔脑海里散乱的思绪终于连成一条线时,欣可便捕捉到了这份异常,她轻声问道。
“啊,下定决心了”,苏尔点点头回答道。
“九尾狐?还是出云国?”,欣可的手指在苏尔的身上画了一个圈,随后又画了一个圈,她是在询问的是苏尔经过一番思考后最终选择帮助或是参与进去的对象,但可惜全部错误。
“都不是……要决定一件事情的话最起码得先深入了解那件事情吧?”,抱着欣可从竹廊上站了起来,苏尔爽朗的笑道:“我们就一起过去看看吧,出云,还有那只漂亮的狐狸。”
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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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咧?不在了?”
站在这栋清静幽雅的竹屋门口,只需要稍微向着一旁侧过身就可以看到屋后一小块违反季节生长着瓜果蔬菜的田地,即使被天空中落下的雪花所覆盖也不会对它们的生长产生丝毫的影响,反倒更添了几分生机,而它们的存在则可以让它们的主人在这个单薄的世界里满足些许口腹之欲……哪怕并没有改善多少。
对于这间竹屋周围的一切八云紫甚至敢自大的说一句她已经比建造它的人探查的更加清楚,不过比起后面美味的水果来说,此刻更让她在意的却是面前这个站在竹廊上的小小身影。
虽然比起之前见到的时候轮廓显得更清晰了一些,但是这位名叫屋敷童的小小管家却依旧是会在黑夜里散发出莹绿色光芒的火柴人形象,此刻正郑重其事的将两条纤细的手臂交叉在一起表达着抗拒的意思。
“能告诉我他们是去了哪里吗?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干脆蹲了下来,八云紫平视着屋敷童的双眼——大概是双眼的位置耐心的问道。
“袅~,袅袅袅~,袅袅~”
能看得出来这个绿色的小小身影正在努力的想要告诉自己些什么,但很可惜无论是它舞成一团的手势还是发出的声音都无法表达出实质的信息,在经过了一番鸡同鸭讲般的交流后,八云紫发现自己完美的浪费了妖生的十分钟。
“外出了吗……还是在这个时候……”,重新站起身来想要透过窗户看一看里面的动静,然而八云紫却发现窗口被那个男人设置了屏障,视线无法从外投入。
不过确实不像有人的样子,最起码就连多疑的她也找不到苏尔有什么拒绝见她的理由。
咄咄怪事。
此时正是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让这个正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奔波的妖怪专门抽出时间上门的原因也很简单,在经过了一夜的忙碌后,八云紫也终于将混杂在出云国军队间妖怪的事情安排了个大概,而在这份忙碌的闲暇之余,她也在不断地思考着,最终还是决定前来说服苏尔。
那仿佛要将天地置换的伟力还保存在她的脑海之中,当那席卷着大地之力冲天而起的泥土与岩石之龙从身边盘旋拔身时,就连她这样不知敬畏的妖怪也不由得在心中默念着那两个字——神明。
真正的神明。
八云紫的脑海中确实存在着连妖怪都会感到畏惧的本能,而这份本能也始终颤栗在她的心中,警示着她远离这样危险的人物,那个就连她也感到棘手无比的风见幽香被轻而易举的捏碎心脏丢进田里当肥料的可怖画面也同样徘徊在她的记忆之中。
这是她的计谋与力量无法左右的天灾,可以随意左右世界的真正的力量。
她应当远离——八云紫是这样告诫着自己的。
然而她却又无法忍耐的靠近了过来,或许这就是妖怪这一种族之本质,违背了常理的存在,本身即使危险的代名词,却被更强大的危险所吸引。
第四十二章 苏尔受到震慑
因为渴望,因为贪欲,因为无常。
因为这些使他们诞生的根源,妖怪们本能的抗拒着神明,胆大妄为。
八云紫是畏惧着苏尔的,畏惧着那份力量,她想要远离危险,然而燃烧在她心中的野望却让她忍不住幻想着这份当这份力量站在她这一边时又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每一个妖怪的诞生都意味着对常理的颠覆,而每一个妖怪又都会被他们心中的欲望所吞噬,被驱使着行走在这个世界上。
为了自己那个想要成为天下妖怪之共主,将神明驱离苇原中国,又在大地上建立起一个真正纯粹的属于妖怪的国度的梦想……八云紫甘愿与危险相伴。
就仿佛对待火焰一样,火是炽热的,危险的,疼痛的,足以带来死亡的,然而那些毛发还未褪去的猿猴却握住了雷击后仍在燃烧的木枝,保存火种,照亮黑夜,驱散危险……在漫长的岁月后以火燃起文明。
将这种矛盾的想法深深的埋藏在心底,八云紫以从她出生至此最为警惕的态度与苏尔以及欣可接触着,以最不会触怒对方的言辞,以最柔和的态度,她甚至在今天天亮后踏上门前仔细的思考了好几条用以说服苏尔的理由,唯独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一晚上的时间,那个男人却已经不在了。
好像不太吉利,准确的来说是出门了。
“是那里……还是那里?”,目光落在了遥远的西方,又渐渐偏向了自己才刚刚过来的东方,八云紫轻声喃喃着,背对着屋敷童的脸庞已然严肃至了极点。
这恰恰也正是她所畏惧着的——一个不受控制的,有着自己想法的,随意行走的天灾。
八云紫祈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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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知道自家门口有着一名金发女妖在猜测他的行踪,事实上若是说起苏尔与欣可的行踪,恐怕还得将时间稍微往后倒退一点。
“我很高兴你愿意达成我的心愿,为我抓到那只漂亮的狐狸”,用力在苏尔的右脸上亲了一口,欣可先声夺人的直接将整个事情定下了基调。
“……不是,事情还没确定呢,稍微再等等”,一脸木然的搓了搓右脸,明明是不存在实体的能量体,但是苏尔不知道为什么欣可能亲出这种黏糊糊的感觉,就好像有口水留在了上面一样。
苏尔擦脸的行为很好的为他赢得了欣可的迎头痛击——你这么擦脸是什么意思?嫌弃我吗?
