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384节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理不直气也壮的新念头:出林笋子高过母、老子杀猪儿杀牛,儿子比老子厉害多正常一件事,再说,老子也不差好吧!
他面带得色的顺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就见一支宛如铅云过境般的黑压压骑兵翻过一道山梁子,出现在了百越人左后方,打头一杆玄色的“灌”字将旗,迎风猎猎招展!
“胜,万胜!”
整齐而雄浑的怒喝声中,一片密集如蝗虫过境的箭雨自那片黑压压的骑兵之中升腾而起,铺天盖地的从后方罩向百越人战阵。
箭雨落下,百越人战阵之中瞬间人仰马翻一片!
但即便是这样,前方与红衣军前锋交战的众多百越人,依然没有丝毫怯意,仍然在前赴后继的朝着红衣军前锋冲锋。
唯有后方的一部分百越人,脱离了战阵,高举着手中五花八门的骨刀骨剑、石枪石矛,迎向奔腾而来的骑兵,意图为前方与红衣军死战的同伴争取时间!
陈守见状,扶着原木凭栏的双手,十指蓦地一把扣进了木质之内……此战是大胜,还是小胜,就看灌婴如何抉择了!
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中,一骑当千在玄甲小将在兵锋即将与迎上来的百越人发生碰撞之极,灵活的拨转马头,拉出一个圆润的弧线,朝着百越右后方奔腾而去,一边纵马狂奔,一边搭箭高呼:“放箭!”
“嗡……”
强劲的弓弦颤动声中,又一波遮天蔽日的箭雨,落入了百越人的军阵当中。
这厢与百越人鏖战的五万红衣军将士见援军从敌人后方杀出,前后包抄敌人,亦是士气大增,原本已有松动迹象的阵脚,一下就稳住了!
红衣军的阵脚稳住了,就轮到百越人开始崩盘了。
前有猛虎,进退不得!
后有饿狼,撕肉放血……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已经无力回天!
眼见百越人的军阵终于开始凌乱,后边的百越人只有极小一部分还在往前从,而前边的百越人已经大部分都在往后逃之时,陈守那颗悬起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腔里:老子毕竟是老子,还能被儿子比下去咋的?
他再一次抬眼望向百越人后方,正率领着麾下的五千骑兵以运动战源源不断收割溃败百越人的灌婴,心头不由的再次给自己比了一根大拇指:要不是老子慧眼识真,力排众议将一军所有战马集中起来成立骑兵团,交给这小子指挥,哪会有今日之大胜?
今日之战,乃是他红衣军自入荆州来,真正意义上与百越人的第一次大兵团作战!
陈守提前半月就已经回报给陈县中枢,请陈胜亲自来指挥。
然陈胜却回信说分身乏术,让他自己指挥……
……
天上,陈胜盘坐在大毛背上。
眼见大地上玄色的人潮渐渐淹没五花八门的杂乱人潮,他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脸,轻轻拍了拍大毛的背脊:“好啦,我们回家吧!”
“咕~”
大毛收翼盘旋了半圈,灵活的转向往北方飞去。
……
另一边,一座距离战场不远的高山上。
一名须发枯槁如稻草,却仍还顶盔掼甲身姿如长枪的老将,拄剑立于山巅上,他将浑浊的双眼从北方收回来,重新投向那片已经只能看到玄色的战场,头也不回的低声道:“退兵!”
第三百一十二章 百家争鸣始
自法家、墨家,先后背离百家阵线,倒向汉廷之后。
百家又数次集会,商议应对汉廷的学术垄断,然都无疾而终。
至四月下旬,法家入稷下学宫的第一批弟子,开始陆陆续续走出稷下学宫,腰悬铁尺游走汉廷治下九郡,宣扬法家“刑过不避大夫,赏善不遗匹夫”之理念时,百家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尤其是与墨家同为九州三大显学的儒道两家,自四月下旬始,就不断的遣人来陈县拜见陈胜,商议各种细则。
很显然,他们也同样懂得‘思想的阵地你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去占领’的道理。
五月初一,汉廷的小麦收割的步伐,刚刚从豫州进入兖州地界。
是日,儒家入稷下学宫讲道的先头部队,抵达陈县!
陈胜授意李斯,代他于西城门内相迎。
而他自己,则隐匿于内城城门楼,悠然的准备看上一出大戏!
时值晌午,阳光明媚。
一行壮观的牛车,出现在西方马道的尽头,伴以整齐浩瀚的儒家经典吟诵声,“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城门楼上,正坐于一条云纹檀木矮几后的陈胜,倾听着悠远而清晰的吟诵声,薄薄的唇角微微往上一挑,低声自言自语道:“有趣……”
都说儒家养浩然之气、修君子之身。
可这些君子,心眼也不见得大啊!
