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6节
“是吧？你也想起来了吧？”，将苏尔提的更靠近了自己一些，白发的兽人种轻声的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刚才说了句什么，猴子的语言我也不懂，不过我已经看到了啊……你想要为自己的部族牺牲的想法……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在最初的冲动过后。
这是兽人种未曾说完的后半句话。
当一时热血上头的冲动过后，会留下的只有阵阵的后怕与无法排解的空虚感，就好比自杀失败的人很难再故意勇气自杀一次一样。
白发的兽人种都知道的，他深刻的知道这种感受，正如他曾今的亲身体验。
“你每一寸肌肉的变化，瞳孔的收缩，心跳声，甚至血液的流动，我全都‘看’得清清楚楚”，故意贴近了苏尔的耳朵小声的说着话，就好像两个关系最为亲密的人在互相耳语着，狼样的兽人种继续说道：“……所以确实冷静下来了吧？猴子，现在能告诉我你们正听命于哪个种族吗？偷偷摸摸来到兽人种的区域又是想做些什么？”
说完，白发的兽人种甚至体贴的放松了点手掌，让苏尔的头颅暂且获得了片刻自由，完全不怕苏尔会趁机咬断自己的舌头——他就是有这样的自信，但实际上苏尔确实也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就在兽人种说出自己的疑问之后。
他输了。
彻彻底底。
想要激怒这个兽人种让他在怒气下杀了自己而保守住秘密的计划彻底的被看穿了，而且他还似乎误会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嗯？
他所拥有的不是读心术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还会在这里等待着我的回答？
难道不该在问出问题的下一秒就‘听’到了我的答案，然后将失去了作用的我处理掉吗？
已经脱离了在第一次得知读心术这种犯规技能的存在时的惊慌与无措，顺着恐惧也将过量的情感爆发了出来，此时此刻，苏尔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事实——白发兽人种也许是在骗他。
而这个问题在下一秒也得到了解答，证据便是这个正提着自己的兽人种在自己的脑海里闪过很离谱的想法时也没有拧下自己的头。
仅仅只是两秒钟都不到的时间里，苏尔的脑海里便如同电流飞逝般的思索着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虽然他的智慧并比不上利库那样的天才，但放在此时却是足够使用了。
他不能死，甚至不仅不能在这里一死了之，他还必须打消掉面前这个兽人种的疑虑，因为这个兽人种已经思考到了会对周围这片区域里的人类生存而会产生灭顶打击的方向上去。
仿佛重新燃起的火焰灼烧着苏尔早已力尽的身躯。
是的，确实没有人会闲到每天往蚂蚁洞里灌水淹死蚂蚁，但若是这只蚂蚁掌握着足以威胁到人类生存的道具呢？
毫无疑问，那将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而战争的结果也是完全不需要费神去猜的——苏尔所在的集落的灭亡。
除非食物短缺的时候，否则兽人种们确实不怎么会理会人类这种他们眼中的猴子每天都会做些什么，但若是这样的猴子开始为其他的种族服务，传递信息等等时就不同了，这就意味着它们就从毫无威胁的猴子转变成了需要提前被抹杀的敌人。
而这也就与利库五年前所提出来的，整座集落里的所有人都始终坚持着的，付出了巨大代价的信条背道而驰了——
【人类不存在，不能存在，所以不会被感知，人类的抵抗根本不被允许，也不得不成为被狩猎的猎物，不能反抗，因为不能有威胁，哪怕稍作反击取得略微的胜利也毫无意义】
那些已经付出的牺牲决不能被白白浪费。
所以，
这是只有苏尔才可以拯救的世界。
大家的世界。
“呃咳！咳咳咳！”，想要说点什么，但刚刚才发声又被口水给呛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看着这个非常有耐心的甚至等待着自己咳嗽完毕的兽人种，苏尔微微扯起了嘴角，“听，咳，听命？”