看样子无论种族有什么不同,女性之间还是有着微妙的相同的。
“……九尾狐应该不会是全力出手的出云国的对手,至于是救下她还是帮助她我也没有确定……或许我们会把双方都痛打一顿也说不定”,在欣可的锁喉攻击中,苏尔被迫支支吾吾的说道。
苏尔与欣可此刻正行走在他们的竹屋所在的山谷不远处的平原上,这处过去除了大自然中正常的生物循环以外非常宁静祥和的平原如今已经变成了乱糟糟的模样。
当初在大和国时因为很快就进入了地下世界而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是今天苏尔便好好的领教了一番当人类大规模聚集以及还有妖怪存在时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震撼场面。
仅仅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这处平原糟蹋到了不能看的地步,最少在苏尔的探知范围里,除了那些逃进山谷里的动物以外,方圆几百公里内已经没有了野生动物的踪迹,一部分变成了储备粮,一部分则正散发着香味被人类与妖怪们抓在手里,就在这恶臭的气味之间。
是的,恶臭的气味。
或许是因为神明存在的缘故,这个时代的人类有着远超过他们所处的时代应有的数量,还有他们的聚集性,出云国的这支军队中人类的数量大概有两千多左右,放在这个时代里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军了,更多的还是那些妖怪。
而这些人类与妖怪们汇聚在一起时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答案只有一个——造粪机器。
苏尔甚至连在路上走都不想走,直接选择了低空飘过的高端手法,实在是这片出云国的军队驻扎的地方已经被糟蹋的不像样子了,除开这两千多人排出的粪便以外,更多的还是那些妖怪们排出的,毕竟不具有实体的妖怪仅占一小部分,更多的还是野兽化作的妖怪。
然后它们就堆积在一起——或者根本不堆,就直接被踩来踩去。
对不起,因为场面实在是太过于冲击大脑,经过慎重考虑后苏尔还是决定稍微想点好的。
还是毁灭了算了。
不对,先等等。
连大脑都混乱了起来,苏尔直接屏蔽了呼吸,此刻的他就连张口说话都好像嘴里会飘进去什么一样,甚至连不具备实体的欣可都情不自禁抿紧了嘴唇,仅仅是抵达这里后十几秒不到他们就仿佛被击败了一样,连彼此打闹的心情都没有了。
该怎么说呢?
虽然明明知道是时代的局限,也不能责怪这些人类还有妖怪,但是苏尔还是有些绷不住了——他甚至犹豫起了自己之后是否还要去出云国看一看的打算。
他与欣可就好像幽灵一样在能够看到并听到营地里的各种事情的高度边缘飘过,然而无论是下面出云国的人类还是妖怪们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比起苏尔已经不适到了极点的身心来说,下方身处营地里的人类与妖怪却没有丝毫的不适,甚至习以为常。
体形约有一层楼那么高的巨大犬妖就直接现出原形随意的趴在营地的空处,嘴里还在不断的咀嚼着不知名的烤熟的肉类,而一些面露谄媚之色的人类则为他梳理着油亮的毛发。
明明看上去不和谐到了极点,但是苏尔却能够看到那些人类在梳理毛发的同时也在和那只犬妖说着行军过程中的一些事情,那些犬妖也豪迈的答应着那些人类在天亮后为他们弄些肉类回来。
抛开他们话语中彼此间的地位不谈,苏尔与欣可确实在这种关系中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