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290节
剑气狂潮落地,卷起三丈浪头,径直拍向郡守衙大殿!
伫立于大殿之外的数百黑甲大剑士首当其冲。
恐怖的剑气浪潮奔涌过去,数百人连一声哀嚎都未能发出,便被密不透风的锋锐剑气,切割成一堆堆手足难辨的碎肉!
再然后是腰身粗的梁柱、厚实的青砖墙壁、绘云雕兽的精美大门……恐怖的剑气浪潮所过之处,一切尽皆化作残骸!
“铛。”
巨剑坠落郡守衙大门前,“哐当、哐当”解体,碎裂成一地暗淡无光的破铜烂铁。
当耀眼的剑气狂潮烟消云散之后。
映入陈胜与众多红衣军将士眼帘中的,就是一地碎尸残骸,与一座摇摇欲坠的破烂郡守衙……
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
陈胜在数十甲士的簇拥下,缓步走进破碎的郡守衙之内。
残破的郡守衙内,一青一白两名中年文士仰躺在地面上,身上覆盖着少许瓦砾残骸,生死不知。
方才他看得分明,在剑气狂潮破开青衫文士竹简虚影的一瞬间,站在郡守衙门后的白衣中年文士一把拉着青衣文士,飞身扑进了郡守衙内,躲过了剑气浪潮拍击郡守衙的那一波……
待到走近一些之后。
陈胜就看到方才与他交手的那个青衫中年文士,双腿已齐膝而断,双目也已经变成了两个血肉模糊的血洞。
很显然,他躲了。
但没完全躲开。
令陈胜心下微微有些触动的是,青衫文士的身躯还在剧烈的颤抖着,显然神智还处于清醒的状态,但他却愣是死死的咬着一口钢牙,没吭一声!
单是这份过人的意志力,就无愧于他在法家一途所取得的成就!
而另一个白衣文士的状况就好很多,除开额头上些许擦伤,四肢都还整整齐齐的长在身上。
此人也没有晕厥,但一脸的惊骇得恨不得晕厥过去的表情,下身还弥漫着一大滩褐黄色的液体……
“你是谁?”
陈胜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淡淡的问道。
“我,我……”
白衣文士磕磕巴巴的开口,‘我’了许久,才‘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是法家弟子,韩非。”
“韩非?”
陈胜皱了皱眉头,指向一旁那个残废的青衫文士:“那他又是谁?”
白衣文士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仰躺地上,双腿仍在血流不止的青衫文士,心头默默的一咬牙,说道:“他,他,他是颍川,颍川郡丞,方意!”
“方意?”
陈胜眯了眯双眼,心头略有些怀疑。
韩非这个名字,他耳熟。
李斯曾对他提起过,言他与韩非同出一门,都曾在儒家大贤荀子门下求学,其后又一同转研法家学说,李斯盛赞其为百年内法家学说集大成者,当代无人能出其右!
而方意之名,他便极其陌生了,似是前世今生都不曾听闻过。
一个名不经转之人,竟也能以不善争斗的法家之术,将他逼到这般田地?
须知他方才击破竹简虚影那一剑,绝对是他习武以来最巅峰的一剑!
那一剑之中,不单单只有他一人之精气神,还包含了那些剑奴数年如一日、十数年如一日修习杀伐剑术,凝结于那一口口大剑之中的杀伐剑意!
莫说是他现在无法复制这一剑的风采,就算是后边晋升后天境了,能不能复制这惊才绝艳的一剑都很难说!
那一剑的风采,据他自己估计,已经无限接近于先天武者的全力一击……反正像盖聂那样的后天剑客,他那一剑,可以杀一打!
就在陈胜思考着是不是去找个本地人来辨认一下的时候,陈守忽然领着一个满脸堆笑、像生意人多过于像军人的陌生将领走了进来。
“咦,方郡丞?”
来人见了地上仰躺着的两名文士,惊讶的低呼道。
陈胜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看着的,竟是那个白衣文士,不由的皱眉道:“你是谁?”
陌生将领慌忙单膝点地,垂首毕恭毕敬的见礼道:“降将胡泰,拜见上将军!”
陈胜看向陈守。
陈守对他点了点头。
陈胜收回目光,指着那白衣文士问道:“他是谁?”
胡泰答道:“回上将军,此人名叫方意,颍川方氏家主,据传乃是神农后裔,世居颍川郡丞之位!”