苏尔的嘴角挂起了毫不掩饰的嘲讽般的笑容，那是绝对真情实感的话语，绝不蕴含任何一点谎言。
“又有什么种族需要我们这样的野兽服务呢？”
毫不在意的贬低着自己，苏尔抬起头，却只能看到天空中那永恒不变的赤红色的月亮，以及这如血般殷红的天空。
第十一章 旧日之屑
没有回答，兽人种的目光正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
虽然他的感觉告诉了他的手中提着的这只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学会了兽人种的语言的猴子很有可能是被其他种族圈养的奴仆，但他的理智却告诉他苏尔所说的是对的。
精灵，那是将不可能的事情化为可能的要素，它们无处不在，也存在于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生命与生物的体内，而体内可以保存的精灵的数量，与精灵回廊连接的神经适性则决定了种族的位阶。
兽人种的适性是极低，而人类则根本就没有适性，也根本无法与精灵回廊连接，正因为如此，再加上人类也不拥有创造自己的神灵种，所以兽人种尚且会获得【种】的后缀，而人类就仅仅是人类……被视为最低级的野兽，就连人类这个称呼也仅仅是自称而已，从未被其他种族所承认过。
无法使用魔法，也没有任何的超常之力，连精灵都看不见的野兽又如何才能够收集到那些对于可以高效的利用精灵的种族们来说有用的信息呢？
对于那些上位种族来说，恐怕只需要稍微费费心思编写一个术式就可以收集到野兽们费再多的力气也无法收集到的情报，只不过是对付一个排在末尾的兽人种罢了，需要用到这样遮遮掩掩的方法吗？
当你可以一拳就打死敌人时，你会花很长的时间去做前期准备或是蓄力吗？
那并非是强者的选择。
而这也正是白发的兽人种所疑惑的地方。
但他是一名先锋，是斥候，是用生命为部族探知危险的触角，这样的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不是他所可以判断出的，他所要做的也只是将这份情报传递回去就可以了——不过鉴于他的信使伙伴刚刚才将那队出现在兽人种活动范围内的欧克的情报送了回去，目前还没有回来，所以送回情报的事情只能暂且押后。
在这之前，他得将这个蕴含着什么秘密的猴子完好的带回去才行——虽然并搞不清上面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唯有一点是白发的兽人种可以确信的。
面前这只猴子确实有种发自骨髓的高傲感，甚至连猴子自己都没有发现，也只有从肌肉还有血液的流动或是心脏的跳动等细微之处来看时，他才会这种清晰的感受，就好像他面对的并不是一只无知而低贱的野兽，反倒是一位拥有着同兽人种一般高贵，甚至更加高贵且强大的灵魂般的错觉，因此才可以反过来鄙视兽人种的存在。
猴子看到了兽人种未曾看到过的世界？
这是在开什么兽人玩笑？
白发的兽人种是这样的感觉到的，而他也是这样提问着的，对于这股神秘的感觉的疑问。
“……你看，甚至直到现在你也没有放弃不是吗？”，可以说有着旺盛的好奇心，白发的兽人种拨弄着苏尔的骨头，只是轻轻的一扯，关节处的骨头就在清脆的咯嘣一声里脱落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苏尔不禁闷哼了一声，但仍旧一言不发——他必须找到决定性的理由来让兽人种放弃自己刚才的判断。
“还在不断的思考着谎言，真的以为我看不到吗？”，不曾发现自己的计谋已经被看穿，白发的兽人种还在出演着自己的剧本，“说起来三年前我也见过像你这样的猴子呢……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要握住你的头骨吗？”
嗡！
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却让苏尔的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面纱，燃烧起来的大火，被利爪撕得粉碎的木屋，三年前那个被莱尼背着逃走的自己，颠簸中的昏暗视线立还残留着那个带着自愿留下的人们义无反顾的回过头去的男人。
