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466节
在这种状态的加持下,大军往往能在承受远高于正常军队所能承受的极限伤亡比的不利战况之下,依然保持旺盛的进攻欲望,顽强作战到底。
红衣军的威名,一半来自于的陈胜的不败金身加持,另一半就来自于这种骄傲的情绪加持。
只要是陈胜亲自统兵出征,无论对手是谁,红衣军都能先胜上三分气势!
别小瞧了这三分,换成寻常的军队,哪怕统兵大将同样是一流名将,也得花费无数手脚和心血,才能积累起这三份士气。
可如今这种骄兵情绪,都已经蔓延到蒙恬这位上将军团长这里了,这个问题,就着实有点大了……
不一会儿,陈风就端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水煮羊肉进来了。
陈胜拿起一块肋排沾了点酱料塞进口里,招呼二人一起吃。
二人也有样学样,一人拿起一根肋排横在嘴边撕下一大口。
陈胜一边吃一边说道:“蒙恬啊,骄兵必败是怎么个道理,我想不用我来给你细说了吧?”
蒙恬想也不想的就要开口认错。
陈胜摆了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红衣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比你更清楚……我们现在不谈过往的战绩,只谈眼前!”
蒙恬点头称是。
陈胜想了想,问道:“王廷侍卫的战斗力,你见过吧?”
蒙恬点头,毫不掩饰赞赏之意的由衷称赞道:“王廷侍卫乃末将生平所见最精锐之军,不动如山、动如激雷,千人一体、战阵如一,末将有生之年若能练出一支堪比王廷侍卫的精锐之军,死而无憾矣!”
说完之后,他才惊觉这番话有些不妥,连忙道:“末将僭越,请大王恕罪。”
陈胜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是统兵之人,焉能不知统兵大将对精锐之军的喜爱?”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我们现在就以王廷侍卫为例,来仔细的分析一下,如何才能练成一支精锐之军!”
“首先!”
他竖起一个手指:“肯定是令行禁止,这是一支军队的基本功,要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他根本就算不上一支合格的军队。”
蒙恬面色如常的点头,论令行禁止,红衣军不差王廷侍卫分毫!
陈胜竖起第二根手指:“其次,必然军阵配合,军队的强悍之处,绝非简简单单的人多势众,一支训练有素、通晓军阵的大军,能胜十倍乌合之众!”
蒙恬再次点了点头,面色依然没有变化,红衣军的军阵配合,比之王廷侍卫虽有所不及,但相去亦不远。
陈胜竖起手里啃得光溜溜的羊肋骨:“这两点素养,可以作为九州军队战斗力的分水岭,具备这两点的是为合格的军队,只具备一点或两点都不具备的,都可以打入乌合之众;除了这两点之外还具备其他素养的,就算得上是强军之属,这点你有异议么?”
蒙恬沉吟了片刻,摇头示意没有异议。
“很好!”
陈胜扔了羊肋骨,再抓起一大块羊肉撕了一口:“打了这么多仗,见识了这么多敌手,我给强军也总结出了四点素养!”
“第一点,单兵战斗力。”
“第二点,战阵精熟程度。”
“第三点,军队凝聚力。”
“第四点,军队的共同信仰。”
“首先是第一点,在合格的军队之上,一支大军内武者的数量占比、以及武者的整体水准,可以直接决定一支大军的战斗力强弱,这一点你承认么?”
蒙恬想了想,再次点了点头,面色仍然没有什么变化。
直到陈胜接着往下说:“王廷侍卫全员武者,境界最低为开脉境,凡百夫长必为气海、二五百主皆为后天!”
“红衣军内的武者占比数量呢?几成了?超过两成了么?其中还八成都是锻骨境?全军上下除了你这位被汉廷气运推上后天境的上将军之外,还找得出第二位后天境高手吗?若是在两军交战、战况胶着的情况下,有一支王廷侍卫这样的精锐之军杀入战场,直取你中军帅旗,你拿什么挡?”
“哦,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说,红衣军会战阵?”
“红衣军的万人战阵集结速度,缩短到多长时间?进六百息了吗?变阵又需要多长时间?进一炷香了吗?”
“王廷侍卫的战阵你见过么?只要有半数人员到齐,他们三十息就能成阵,变阵更快,二十余息就能完成变阵!”
“哦,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红衣军凝聚力强,你可以拿人命填,争取时间布大阵,以人数的优势取胜?”
“今岁二军打徐州之战时,分兵撤退你知道有多少兵马没有归建么?两成!当然,这是因为我低估了‘主将阵亡’对于一支军队的负面影响之大,但这就不足以说明二军的问题了吗?我对一军的影响更大,若是某天我战死沙场,你想过一军会崩成什么样子吗?难道我死了,汉廷的基业就可以拱手让人了?若打过来的是异族,你还准备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进我汉廷疆域,对桑梓的父老乡亲们举起屠刀?你们都是为我陈胜一人活着的?”