陈胜再指向那个因为失去过多,已然陷入昏迷当中的青衫文士:“他又是谁?”
胡泰抬起头看了一眼,回道:“回上将军,此人名叫韩非,广有贤名,去岁行经颍川,君……许贼请他入阳翟设堂授学!”
陈胜微微一挑唇角,回过头俯视着满头大汗,牙齿“咯噔、咯噔”打架的白衣文士,轻笑道:“方郡丞,你可骗得我好苦啊!”
白衣文士惊恐的往后方爬着,哀声道:“上将军,罪臣非是有意欺瞒……”
陈胜淡笑着微微点头:“无妨,下辈子小心一些便是……来人啊,拖出去,剐了他!”
“传我命令,即刻兵发颍川方氏,抄家灭族!”
一群红衣军将士应声一涌而入,双目赤红的一把攥住方意的发髻,像拖死猪一样拖着他就往外走。
方意心志瞬间崩塌,屎尿齐流的疯狂挣扎着,高呼道:“上将军饶命、上将军饶命,罪臣知晓许氏去向,罪臣知晓许氏去向啊上将军……”
陈胜充耳不闻,拧着眉头打量地上昏厥过去的韩非。
“也罢!”
几息之后,他才展开眉头,轻叹了一声说道:“你识人不明,赔上这双眼睛也算是给自己的愚蠢行为买单了……来人啊,将此人抬下去救治,能救则救,不能救便无须浪费汤药!”
他虽然来得迟了些。
但他看得分明,此人双手并未沾染他红衣军将士的鲜血。
杀他不嫌多,饶他也不嫌少。
既然如此,那就先留他一命,以观后效。
当然,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他想不想杀。
而在于,这厮的确不好杀……
陈胜要记得没错的话,李斯曾说过,他们那位老师“荀子”,仍然在世!
以前他便常听人说起百家同修,今日他算是真正见识了,到底何为百家同修!
一个还未成气候的韩非,都将他逼到了近乎山穷水尽的份上。
若是引得那位开宗立派的荀子前来,只怕一巴掌就能将他拍到墙上,扣都扣不下来。
如今陈胜也理解了,为何当初在庄周的梦境中,他提及“孔子”之名时,庄周会是那副牙酸的表情。
这些个能尊称上一声“子”的人物,当真是个顶个的棘手、个顶个的麻烦啊!
……
“你怎会来?”
父子俩肩并肩的站在郡守衙大门前,凝视着前方的部下们收敛战死的袍泽遗骸,如出一辙的阴沉之意,盘踞在父子俩眉眼极肖的面颊上。
远处偷偷摸摸的朝这边张望的红衣军将士们,都觉得这父子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孩儿知晓郡衙可能会有一场硬仗,就让大毛带着,提前赶了过来。”
陈胜头也不回的低声回道。
剑道修至剑心境,已具备摆脱地心引力、御空而行的能力,只是御空而行消耗太大,难以持久,十余里便会耗尽一身内气。
但如果单单只是以剑气提溜着自己,抵消地心引力,保持凌空而立的姿态的话,消耗却并不是太大!
于是乎,他便只以剑气减轻自身重量,赶路的工作便交由鹰隼。
“提前?”
陈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陈胜使劲儿的抿了抿嘴角,低声道:“大毛没来过阳翟,它不认得路……”
陈守叹息了一声,侧身重重拍了拍陈胜的肩头,温言道:“不怪你,你做得已经够多了,要怪,也是怪我这个做师长的,是我思虑不够周全,不该让弟兄们硬冲,该先调弓箭营来上十轮八轮攒射……弟兄们打得很勇猛,那么多弟兄战死在前方,都无有一人后撤一步!”
说到后边,这个走南闯北小半辈子的豪迈汉子,竟也红了双眼。
陈胜沉默了许久,才重重叹息了一声,平静的说道:“作为您的儿子,孩儿能理解您的失误!”
“但作为你的上司,作为他们的上将军,我不能原谅你的错误!”
“你是他们的师长、是他们的将军,他们全身心的信赖着你,勇猛的按照你的指挥去作战,你却让他们死在了不该死的时间、不该死的地点!”
“虽然我红衣军的军法还未制定完善,但这么大的过失,至少也得重责八十军棍,职降一级!”
“军棍,孩儿代您领了!”
“降职,孩儿没法儿代您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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