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214节
“你自己就没有发现吗——你的心脏不见了。”
随着欣可话语的落下，几个人的目光也顺势落向了从刚才开始就站在墙角沉默不语的吸血鬼少女，而在这个严肃的问题下，她似乎也不再保持沉默了。
“……汝……是何时检查的吾？”
相比起阿良良木历所说的日语以及苏尔在打工中所学到的日语来说，吸血鬼少女的日语就古板了许多，仿佛有人在上古文课程似的，一下子就暴露了她生长年岁已久的事实。
这么一想的话，这个房间里唯二能够称得上是年轻人的也只有苏尔和阿良良木历了……好像有个男人对自己进行了不要脸的减龄。
“当然是在我感兴趣的时候”，欣可坦然说道，随即露出了好奇的神情：“不过你在吞食了一条腿后还没有检查过，是否有可能导致心脏再次长回来呢？嗯，这倒是个有趣的课题。”
“……不必了”，经由欣可的提醒姬丝秀忒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脏竟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丢失了，而她此刻伸出手按在胸口上感受了片刻也确认了这一点，“吾大概知道是谁了。”
吸血鬼的特性也赋予了她足够好的记忆力，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姬丝秀忒就已经在心底搜索了她受到袭击前的那几天里发生的一切异常以及可能会丢失心脏的时机。
“真的有？”，阿良良木历有些紧张了起来，无论是作为眷属还是作为……咳，个人爱好他都十分担心这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会不会伤害到姬丝秀忒。
“嗯，一个男人”，姬丝秀忒微微眯起了眼睛，“三十多岁的样子，蓬松的短金发，穿着粉色的衬衫，应该就是趁着我恍惚的那一瞬间取走了吾的心脏。”
“但，你，这？”，阿良良木历比划着手势，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措辞了。
毕竟没有人能够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此刻所发生的变化，如果说过去的他像只蚂蚁一样，那么现在的他简直已经变成了蚂蚁眼中的人类。
基本上已经可以视为不死之身的躯体，超出任何药品的恢复与治愈能力，无论是体力还是力量都翻了几十倍的样子，毕竟过去的他可做不到扛着汽车到处跑的事情，甚至这些能力还都只是基本。
仿佛各种漫画故事里的超人一般。
而他仅仅只是姬丝秀忒的眷属而已，既然是眷属，那么姬丝秀忒本身的能力肯定是远远大于他的，更不用说这位吸血鬼还有着漫长的锻炼自己能力的经验。
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是怎么被人轻易的夺走了心脏的？
第八章 选择
甚至连姬丝秀忒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心脏，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话，那个藏在暗中的敌人又会有多么强大？
所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有人在打假赛（不是）。
咂吧咂吧嘴，明明刚刚才喝过水，但是苏尔却感觉自己又口干了起来，阿良良木历和欣可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已经讲述的很清楚了，然而他现在却仍旧有一点闹不清楚。
“所以才刚刚回到美好的现代人类社会我们就被迫卷进了麻烦事里？”，苏尔叹了口气，疲惫的他干脆直接躺了下来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斑驳的污垢以及蛛网正攀附于角落。
如果自己的人生是一部小说，那么他多么希望这本书的分类是青春日常，他也想穿着高中制服背着皮包每天穿梭在学校里和同桌打打闹闹然后放学后一起去玩啊……而不是操心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用魔法把我们的身体年龄变小然后去上学如何？”，秉持着想一出是一出的原则，苏尔偏过头看着欣可呆呆的问道，“要不把心理年龄也变小吧？”
“哈？”，这话题转折之快就连欣可都一时没有跟上，不过好在不等她理解这个问题，苏尔却又变了回去。
“不，还是算了吧”，苏尔摇了摇头，“所以你和吉普莉尔是有什么打算吗？还是说把他们留下是有什么用处？我以为这种正常的种族仇杀你们不会管来着。”
没什么惊慌感，被阿良良木历视为重大危机，甚至仿佛要以自己的肩膀扛起世界般的突发事件对于苏尔来说只不过是一件相当普通的小事。
