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354节
“既然太平道有问题,那么当年为他们作保的道家高人,恐怕也有问题。”
陈胜听后,同样嗤笑了一声:“此事还用得着‘只怕’?我不单单亲眼见过,还亲手杀过……哦对,去岁岁初,太平道在陈县饲妖事败,还曾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此事你那亲爱的师哥也知,你不信可以问他!”
韩非不由的陷入了沉默。
十几息后才低叹了一声,神情黯淡的说:“如此说来,当年确是我等疏忽了,是我等养虎为患,才令九州遭此战火荼毒……”
陈胜看了他一眼,心有不忍的嗤笑道:“你们也把自个儿看得太大了吧?九州大阵尚在之时,你们不过只是一群嘴上功夫比手底下硬的文士,人太平道可是蓄兵养将造反的!要我说,你们应该感到庆幸,庆幸当年未将太平道逼得太狠才是,不然人早就一刀一个嘴强王者,把你们这群人全给砍了,脑袋满地咕溜溜的乱滚,互相对眼一看:‘噫,好巧啊,你也砍头啊’……”
他或许不认同诸子百家的一些理念和方法,但他绝对敬重那些忧国忧民的仁人志士!
听着他那好似口技者一般似模似样的话语,韩非想笑,但却努力板着脸说道:“你一口一个嘴强功夫、嘴强王者,是在影射我以前口吃的事吗?”
陈胜理都没理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货,直接话锋一转道:“依你所说,儒家欲入我稷下学宫教授‘子不语怪力乱神’精义,乃是为了平息妖魔之患是吧?”
韩非:“确实如此!”
陈胜:“你不是骗我吧?单凭精义,就能杀得了妖魔?”
韩非转过脸朝向他,虽然蒙着双眼,但陈胜依然在他的脸上看出了鄙夷之意:“你可知,儒家最强的是什么?”
陈胜不假思索的失声道:“孔子的战车……呃,你刚才问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你重问一遍!”
韩非:……
若非不是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陈胜,他还真想抡起砂锅大的拳头,“邦邦”给陈胜两拳!
圣人也敢编排?
寻死乎?
“什么乱七八糟的!”
韩非黑着脸说道:“儒家最强,乃教化之术!”
陈胜茅塞顿开,心道了一声‘对啊’!
孔子他老人家号称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
再看别家,高产如鬼谷子,也不过号称弟子五百人,成器者不超过十人!
虽然双方的“成器”不是一个标准,但重点是数量啊!
一个三千!
一个五百!
子子孙孙这么算下来,哪怕只到当前,差距也以十万计啊!
等传到二十一世纪,那差距,何止百亿!
“对于此事,各家都有各家的法门,儒家的法门,只能算是其中比较稳妥的……”
韩非继续说道。
“还要比儒家更绝的?说来听听……”
陈胜随口应付了一句,自个儿摩挲着下巴暗自思忖着,这事听起来,怎么有种建国后动物不能成精那味儿?
再一细下思索……应该是更像破X旧,打到一切XXXX那味儿!
“比如道家,可封禁九州龙脉,强令九州天地元气消退,虽无九州大阵覆压天地之威,但也不失为长治久安之道。”
“再比如墨家,可以‘明鬼’精义,借我人族先贤之名立鬼神,抢占妖魔鬼魅生存之机,同样有护卫人族之效。”
“再如我法家,若得人道气运加持,可言出法随,禁绝天机……”
韩非如数家珍般的将百家法门大致述说了一遍。
陈胜听得直呼“好家伙”,一家比一家阴,一家比一家狠!
他们好坏!
但陈胜好喜欢!
第二百八十六章 卷
雨越下越大。
静室内捏着茶盏沉思许久的陈胜,忽然开口道:“你这园子里,还缺了些绿竹,雨滴拍打在竹林里的沙沙声,最是令人心宁气静。”
双手捧着茶盏的韩非,听言淡笑道:“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在这院子里种满绿竹。”
陈胜闻言亦笑:“哈,这可是你说的,等我下回得空了,我亲自来种!”
这就是他乐意与韩非相处的原因。
他方才在思索该准许哪一家进入汉王廷平定妖魔之患的问题。
韩非也知晓他是在思索这个问题。
但他既不问陈胜拿定主意没有,也不提任何意见,权当不知晓陈胜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明明以他当代法家扛鼎人以及当代儒家扛鼎人得意弟子的身份,他应当比旁人更关切汉王廷这片战场的主导权,花落谁家!
