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52节
这只扭曲的怪物本来作势欲扑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一边支撑着身体的手掌张开着高举了起来，想要触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血液却始终够不到，它在焦急，在烦躁，就跟吵闹着祈求糖果却一无所得的孩童一样，这只怪物急躁的原地跳动着，突然将自己的胸腹贴在了地面上，四支锋利如刀的蜘蛛节肢诡异的向上扭曲着，直至触碰到那些血液的时候。
不停的划拉着，节肢上那坚硬的刚毛在触碰到皮肤时发出了撕裂般的唰唰声，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将自己的皮肉撕扯了下来，鲜血混杂在一起落入了那颗蝙蝠脑袋的嘴里——事实上早在它急不可耐的对自己动手之前，苏尔不少落在了它头顶的血液便已经在重力下流进了它的嘴里。
暗中吞了吞口水，苏尔鼓起勇气强压着本能的不适还有恐惧向着这扭曲的怪物靠近着，没有选择逃跑，对于自己的身体极限他一清二楚，他的血液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如果不能趁着还有机会的时候彻底解决掉这只怪物，那么暂时的逃跑只不过是缓慢的自杀罢了。
保持着一个很近的距离停下了脚步，苏尔在犹豫是否要像面对浅野白洲时那样，为了加深这种未知的魔法所带来的神秘联系，将自己的一块血肉喂进这只怪物的嘴里。
他看到了那明显带毒的嘴里分泌出的液体腐蚀着岩石，手里紧握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刚才所划破的那处伤口边缘，苏尔的手在颤抖着，只需要闭上眼一个用力就可以将这块血肉直接削掉，但这会有用吗？这点血肉足够吗？需要？还是不需要？
好痛，会痛到快要握不住这只匕首，连自己都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只手在不可控制的颤抖着。
在他的面前，吸血种所化成的扭曲怪物已经将苏尔甩到它头顶的鲜血连带着自己的皮肉吞食了个干净，此刻正贪婪的清扫着有血液滴落的地面，彻底刮去了一层。
仅仅在苏尔犹豫的这几秒钟之内，这只怪物便已经将地上的血液一扫而空，甚至顺着鲜血的来源而爬到了苏尔的身边，贪婪的注视着那只手，那只低垂着正不断从指间向着地面滴落着血液的手。
若是放在吸血种理智还在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放任心中的警兆不管，任凭自己的本能占据上风，但此刻的这只怪物却已经被本能的贪婪与渴望给彻底压了过去，它是着迷着的，渴望着这份鲜血，这份奇异的感召。
舔舐着，每当鲜血从苏尔的指间滴落，这只扭曲的怪物便会将那块盛着鲜血的地面舔舐去一层，不，这已逐渐不够，仿佛一个嗷嗷待哺的孩童，它突然贪婪的张大了自己的嘴，三排细密而又锋利的锐齿就直接暴露在空中，直接盛接在苏尔手臂的下方。
‘不要！’
被这扭曲的怪物突然张大的嘴给吓了一跳，苏尔条件反射似的抗拒着，想要躲避这恐怖的怪物。
不要杀我。
我不想死。
然而他的动作却仿佛是一个信号。
嘭！
几乎就在苏尔下意识的向后倒退的一瞬间，这只扭曲的怪物便踏碎了自己足下的岩石，整个身形直接扑向了另一边的欣可！
锋利的节肢，粗壮的尾巴，这些可以轻易撕碎脆弱的肉体的武器眨眼间就要触及到欣可的身躯！
“停！！！”
不止是在心里呐喊着，苏尔高举着手大声的吼叫着，而顺着他的声音，这可怖的怪物收敛着自己的爪牙与欣可擦肩而过，那些诡异的触肢在来回收缩着，仿佛压抑着某种冲动。
快速的喘着气，苏尔渐渐放下了自己伸出的手臂，努力为自己包扎着伤口，那股无形之间的感觉已经告诉给了他刚才到底犯了什么错。
他不想死，不想受伤，在这样的思维传递过去的一瞬间，这只扭曲的怪物便将苏尔暂且排除在了死亡名单之外，那么距离最近的食物就只有另一边只有不到几米处的那块美味的肉了——因为刚才要走过来而被苏尔留在原地的森精种。
是的，苏尔重新感受到了那种模糊的感觉，他与这只怪物仿佛隔空产生着无形的联系。
脆弱，就好像在下一秒就会自动断掉，却又建立的如此轻易——这只怪物根本没有丝毫的防备与抗拒，甚至它本身还在呐喊，在欢迎着这种联系。
渴望。
第一百一十章 割裂