前脚折了面子,后脚就想找回场子!
不过没关系。
现在有人比他更着急!
百家争鸣的好处,莫过于此。
陈胜眯起双眼,笑得像一只偷到了母鸡的狐狸。
“噗噗噗……”
架在红泥小火炉上的黑铁水壶喷出一股柱状的白气儿,水开了。
陈胜不紧不慢的提起黑铁水壶,缓缓将沸腾的开水倒进身前的陶土茶壶里,有条不紊的洗茶,泡茶……
陈县原本是没有茶叶,也没有饮茶这个风气的。
自从陈胜开始喝茶后,陈县便有了茶叶,也有了喝茶这个风气。
上行下效,莫过于此!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浩大的吟诵声中,百十架满载竹简的牛车车队,浩浩荡荡驶入西门外。
陈胜放眼望去,就见每一架牛车上都端坐着一位儒生,无论老少,尽皆身穿玄色儒袍、头戴羽冠,正襟危坐,手持竹简目不斜视的高声吟诵着。
单单这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昂然气势,就胜过了当初三百法家门人腰悬铁尺入陈县的气势好几里地那么远!
引得无数陈县百姓蜂拥至西城附近观看……
“来者止步!”
就在牛车队伍即将驶入翁城之时,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声,竟压下了这百十儒生的吟诵声。
陈胜闻声一抬头,就见一名头戴獬豸冠、身穿束腰玄色劲装、腰悬无刃铁尺的法家门人,挺胸抬头的大步走出瓮城,孤零零的一人阻挡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牛车面前。
一人面对百十儒生,非但未露怯,气势竟还略有胜出!
“好戏开场了!”
陈胜提起陶壶,悠然的拉出一道银亮的水线,将茶汤倒入茶盏里,然后捏起茶盏,一边继续看戏,一边美滋滋的小口小口抿着。
整齐吟诵声渐止,浩大的牛车队伍在一声声吁声之中,停在了瓮城之外。
就见牛车队伍的最前方,一名须发花白的苍老儒生,颤颤巍巍的起身,一丝不苟的捏掌作揖,沉声问道:“敢问足下何人,何故阻拦吾等去路?”
这名法家门人为何阻拦他们去路,自然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眼可知的事。
但开喷之前,总的走一遍程序嘛!
“余只是陈县一路人尔,区区贱名,不足挂齿!”
那名法家门人按着铁尺,义正言辞大声回应道,洪亮的声音不只城门楼子里的陈胜能听见,连带着城门内围观的众多陈县百姓也都能听见,“阻拦列位之车架入城,只因列位之车架,不应入城!”
路人?
你骗人!
你分明就是法家门人!
一架架牛车上端坐的儒生,摇晃着身躯往前方张望,虽未露忿怒之色,但先前那股子“人多势众”的整齐气势,明显有些散乱。
为首的那名老儒生倒是还沉得住气,面色不变的再揖手:“吾等所乘之牛车,为何不能入城,还请高士教我……”
这名法家门人侧身避开了老儒生的求教之礼,高声回应道:“依《陈县治安律》第二十八条,自去岁十月起,除军情急报之外,所有外来入城之牛马,皆当先缴纳足量‘清洁费’,以供王廷责专人扫除牛马粪便维护县城街巷洁净,另可自由选择将牛马交由卫戍师将士保管,待到离城之时再归还……敢问老丈,尔等所乘坐之牛车,可曾缴纳‘清洁费’?既未缴纳‘清洁费’,如何能入城?”
此言一出,围观的所有陈县百姓,包括周围被这些儒生的气势所摄的卫戍师将士们,都如梦初醒!
‘是啊,他们没交钱,凭什么进城?’
一瞬间,大批卫戍师将士齐齐执戈上前,分立于这名法家门人左右,虽未开口,但那股“要想进城,请先交钱”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九州百姓对于读者人,大抵都是敬畏交加的。
敬自然是敬读书人的学识。
畏自然是畏读书人的家世。
千百年来传承下来的敬畏,早已根深蒂固!
以至于这些面对千军万马都能咬牙迎难而上的卫戍师将士,竟都被滚滚而来的吟诵声给震慑住了,本能的退避三舍以让行。
老儒生察觉到风向的变化,脸色微变……这哪里是交钱不交钱的问题,这分明是儒法两家精义之间的交锋!
“高士此言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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