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你怎么净打高端局？ 第77节

　　苏一言不发，只是又给林蔚倒了杯茶。

　　林蔚撇回头，古怪地看着这不知道有从哪里拿出来的茶具，记忆体的事，当真神奇。

　　“每次和你聊天，都感觉像是坐在心理医生面前的‘来访者’，而且你也一直用它来称呼我，这种感觉，还真挺奇妙的。”

　　如沐春风，并不让人讨厌。

　　“不必多虑，来访者。我虽然曾经是个医师，但现在只是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罢了。”

　　越来越像了。

　　林蔚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水温润清香，余味回甘。

　　“苏，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外边那个身为先行者的苏，会对新世代的文明有多少归属感呢？”

　　林蔚端详着手里的茶杯，向苏抛出一个反问。

　　“人心幽玄，难以揣测。在这里的我，只是苏的一隅侧影，实在无法替真正的苏做出回答。但……我似乎明白了你的疑惑。”

　　苏虽然不明白这个后世之人为何会有此问，但自己刚刚看到的那种迷茫和无所适从，确实的确与他们这些先行者相似。

　　“我猜，只是完成既定的使命罢了，至于完成之后呢？战胜崩坏之后又该如何生活，怕是根本没想过。”

　　林蔚替苏做出了回答。

　　“与我而言，当然没有你们这些先行者这么伟大。我只是一个迷路的旅人，于这个世界，这个文明而言，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只是很倒霉地被崩坏侵蚀，又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卷进‘崩坏’这个漩涡。”

　　“我的‘使命’也只有将铃送回往世乐土这一件事罢了。毕竟我因她和八重樱而生，自然应该替她们做一些微不足道是事情。”

　　“现在，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啦！而进入这座往世乐土，又让我从外边那个漩涡一样的现实中抽离，让我有了足够的时间和心力去审视自己，审视别人。结果越审视，越迷茫……”

　　林蔚微微一叹，将茶杯放回桌上，苏为他重新添满茶水。

　　“我不想让自己卷入这些是是非非，却又已经踏入了这个漩涡……我并没有下定决心去参与这场游戏，去改变事情原有的发展轨迹……但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以及我所持有的神之键，已经不可能让自己置身事外了。”

　　“既不想自欺欺人，又没有下定决心，瞻前顾后，踟蹰难行。呵，让你见笑啦！”

　　林蔚将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感觉浑身舒畅，伸了个懒腰，

　　“所以啊，我都在这座往世乐土待得根本不想离开啦！往世乐土，这名字真没叫错……如果允许的话，我真想在这里一直待到天荒地老，待到一切结束，然后再离开这里，重新开始过我普通人的生活。”

　　“是的，很难。”

　　苏摇头叹息，不战胜崩坏，一切都无从谈起。

　　“是啊，我知道很难……且不说我这个BUG能卡多久，只说世界蛇，灰蛇早晚要进来撵人的。离开这里，是早晚的事，躲不开的……”

　　林蔚不知道苏的想法，但也没准备向他解释自己真正的顾虑是不想干涉原剧情的既定结局，将它导向一个未知的未来。

　　“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现在在这里的日子，我过得还蛮轻松愉快的。”

　　林蔚端起有些微凉的茶杯，一饮而尽，命中注定的事，躲是躲不开的，早晚要面对。

　　“谢谢你愿意听我发的这些牢骚。”

　　难免自嘲，在英雄心里，这些凡人的瞻前顾后，怕是很可笑吧。

　　“无妨，对于无法改变未来的我们而言，现在所拥有的，只有这些无穷无尽的时间了。”

　　苏轻轻安慰，没有说更多。他能感觉到，林蔚的内心虽然犹豫，但没有恐惧，他的内心依然拥有足够的勇气，以及极为难得的慈悲。

　　“……来访者，你似乎与真正的苏、华还有凯文都有交集？”

　　略一犹豫，苏还是忍不住隐晦地向林蔚询问自己的友人和战友的安危。

　　林蔚摇了摇头，略作解释，

　　“我只是见过华和凯文罢了。至于现实中的那个你，那家伙把自己关在须弥芥子里闭门不出，哪那么容易见得到？”

　　“至少让我知道了他们依然平安，如此，便已足够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使是苏，也依然是一直在挂念自己的朋友的。

　　林蔚看着苏那张像女人一样秀美的脸庞，盯着他紧闭的双眼看了一会儿，忽地开口问道，

　　“苏，你不觉得，你的眼睛闭得太久了吗？”