“……想要杀我的话……就果断一点啊……猴子先生……”，捂着自己因为用力而迸裂出鲜血的伤口跪倒在地，欣可低下头断断续续的轻声念着。
刚才为了躲避这突然朝着自己袭击过来的怪物，欣可再一次催动着身体强行扭了开来，才刚刚结痂的伤口破裂而向外流着血，连那些紧绑着的布带都被再次染红。
她的血液就好像最甜美的饵食一样，唤醒了这只扭曲的怪物最本能的渴望——它还记得这种气味，它曾经最渴望得到的美味，如此之近……
那种诡异的虫鸣再一次密集的敲响，这只怪物躁动着，触肢不断的抬起又放下，那失去了皮肤的蝙蝠头颅上猩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欣可，它在不断的尝试，却又被强行压了下来，只等一个苏尔松懈的时刻。
没有对欣可解释什么，也没有功夫解释，苏尔正努力让自己的大脑里充斥着不要动的想法，一点杂念都不敢出现，唯恐被这只怪物抓住他思维的一个间隙直接将欣可撕碎，吞食掉所有的血肉。
在这种整个脑海里只能存在一个想法的逼迫下，苏尔甚至连向前迈步走到这只怪物的面前都无比的困难，他想要把匕首丢给欣可，却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无法做到。
顺着那股无形的联系，吸血种所异变成的怪物所涌动的杀戮与吞食的渴望在不断向他传递而来，苏尔的意识宛如一支在大海上飘摇的小小木舟，甚至这样的渴望还正在变化着——就好像一台转了好久的弯才终于转过来的笨拙汽车，苏尔清晰的察觉到了这只怪物的不同。
它仍旧没有挣断它与苏尔之间那股无形的薄弱联系，没有抗拒，甚至其本身也依旧在渴望着这种联系……它想要更多，将这样的联系更加扩大，想要更多的血，更多的肉，更多的……灵魂。
这便是这只扭曲的怪物在它混乱的本能下所得出的结论，它想要苏尔，想要与他没有任何的间隙——融为一体。
消失了。
在视野的范围里消失了。
然而那股特殊的存在感却蹿升在苏尔的心头，他知道它就在那里！
【向上向上向上向上向上！！！！！】
与危机的警兆同时尖叫在心底的是这样的呐喊，顺着那股如有实质的对于体型判断的直觉，苏尔狠狠的将自己的匕首对着自己的头顶插了过去！
本能使出的专属于吸血种的幻惑魔法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扭曲的怪物顺着这股指引想要从苏尔的视线中短暂消失的计划也作了空，苏尔用力刺出的匕首已经深深的陷进了它的身体里。
在那最紧迫的几秒之中，苏尔尖叫在心中的命令依旧深深的影响到了它的动作，听话的从苏尔的头顶掠过。
沉重，宛如举着一块巨石一般，歪曲的匕首几乎快要脱离掌心，以至于苏尔不得不将另一只手也按了上去。
布满蛇鳞的巨尾的确无法被匕首刺入，但这如缝合而成的怪物的身体与巨尾相接的地方却是普通的血肉，体型并不巨大，以至于这深深刺入的匕首几乎贯穿了它尾巴的根部。
“桀桀桀桀桀桀！！！！”
尖锐的嘶鸣声几乎要撕裂近在咫尺的苏尔的耳朵，扭曲的怪物因为疼痛而剧烈的挣扎着，那条粗大的尾巴拼命的抽击着空气，卷曲间也抽打在了苏尔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
吼叫着，忍受着疼痛，从牙缝里挣扎出的喊声，苏尔两只手紧紧的握住匕首的柄部，然后——用力的向下拉动！！
令人牙酸的骨肉分离的咯吱声，哪怕那些从尾巴的尖端所甩出的具有腐蚀性的液体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而滋滋作响着都不曾停下，苏尔紧握的匕首在这只怪物尾巴的根部缓慢而又坚定的切出了一个半圆，甚至连带着它整个身躯都甩了出去，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敏锐的抓住了这一个机会，不需要提醒，欣可忍着自己身体各处与内脏里传来的痛楚扑了过去直接抓住了那条因为受伤而脱离躯体逐渐失去控制的巨尾，一脚踩在这只怪物背上那只吸血种的脸庞之上，直接将这条尾巴撕拽了下来！！
“桀桀桀桀桀！！！”
痛苦的惨叫着，这扭曲的怪物因为这份疼痛而不停的在地上翻滚了起来，但苏尔却不会有任何一丝同情，只是稍微平稳了一下身形，他便举着匕首向着这只怪物冲了过去——必须死！它必须死在这里！
是因为疼痛吗？还是因为躯体的残缺？几乎就在苏尔扑了过去的那一刹那，浮现在这只怪物背上的那只吸血种的脸庞突然在它的身体上游动了起来，蓦的睁开了双眼！
“桀！！！”