喏,李斯不就为了这个,上蹿下跳的将工作都做到韩非这里来了么?
当然,在李斯的眼里,这或许是一件合则两利、一举两得的大功一件。
韩非看得显然比李斯更远,也比李斯更清楚,这个选择对于一方势力之主,意味着什么!
也正是因为他明白轻重,所以他恪守着自己的本分,没有试图通过与陈胜的这点惺惺相惜的交情,去影响陈胜的意志。
成年人之间的交情就是这样,进一分略显冒犯,退一分略显寡淡。
韩非的分寸,拿捏得陈胜就十分舒服。
他淡笑着轻声道:“那便一言为定。”
陈胜略一沉吟,仰头将盏中的茶汤一口饮尽,起身,轻轻拍了拍韩非的肩头:“一言为定……走了!”
他将茶盏交还给伺立一旁的年轻仆役,对其微微点了点头,大步流星的穿过静室,走入长廊之中。
随着他的脚步,一名又名身批玄甲、腰悬长刃的精悍侍卫,沉默着从四面八方汇聚到陈胜的身后,数十人脚步整齐划一,宛如一个整体般,撞入无边的雨幕之中……
年轻的仆役目送他们消失在月门之后,才收回震撼而崇敬的目光,转身取出一条溜光水滑的皮毛,上前妥帖的盖到韩非的身下,低声道:“夫子,汉王真是个和煦的人呢!”
此人明面上是服侍韩非的仆役,实则却是法家后辈,入陈县即为照料韩非的生活起居,也是作为韩非与法家的联络人。
若非如此,韩非身居陈县,又如何能对诸子百家之事了如指掌?
陈胜当然知晓此人的来历,他只是装作不知而已。
这就是陈胜的分寸。
“和煦?”
韩非哑然失笑,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双目还能视物之时,看到的最后几个画面……那是陈胜从天而降,挥手成剑,大开杀戒的血腥画面。
“自学生入陈照料夫子始,见汉王已不下二十面,除与夫子协商律法细则时偶有争辩之外,学生就未见过汉王对谁说过重话,与学生这等仆役之流说话,都总是和颜悦色、轻声细语,上回来夫子午睡未起,学生给汉王烹了一盏茶,取了些许青梅佐之,他竟还向学生道谢……连学生桑梓的里长,架子都比汉王大!”
年轻的仆役跪坐在韩非的轮椅旁,恭谨的轻声细语道。
韩非张口就欲反驳他,告诉他陈胜会对他这般和气,乃是因为知道他的身份。
但话到了嘴边后,他突然想起,陈胜自立为王已有月余之久,至今仍自称“我”。
既未称孤。
也未道寡。
连公卿权贵最常用的“朕”,他都一次都未曾在陈胜的口中听到过。
若说这些都是他伪装。
能伪装到这个份儿上,也与真的无异了吧?
……
范增与李斯应召入汉王宫,见到陈胜之时,陈胜正在马厩内给大毛梳理羽毛。
大毛的体型又膨胀了一圈儿,如今蹲在地上都成人一般高,窝做得都比寻常人家的床还大,喙泛着古铜色的金属光芒,暗金色的眸子更是透露着一股凌厉之意,令人望而生畏!
“大王这头金雕越发的神骏了!”
李斯一开口,就是老弄臣了。
范增接过话茬儿,抚须笑道:“这是自然,大王一身人皇气何其厚重,这头金雕哪怕只能沾染些许,亦可比其他妖畜凭本能吞吐天地元气强上百倍!”
“咕?”
大毛突然睁大了双眼,梗着脖子盯着范增大叫了一声,似乎是在说: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你说清楚,谁是妖畜!
“好了!”
陈胜笑骂着随手轻轻抚了抚它的头顶,这家伙确实神骏,很有神鹰那范儿,但不能开腔,一开腔就破功成沙雕了。
到现在,他已经是彻底喂不起这家伙了,除了给它提供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住所之外,其他的都得靠它自己自力更生了。
“我欲放百家入稷下学宫!”
陈胜没与二人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造争鸣之势!”
二人愣了好几息后,才陡然反应过来,陈胜这是在对儒家请入稷下学宫开门授徒之事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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