　　“何出此言？来访者？”

　　苏没有预见到林蔚的这句提问，微微有些惊讶。

　　“你知道的，我并非世界蛇成员，只是以个人身份与先行者们有些许交集，因此我对你的能力略有了解，苏。”

　　林蔚不喜欢对谈节奏被别人掌握，尤其是苏这种精神感知型融合战士，选择了单刀直入。

　　“所以，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在你此前的‘预见’中，都会是谁成为新时代的先行者？”

　　苏好像明白了林蔚的用意，略一停顿，还是缓缓开口，

　　“在我的预见之中，凯文、伊甸、阿波尼亚、梅比乌斯，以及我自己，我们背负着不同的使命，各自奔走在新世代的大地上。”

　　果然，与自己的记忆别无二致。

　　“所以啊，苏，这就是我想让你睁开眼睛的原因，你的预见并不准。”

　　林蔚看着这个五万年前的英桀，想试着让他们不要再困在曾经的影子里，

　　“凯文，苏，华，还有一个远赴星空的小女孩。这是新时代的先行者。”

　　林蔚微微一笑，身子前倾，反过来给苏倒了一杯茶，笑道，

　　“如果我所知的不错的话，你的‘预见’能力更类似于大数据分析，就是根据已经发生过的事，自己采集到的信息，归纳，总结，推演出一个最有可能的结果。只是在超变因子的影响下，让它们变成更加直观的画面，也就是‘预见’。”

　　“大体如此。”苏点点头。

　　林蔚叹了口气，

　　“你太理性啦，苏。人类不是机器，没法单纯的用理性就能完全涵盖。也许你们那个时代本就理性，但就人类个体而言，感性同样是镌刻在基因和灵魂中的一部分。”

　　林蔚将茶水向苏的方向推了推，

　　“你有多久没看过自己的同伴了？”

　　苏摇摇头，不为所动，

　　“英桀们朝夕相处，本就不必拘泥于某一种感官。”

　　所以呢？预见错一半？甚至连千劫都能反过来摆你一道？

　　林蔚对苏的固执有些无奈。他坐正身体，准备来一点残忍的。

　　“想知道现实中的苏和凯文之间的故事吗？”

　　苏沉默不语。

　　林蔚将发生在千年前的那段往事讲了出来。

　　“凯文沉在量子之海，苏将自己封闭起来拼命观测，就像是在赎罪一样。”

　　林蔚讲完，语气甚至有些怜悯，

　　“苏，你没发现吗？你其实，并不了解你的同伴，所以你的‘预见’才会出现这种错，毕竟信息都是错的，结果又怎么会正确呢？”

　　“你看，苏对凯文出手了，因为他并不真的了解凯文；而凯文了解苏，知道苏会对自己发难，所以他提前准备好了一切，选择成全自己的朋友。”

　　“身为‘觉者’的你，其实也是芸芸众生中的我一样，陷于‘我执’而不自知呀。”

　　精神感知型融合战士的副作用，让他得到了不同的视野，看得太远，忘了身边。

　　苏还是沉默不语。

　　林蔚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苏，至少在这里的你，在这座往世乐土之中，已经不是那个残酷的战场了。在这里，不需要你有多么长远的洞见。”

　　“所以，试着睁开眼睛看看身边的同伴吧，他们和你一样，都不是简单的‘过去的’影子，你们都活生生地在这里生活，这不是挺好的吗？”

　　林蔚举杯一敬，

　　“你看，连我在这里都不想离开了。”

　　苏还是沉默不语。

　　林蔚将茶水一饮而尽，点到即止，

　　“时间不早了，我得去找华了，不能让她久等。我先走啦！”

　　林蔚向苏示意，起身离开。

　　苏依然沉默不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睡着。

　　林蔚走向大厅中央的记忆装置，这段时间以来他早已适应了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

　　林蔚不后悔捅破这层窗户纸，记忆体也该拥有新的未来的。

　　意识和视线一阵恍惚，这是熟悉的记忆传送感觉，林蔚也已经习惯了。

　　等轻微的不适散去，自己已经再次站在了往世乐土中。

　　“有没有人跟你说起过，别人很难走进你的心里？”

　　脚步不由一顿，他听到了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呀！我是不是出现的过于突然，把你吓到了？真是抱歉……对了，我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呢！”

第四章：爱莉希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