“他们看到了我们来到这里，怪物小姐倾向于直接杀掉，而我则比较想等你醒了再做决定。”
“哈？？？明明是我们一起做出的决定，结果现在全都推到我头上？杂草能不能赶紧去死啊？！”
欣可以春秋笔法修饰过的事实又一次引发了她与吉普莉尔之间的战火，不过对于这种事情苏尔……已经习惯了。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在自己漫长的后半生里每天都看到这两个人吵闹景象的准备。
最少家里不会寂寞了，不是吗？
“那么你想要怎么办？”
“我？”
苏尔选择直接问起了当事人，然而阿良良木历此刻的表情看上去却有些迷茫。
“不然呢？你想要保护那边那个吸血鬼吗？”，苏尔接着问道：“毫无疑问，你是受到了吸血鬼的魅惑而一时冲动将自己送了上去，虽然她没有选择将你吸成人干让我也很意外，最少我知道的吸血种怕是连肉都要给你吸掉……但是一时冲动就是一时冲动，你总会有冷静下来的一天。”
“你愿意作为她突然被卷进来的眷属为保护她献出生命吗？刚才你还说你有两个妹妹，那么你能就此拥抱悠长的生命，然后坐视自己的家人逐渐老去？嗯，又或者是被吸血鬼猎人猎杀，死在你妹妹的前面，看着她们抱着你哭。”
“又或者说……阿良良木历，你想重新变回人类吗？”
“不需要你因为无法改变的现实而说服自己强行接受成为异类又要和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共同生存下去的命运。”
在欣可——划掉，在吉普莉尔的扶持下补充了点水分，以现在还十分虚弱的身体说这么多话让苏尔又困乏了起来。
整个事件里苏尔唯一觉得可惜的也只有这个去买黄色杂志却被意外卷入事件的高中男孩，超凡力量对于普通人类是无解的——这是任何一见钟情都无法解释的魔法力量，对于普通的人类来说，吸血鬼所释放的魅力就是他们无法抗拒的毒药，甚至还会产生这都是自己心甘情愿才做出的决定的想法。
而阿良良木历正是一个最为普通的普通人，甚至比苏尔最开始穿越前还要普通，毕竟那个时候的苏尔已经步入了社会，好歹多吃了几年米，对诱惑的抵抗力也经过了磨炼。
阿良良木历甚至还是处男。
“哎？真的可以变回去吗？”，阿良良木历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而更让苏尔在意的一点还是另一边的金发吸血鬼。
从刚才不断向阿良良木历提问时苏尔就始终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这个名叫姬丝秀忒的吸血鬼，而此刻在听到能够将阿良良木历重新变回人类时，她也跟着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不行呢？”，苏尔笑着反问道。
“如果一个物体，它有着苹果的气味，有着苹果的味道，有着苹果的模样，有着苹果的重量以及其他一切苹果该有的东西，那么它就是苹果。”
“同样的，如果你拥有人类该有的力量，人类该有的样貌，人类该有的生活方式以及其他一切人类该有的东西，那么你就是人类。”
苏尔拍了拍身旁欣可的大腿。
“请允许我向你隆重介绍这个世界上最天才的天才，伟大的尼尔巴连小姐，只要她出手，别说是你想变回人类了，你就是想变成白丝美少女都没有问题。”
“咳咳咳！我也可以哦！可别小看了天翼种对精灵的操控精度！”，踢了踢苏尔的小腿，吉普莉尔兴致勃勃的举起了手。
这种玩法还是她从未玩过的。
“真的可以吗？”
“你真的要吗？”
阿良良木历双眼一亮，不过下一秒又在苏尔的反问中暗了下去。
“但是……这种……真的算是变回吗？”，黑发的高中生似乎有些纠结，毕竟苏尔描述的听起来仿佛是什么科学怪人在制作弗兰肯斯坦一样。
“如果你纠结的是我的措辞的话，那么我们可以直接删掉你这一部分的记忆，你只需要知道你直接变回了人类就好——一点心理负担都不会有”，苏尔平静的说道。
完美。
“不必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对于我们来说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或者说仅仅只是我个人因为看不过去而发的善心罢了。”
苏尔闭上眼轻叹了口气。
“对于突然降临的命运当初的我并没有抗衡或是选择的权利。”
“但是现在你有。”
第九章 人类还是吸血鬼
除非选择走上一条时不时就要切去小拇指向大哥献上忠诚的雅库扎之路，否则普通人的一生大多是在与柴米油盐酱醋茶搏斗，上班，赚钱，旅游，生子，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嗯，这条存疑。
至少对阿良良木历来说存疑，毕竟他是坚持人交了朋友就会变得脆弱的类型，听上去就是一位孤高的独行者，也可以称之为自闭。
只要变回人类就不会被吸血鬼猎人猎杀，也不会需要像野兽一样与他人拼上性命搏斗，哪怕自己拥有了超出寻常人类的力量与能力，但是阿良良木历依旧十分清楚一点——这个世界仍旧是人类的世界，甚至表面上一切超自然力量都不存在。