“还有同是红衣军,我不曾区别对待过一军和二军,为什么一军和二军的战斗力会相差这么大,还没有一丁点缩小差距的趋势?你这位红衣军军团长有深入的去寻找过问题所在吗?如果你寻找过,那你为什么没有发现一军有共同信仰,而二军还没有?如果你思考过,你为什么没有去请求政治部向二军倾斜政工干部?”
“你这位代军团长什么都稀里糊涂的,还好意思跟我说,红衣军凭什么不能做天下第三军?”
“底下的袍泽弟兄们不知轻重往天上飘,你也跟着往天上飘?”
“我这个前军团长带着红衣军打了那么多胜仗,至今每临战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一子落错、满盘皆输,无法将这几十万袍泽弟兄带回来喝酒吃肉、娶妻生子。”
“你才做了多久的军团长,就觉得天下再无你不能战胜之军?”
“还狭路相逢,胜负难料?”
“就你现在的指挥水准,真撞上廉颇,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陈胜一句一顿,字字句句都如同刀枪剑戟一般,直往蒙恬心窝子里乱捅!
捅得蒙恬攥着一根羊肋骨,脑袋都快垂到裤裆里,老脸羞愧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的年纪,比陈守还要年长两岁。
但而今被陈胜喷的狗血淋头,他心头却是生不出哪怕一丁点的逆反之意。
因为陈胜的话,句句都在理,且句句都直指问题核心!
他服气,大写的服气,心服口服、五体投地那种服气!
除了服气,就只剩下敬畏。
就像羊群的领头羊,吃了一辈子的草、管理了一辈子的羊群,骄傲的觉得自己就是吃草的生物中,最强大的!
直到有一天,它看见了一头正在吃草的牛!
这不只彻底击碎了他的三观。
还令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第三百七十八章 庶民
世间上,或许并不存在尽如人意的职业。
哪怕是君王这个在所有人眼中都高高在上、言出法随,普天之下再无任何人、任何规矩能对其进行约束的顶级职业,其实也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制约。
就好比寻常百姓家都能阖家团聚的除夕夜,陈胜却不得不远赴徐州,直至凌晨才踏月而归。
再比如连要饭的乞丐都能给自己放一天假休息一天的正月初一,陈胜却不得不大清早就起身整理衣冠,率领汉廷文武百官盛装举行新岁祭祀大典,祭祀三皇五帝,山河大地、日月四时,祝祷汉廷今岁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畜兴旺……
完事儿了还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在汉王宫大宴群臣,笑呵呵的和一帮糟老头子一起总结过去、展望未来。
一套例行公事走下来,回家之时又已是星河高挂。
他当然可以不理会这些琐事,美美的在家陪着老父亲和老婆舒舒服服的过个年。
甚至只要他愿意,取消这些在九州大地已经不知道流传了多久的仪式,也就只是一句话的事。
可相比偷懒会造成的一系列负面影响,很显然委屈自己再操劳一天,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虽然这些故老相传的流程,在他眼中都是脱裤子放屁的表面功夫。
但这或许就是人生……
为了这场盛大的宴会,汉王宫的膳夫们忙前忙后的准备了一个多月,在这个天寒地冻、万里银装的时节,愣是凑齐了水陆空全家桶,外加种种在夏秋之极都不是很常见的绿蔬。
文武百官们个个都吃得满嘴流油、酒足饭饱。
陈胜却吃得是味如嚼蜡,满脑子都是自家院子里支起的那几口大锅里蒸腾起的热气儿。
本质上,陈胜其实是个十分恋家的人。
或许是因为他死过一次,深刻的明白财富和权势在死亡面前宛如浮云的道理。
又或许是因为他享受过更好的,九州当下生产力水平下的大多数享受在他看来都不过尔尔。
是以相较于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当大官、挣大钱这些世俗的欲望,他其实更希望将在陈家大院那一亩三分地内虚度光阴。
当然,走到他今时今日这一步,是否出于他的本心,已经不重要了。
上千万汉廷百姓,乃至整个九州人族的份量,已经足以推动他那颗想躺平的心,不停歇、大跨步的往前冲!
躺平与责任心之间,本身就是两码事。
这或许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时势造英雄。
……
马车在王廷侍卫护卫下,平稳的驶入长安坊。
车厢内刚刚脱下一身繁复冠冕衮服,只穿着一件单薄玄色内衬的陈胜,疲惫的托着下颚靠在车窗旁,目光没有焦距的望着天空中璀璨的星河。
忽而,一股混合了中药苦涩味、陈年粟米特有的霉味儿的淡淡食物味道,传入他的鼻息。
他下意识的向味道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一片反射着暗淡星光的灰蒙蒙白雪之中,一片斑驳的昏黄烛火光芒,透过一扇栅栏窗内倾泻在雪地里,熠熠闪光。
借助积雪反射出的暗淡星光,陈胜一眼就认出了那座隐隐显露出长方体轮廓的大屋,是一间集中抗寒的火炕大屋……陈县虽是汉廷中枢所在之地,但无力独自越冬的老百姓仍然占据多数,是以陈县内的火炕大屋并不少见。
陈胜迟疑了几息,最后还是轻叹了一声,开口道:“停车。”
“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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