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34节
“……”
苏尔这次是真的话都不敢接了，毫无疑问，欣可这顿发自内心的情绪输出每一句都是向着某位神灵种说出的——神选也很好猜，也只有森精种自家的那位森神了。
战战兢兢的看了眼欣可，又战战兢兢的看了眼另一边的神火炉，苏尔真的好怕那边的火柱突然变身成为一尊燃烧着的火焰巨人嘴里喊着让火焰净化一切然后一锤子砸过来。
目前在这场大战中打的如火如荼的地精种毫无疑问也是想要让他们的创造主升格成为唯一神的，或者再干脆点，这根本就是来自于锻神的命令。
欣可这堪称胆大妄为的咒骂直接将锻神也包括了进去。
屏着呼吸静观着，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什么也没有发生。
‘锻神这么好脾气的吗？！’，苏尔都有些惊呆了。
大约也是知道点分寸的……大概吧，欣可很快便闭上了嘴，专心的检查起了这块巨大的灵装，甚至直接用魔法将自己送了过去，记录着刚才限于角度无法看到的那些术式。
这处小小的平台上一时间竟然只剩下了苏尔一个人。
紧张而又无聊，他可以听到城市的下方所传来的爆炸声，但等声音隔了这么多层传递过来后却已经变成了在关紧的门窗外放鞭炮一样的细微闷响。
第七十章 但是我拒绝
越是等待便越是焦急，这种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越发催生了恐慌，苏尔的心仿佛被悬在了半空中。
不断地猜测着下面的骚乱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也不知道那些逃跑的森精种到底能够坚持多久，苏尔趴在平台的边缘向下眺望着，又忍不住反复的转过头看着欣可，他在犹豫着要不要催促一下这位森精种。
做坏事需要这么长的准备时间吗？
【可能这颗星球都会被毁灭吧？毕竟森精种也会拥有足以战胜他们的武器喔~】
欣可之前的话语再一次出现在脑海中，还有那份毫不在意的笑容，两个种族都没有丝毫将战争烈度控制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中的意思，当发觉一方出现足以毁灭世界的武器的时候第一想法也都不是控制住这份力量互相威慑，而是想尽办法开发出破坏力更加强大的武器，在自己被毁灭之前先毁灭对方。
哪怕明知道这过于强大的力量会将自己赖以生存的星球都彻底毁灭。
蓦的，环顾着四周这极其相似的充满了前世那股工业文明的味道的城市，还有身侧这屹立不倒的巨大机器人，苏尔却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对于地精种的所有好感都消失不见了。
究竟要将这个世界破坏到何种地步才会满足……
踩着轻巧的魔法阵落在了苏尔的身旁，欣可无恶意的踢了踢趴在地上看着下方城市的苏尔。
“……已经完成了？”，苏尔心情低落的问道。
“嗯哼？只是查看思路而已，地鼠们应该也是才刚刚开始这项研究不久，野心未免也太大了点”，欣可轻蔑的冷笑了一声，“本以为只是单纯的想要直接将未活性化的神髓作为炮弹，没想到仔细的查探了一番后却发现是朝着直接利用神髓中包含的概念的方向去的。”
直接利用概念？那不就相当于直接操控了一位神灵种？！
“……那他们可以做到吗？”，这胆大妄为的想法着实让苏尔紧张了不少，直接操纵神灵种，这已经可以类比为核武器中的核武器了吧？
“不可能”，相当坚定的否定着，欣可用力的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多少年的问题了，是需要几代人去研究的问题——比起利用神髓中的概念，我倒觉得地鼠们直接朝着引爆神髓这个方向去研究才更现实点。”
淡金色长发的森精种话语中毫不掩饰其中的不屑，同样作为一个种族中最为天才的研究者，她对于这样的事情有着自己的坚持。
“这样啊”，苏尔了然的点了点头，“那么我们就快走吧，神髓那边你已经做好手脚了吗？不会在我们还没有跑到安全距离以外的时候就提前爆炸吧？”
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苏尔整理着衣装向着欣可说道，但欣可的表情比他还要诧异。
“引爆神髓？谁告诉你要引爆神髓的？”，欣可这次是真的在莫名其妙着，“如果设置长时间的术式就一定会被返回的地鼠们发现，而短时间的术式就根本无法保证引爆神髓前以潜陆舰的速度到达安全的区域……我才不要在这种地方和地鼠陪葬咧~”
违和。
苏尔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那——就这么离开吗？”，他伸出了手想要比划着，但却又不知道如何才能够将此刻的想法表露出来。
他只是觉得就这样离开是不对的，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不是说要将这座城市烧成灰吗？”，最终，苏尔只能干巴巴的重复着欣可的话语。
“啊~，只是稍微造成一些破坏而已，刚才也多少做了点布置……虽然我也很想将地鼠们的巢穴烧成灰烬，但是不切实际的妄想是不可以的喔~”，欣可笑眯眯的回答着，她在一步一步的接近着苏尔，直到贴近他的面庞。
的确是一种选择，但苏尔却仍旧觉得不够，远远不够，说不出理由，他只是觉得这样是不行的。
“猴子先生似乎有些不情愿呢？”，近距离的观察着苏尔的眼眸，欣可仿佛要从中看到他的灵魂一般，“……你想要我引爆这颗神髓？”
“……不！我……”
张开了嘴想要反驳，但苏尔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是对的，欣可将他心中最根本的渴望直接说了出来。
“你想要神髓就在这里爆炸，想要看到地鼠们付出惨重的代价——想要我也跟着埋葬在这里……对吗？”
“……”
无法回答。