因此他不以自己变为了异类为喜，甚至可以说……他想死。
自杀。
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在针扎似的疼痛着，仿佛有人在用高温喷枪一点的一点的灼烧在自己的皮肤上面，身体就好像一支雪糕一般融化着，甚至连流体都不曾出现，直接跳跃到了烧至灰烬的阶段。
这份痛苦还会蔓延，眨眼间就已经延伸至了被衣物所覆盖的部分，唯有疼痛不曾变化，然而再多的痛苦也无法缓解阿良良木历心中的那份迷茫——这些感受并非出自他自怨自艾的幻想，而是他已经亲身做出的行为。
当自己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就发现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身份，恐惧，彷徨，烦躁，自暴自弃，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人，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人类社会，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如今自己甚至该称呼为主人的金发吸血鬼，最终以吸血鬼之身，步入正午的阳光之下，寻求自灭。
然后就被那个幼女天使给一脚踢进了楼里。
没有什么安慰的话语，就好像路过的时候一脚踢开了挡在前面的易拉罐一样，那个幼女天使毫不在意的态度连一句问候的话语都欠奉，但出奇的，阿良良木历在被他砸穿的砖石废墟间静静的躺着又修复完毕身体后却没有选择继续走入阳光之下。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阿良良木历尝试着跟那个金发的吸血鬼交流，询问欣可与吉普莉尔都不感兴趣的名字，询问敌人的模样与数量，甚至还尝试与那个将自己一脚踢成重伤却又间接的从阳光下救了自己一命的幼女天使交流，带她去吃一些小点心。
以及看到不知畏惧的敌人就那么轻易地将自己送上门来，到现在还被装在汽油桶里动弹不得。
很难将自己的心理表述清楚，但是阿良良木历确实被拘禁在这栋废弃的大楼周围，无法离开，也无法向外传递出什么消息，按照那个巨丨乳精灵的说法，一切都得等到那个男人苏醒后才能决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天睡醒张开眼睛后都能看到那个半透明的魂体还有长着翅膀的天使的缘故，相比起除了犬齿以外的地方大都和普通人无异的吸血鬼来说，她们更符合异类这样的称呼，只需要看着你就知道她们不是人类，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
但最少看着她们能让阿良良木历心中的那种异物感消散很多，这处废弃的大楼也基本上不会有人类经过……就仿佛一个怪物的王国。
当周围的一切都是怪物时，那么怪物才是正常的存在，也不应当称之为怪物。
这样的感知多少让阿良良木历好受了很多，但就当他尝试着稍微努力一下适应这具身体时，那个男人却苏醒了，然后向他抛出了一个问题——你想要变回人类吗？
这算什么？
他之前的犹豫与彷徨，痛苦与不安，悲伤与不舍都算什么？
不知道这个名叫苏尔的男人曾经都遭遇过什么，也不知道他所说的曾经命运降临的时候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到底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当他紧闭的眼睛下是什么样的神色，阿良良木历只能感受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与无奈。
变回人类，远离这些是非烦躁，不必担心睡在家里的时候会有吸血鬼猎人上门来讨伐，亦或是以自己最珍爱的家人来威胁，他需要烦恼的依旧还是每天需要上交的作业，老师的语重心长，直接进入社会工作还是报考大学继续深造……也许还能碰到一位可以让他改变观念的美人谈一场恋爱。
毫无疑问都是普通人类应该具有的生活。
“无法决定吗？”
阿良良木历看到那个男人重新睁开了眼睛，正靠在那个半透明的巨丨乳精灵的身上歪过头看着自己，那目光似是在笑着的。
“……嗯”，犹豫了一下，阿良良木历突然发现自己竟没有了当初选择直接步入阳光下的那份决断，但他偏偏又可以确信自己是想要变回人类的，这个愿望不曾改变。
阿良良木历下意识的偏过头看了下那边正站在墙角的吸血鬼少女，取回了一条腿的她看上去已经比那副幼女的模样大了不少——而她此刻也正注视着她，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一般，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