“你想起来了对吧？”，满意的听到了苏尔无可自制的快要咬碎了的牙齿声，白发的兽人种恶意的笑着，“真是多亏了你们啊，虽然骨头又多，肉量又少，但要不是在那时捉到了你们这些猴子，部族里恐怕就要有好多孩子熬不过那个冬天了啊……从这个角度去想的话，你们这些猴子简直就是英雄一样的存在哦？”
几乎快要流淌到地上的恶毒。
颤抖。
“对了，虽然有着自己的语言，但是你们这些猴子知道英雄是什么意思吗？还是让我来为你解释一——”
嘭！！！
白发的兽人种的话语停了下来，苏尔那呼啸而去的拳头正被他牢牢的握在手里。
早已不可能会榨出半点力气的身躯里不知为何竟再一次如火山般迸发着力量，目眦尽裂，明知不会造成半点的伤害，甚至连理智也在叫嚷着将这份力气保存下来，但苏尔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卢瓦斯。”
“嗯？”，好奇的反问着，白发的兽人种没有明白。
“他的名字……呼……叫做，叫做……卢瓦斯！”
粗重的喘息着，从紧咬着的牙齿缝隙里钻出来的字眼，每一个字音都在颤抖，苏尔低垂着头，尽着最大的努力不让这兽人看到自己眼中的一切。
“那么你呢？猴子？”
完全没有在意苏尔的仇恨，手中所提着的生物所有的情感尽在他的感知之中，白发的兽人种漫不经心的随口询问着。
“……苏尔。”
“很好，我的名字叫做浅野白洲，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了解就又多了一分”，白发的兽人种，不，浅野白洲活动了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脖颈，“那只猴子，哦，卢瓦斯……总之卢瓦斯对于你们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吧？但就算是这样，当初你们不还是丢下他头也不回的跑掉了吗？”
闭嘴。
苏尔的心中呐喊着。
“你知道吗？那个家伙啊，到真正快要死去的时候才好像突然明白了活着是多么宝贵的事情啊”，将苏尔低下的头强行抬了起来，直面着那已经无法掩饰住的仇恨与愤怒的目光，浅野白洲毫不在意的将自己那颗在苏尔的眼中已经无比丑恶的脸庞凑了过来，“后悔了啊，他，哭着想要活下去哦？”
闭嘴！
无声的尖啸。
“咬掉他血肉的时候求饶的模样可真是难看啊，本以为故意向着我们冲过来的猴子会有什么样的本领呢，没想到却只是这样……”
浅野白洲还在喋喋不休的回忆着，但苏尔却忍不住轻蔑的嗤笑了出来。
“哦？是吗？”
第十二章 拒绝
浅野白洲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苏尔在他说出卢瓦斯曾经后悔或是求饶的时候连一点点的怀疑与愧疚都没有出现过，燃烧着的只有无穷的愤怒，但这都不是重点。
“卢瓦斯绝对没有求绕过，对吧？”，看着迟迟没有更进一步反应的浅野白洲，苏尔讽刺的笑着说道。
“……为什么这么确定？”，沉默了片刻，浅野白洲疑惑的问道，“你就这么相信他吗？”
“不，虽然我也很相信卢瓦斯，但一个人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更相信的其实是你啊”，苏尔已经可以说是在讥笑了，“这么快就忘记了你刚才都说了什么话吗？——【为什么我会知道要握住你的头骨】。”
“……”
浅野白洲不说话了。
“所以卢瓦斯其实是因为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而死去的吧？”，没有理会因为受到了自己的讥讽而稍微有些尴尬的白发兽人种，苏尔只是有些出神的低声念叨着，“是害怕自己会后悔，还是害怕自己会说出我们的踪迹呢……”
就好像自己今天的选择一般。
并非是同一个人，也并非是同样的地点，但所做出的选择却如此的相似，这份无以言表的沉重感让苏尔愈发失落了起来。
苏尔知道这只兽人种正在干什么。
浅野白洲只是想要摧垮他的意志，然后让他将那个就连苏尔自己也不知道，简直可以说是听着就莫名其妙的所谓的自信以及高傲的秘密交代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