即便欣可嘴里说着苏尔有想要她也死在这里的想法，但她却没有什么生气与愤怒的意思，甚至直到此刻还是带着笑的。
“……你想要把自己也毁灭在这里，想要拉着我作为陪葬，但你却又下意识的抗拒着这样的想法”，欣可是好奇着的，“你想死，却又不想死，也不想自杀，但又在主动寻求着死亡……猴子都是你这样的吗？”
苏尔的双掌已经握成了拳，不断的颤抖着。
“虽然猴子先生一直习惯性的将自己看到的情报全部都记录下来，但是就算是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吧？你已经回不去了……那么这些东西又是记录给谁看的呢？”，欣可在这处小小的平台上轻松的徘徊着，竖起的手指轻巧的在空气中绕着圈。
“之前在最下面的时候提议着让我去解放那些俘虏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想要看着我被拖死在这里，但很可惜我又如你意料之中的作出了抛弃掉他们的选择喔~”，欣可笑眯眯的说道：“明明知道我会做出这种选择，却又不肯放弃的作出了那样的建议，还在这里询问着是否要引爆神髓，哪怕光从胆量上来说，猴子先生都足以被划分到大胆的类型里了。”
“然而即使如此，却又在爬到这里后第一反应寻找着活下去的生路……太复杂了”，欣可走到苏尔的面前轻轻的捧起了他的脸颊，“你灵魂的复杂程度已经超过了我所见到过的任何一种活着的东西，那些已经活了无数年的神灵种在你的面前甚至比一位孩童还要单纯……”
第七十一章 第三者
“更不用说我那些脑袋空空的族人们了，满脑子只有其他种族头颅的天翼种更是连鞋都不配提，在这场彼此之间只想着单纯的杀戮的战争之中，你的灵魂与思维复杂到难以想象……”
“即便在你的同类之中恐怕猴子先生也是格格不入的吧？”，欣可的目光中竟带着莫名的怜悯，“在那些单纯的灵魂之间寸步难移，哪怕想要表露出你的想法却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理解你，明明都拥有着同样的肉体。”
苏尔想要挣脱欣可的手掌，并未受到太大的阻力，他略微摇晃了一下后倒退了一步。
他在恐惧。
甚至只有苏尔一个人知道，他心中所想过的要远比欣可所说的还要过分——
他在怨恨着利库，怨恨着柯儿，怨恨着莱尼与克雷多……连带着诺娜，以及所有的人。
为什么他们还可以安稳的呆在山洞里吃着煮熟的食物？
为什么他们还可以在感到寒冷的时候生起一堆篝火？
——为什么他们还可以好好的活着？
用他的生命所换来的安稳。
这是明知道不能这样，却又无法消除的怨恨。
“……并不是这样”，苏尔喃喃反驳着，“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一个平凡的人，心思也不曾单纯，他喜欢吃甜食，喜欢玩游戏，喜欢和朋友一起快乐的出去旅游，喜欢在房间里一个人看一些涩涩的视频……就好像任何平凡的人一样。
并非是一位身披光芒的圣人。
所以，在那片与森精种相遇的沙漠之中，明明在受到袭击的那一瞬间就应该放弃任何的抵抗，哪怕发现了那个魔法并未对他产生作用也不该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但他却仍旧忍不住挥出了那一拳，惊恐的逃跑着。
他不想死。
他已经做了足够多了。
用生命掩护着其他人逃离，仅仅因为一种怀疑便自我流放出了集落，挣扎在这个脆弱的生物根本无法独立存活的世界上……苏尔已经受够了，他已经受够了这不断向着自己挥出的利刃。
一次，两次——为什么还会有三次！？
为什么就偏偏是他？！
出发的时候从自己身体内部所涌动的暖流早已在这满天的黑灰中冷却结成了冰块，如火焰般升起的勇气覆盖在这寒冷的冰块上时凝结成了泥沼，牵绊着苏尔的每一个步伐，热血早已过去。
莫大的后悔，后悔着自己选择流放，却又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无限的反复着，每天都在睡着之前痛哭着发誓明天一定要返回集落之中，却又在睡醒后继续向西前进着，直到最遥远的地方。
然后便是一系列天翻地覆的奇幻之旅，甚至苏尔自己都在暗中庆幸着这种经历——他不需要为此而发愁了。
在被地精种们发现且杀死之前，他终于可以随性的活着，那位因他不甘的挣扎而发现了异常的漂亮森精种也将陪伴着他永眠在这地下一万公尺之处……还能有比这更赚的事情吗？
漂亮有用吗？高傲有用吗？天才又有用吗？
无论这只森精种再怎么嚣张也无所谓了，哪怕她发现再多的异常，心里有着再多大的好奇心或者恶意也都无所谓了——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什么都不会留下，也什么都不会带走。
这便是最完美的结果了。
苏尔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告诉着自己的，直到此刻。
脚下不时还能够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爆炸声，对面就安安稳稳的停放着完好无损的潜陆舰，只要现在上去就立即可以离开，活着逃出地精种的国度——为什么真的可以活着逃出去啊？
苏尔茫然的质疑着。
甚至连说点什么鼓动着欣可为了整个森精种引爆这颗神髓都做不到，连说出口都不需要，苏尔都知道欣可不可能会为了整个森精种的胜利而付出自己的性命。
他确实是想活着的。
就是欣可如果可以留在这里就更好了。
心中所始终不愿意面对的真实想法在欣可的支言片语中被赤丨裸裸的展露了出来，但苏尔却什么都无法做到。
他并没有直接产生威胁的力量。
迷茫的询问着自己的内心，苏尔在质问着自己到底该如何选择……该就这样活下去吗？
就如同在那片沙漠之中曾经对自己宣誓过的话语——
从此为自己而活，直到哪怕用尽全力也无法活下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