尖叫着，随即再一次消失在了苏尔的面前，从岩石的表面可以清楚的看到不断有腐蚀性的体液落下，在两个人的周围延伸出了一条冒着青烟的轨迹，在苏尔靠近着欣可绷紧着神经警惕之时，它却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白线离开了这里。
“……”
没有放松，但在这种警惕与等待之时，刚才所受的一切伤害才仿佛被逐渐唤醒了一样，拨弄着脆弱的神经末梢，苏尔只感觉自己的背上仿佛有人直接在用手指向着自己的伤口伸出抠动着，剜至骨髓的深处。
是那些落在身上的体液吗？苏尔快要被疼痛淹没的意识还在思考着，它们仍旧没有被抵消干净，甚至直到现在也还不断的向着躯体内部钻深着。
“……剜，剜掉吧”，颤抖着将匕首插在了欣可的面前，大颗大颗的汗水从苏尔的额前滴落，他转过身背对着欣可磕碰着牙齿重复道。
然而欣可却没有什么动作，她只是凝视着苏尔展现在自己面前的后背，随即伸出手指轻轻的在伤口的上面抹了抹。
“……似乎不用了呢？”
疑惑着，耳边听到了欣可这样的回答。
苏尔定定的看着欣可穿过他的耳畔摊开在他面前的手指——上面沾着焦黑的粉末。
那便是他背后的创口如今的模样。
第一百一十一章 遗骸
是吗？
所以那种钻入骨髓的痛楚……只不过是他的想象吗？
苏尔有些恍惚的跪倒在地上，他的身体就仿佛不是他的身体了一样，只不过是一个套着壳子的木偶。
没有了多余的力气，无论是他还是欣可都是如此……它还会回来的，宛如一条受伤了的毒蛇，舔舐着伤口，势要为自己复仇——苏尔知道这种感觉，那已经断开的微弱联系告诉了他这样的秘密。
“……死完了啊”，凝视着面前的一切，苏尔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去的虚弱。
所有的残骸都在说明着这处地方本该是森精种的哨站的样子，但如今却可以说是血肉磨坊一般的场面，这样惨烈的屠杀绝不是为了满足食欲或是治疗的目的，而是一种单纯的发泄。
互相搀扶着，两个人艰难的向前行走着，直到这处哨站最中间的的地方。
这里整整齐齐的插着十一颗头颅，仿佛在做烧烤一样从上而下的串成了一串，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森精种的头颅，有男有女，如旗帜一般插在了地上。
这是那只由吸血种所异化而成的怪物所做出的好事，甚至苏尔都不知道它到底是否恢复了理智……还是说融合了？真的被野性的本能同化了？之前最后一刻那张吸血种的面庞突然睁开眼睛的画面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从地面与建筑的表面上还可以看到那些熟悉的被腐蚀后的痕迹，以及这些森精种们在死亡前所释放的魔法所做出的反击的痕迹。
“还真是无聊的挑衅啊”，哪怕身上的伤势依旧没有痊愈，但如今欣可的身体状态却反倒比苏尔要好，一只手扶着苏尔，另一只手尝试性的拔了拔这杆令人作呕的旗帜却没有拔动，这个女人嫌恶的感叹着。
那只扭曲的怪物特地将这根旗杆插了很深。
想要说点什么却在张口的时候感受到了发自内脏的虚弱感，苏尔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轻轻的闭上眼默哀了几秒。
就差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而已……如果他们可以再早到一段时间的话。
就可以找到其他的森精种了——活的。
他的任务就可以完成了。
然而先一步到达的却是那只怪物。
奇异的没有什么挫败感与烦躁感，苏尔只是为自己而担忧着……他还能支撑到约定完成的时候吗？
这样思考着，却又发自心底的感到了无所谓——无论如何，他都已经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即便面对那样高尚与伟大的利库都可以挺直自己的腰背。
“……你觉得它恢复理智了吗？”，虚弱的出声询问着，苏尔想要听听欣可的意见。
“唔~，一半一半吧？毕竟做出这样的挑衅确实太过于无智了些，只是在单纯的浪费罢了”，欣可的目光划过那些糊在地面与墙壁上的残肢还有血肉，“非要做个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疯了？”
“吃点什么吧，或者喝点”，示意欣可和他一起迈步，苏尔指了指一面半塌的墙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