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539节
张良、韩信玩的这一手,叫做将计就计。
而他这一手,同样叫做将计就计。
不同的是。
张良、韩信他们,相信的是强攻邯丹的这十五万巨鹿黄巾军,能赶在李信突袭巨鹿黄巾大营之前,回转巨鹿。
亦或者说,是哪怕这十五万巨鹿黄巾军,不能在赶在李信突袭巨鹿黄巾军大营之前回转巨鹿,他们也有信心依凭营盘内的布置,顶住李信的突袭,待到这十五万巨鹿黄巾军赶回巨鹿之后,再前后夹击,一举破敌!
而陈胜相信的是,他能凭邯丹这五万虎贲军,击溃十五万轮番进攻邯丹六日未休的疲惫之师,亦或者,衔尾追杀这十五万疲惫之师至巨鹿,驱赶溃兵冲击张良、韩信他们的本阵,再与李信东西夹击,一战打沉巨鹿太平道!
至于谁的将计就计能笑到最后……
那就要看,是巨鹿黄巾军相信他张良与韩信多一点。
还是,虎贲军相信他陈胜更多一点。
大家信,才是真的信!
……
陈胜说得很认真,也很严肃。
陈刀却浑然未将他说的那些困难放在心上,只牢牢的记住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我将亲自接掌虎贲军的指挥权”。
第二句是:“升我王旗”。
他整个人就跟连干了三大碗鸡血一样陡然支棱起来了,心中焦虑瞬间烟消云散,想也不想的扯着喉咙抱拳高声呼喊“谨遵王令”,那架势,就像是恨不得守卫帅帐的所有短兵都能听见!
他们虎贲军为什么处处低他红衣军一头?
当真是因为红衣军那彪悍的战绩吗?
屁!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陈刀还能不知道红衣军那些战绩是怎么一回事吗?
在陈胜麾下,就算是乌合之众都能打胜仗!
他们虎贲军真正缺的,是一场由陈胜亲自指挥的大胜!
这很重要!
且谁都替代不了!
然而陈胜不亲自执掌兵权已经很久了,前几场大战,哪怕明明是他亲自掌兵,都未曾悬挂王旗……
他与李信就是再希望陈胜亲自出马,统领虎贲军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战役以振军威,也不好意思来开这个口。
这回,机会终于来了……
陈刀风风火火的快步冲出帅帐传令去了。
陈胜俯览着兵棋沙盘,低声的喃喃自语道:“找不到黄石公,就先找你收点利息吧……谁让你才是受益者呢?”
第四百三十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傍晚。
四万虎贲军将士陈兵邯丹城北,目光灼灼的向阵前耸立的那杆“陈”字王旗行注目礼。
忽而城门开,陈胜顶盔掼甲,双手按剑伫立于威武的七驷青铜战车之上,一系鲜红的迤地披风,仿佛一团跳跃的火焰,于遍地黑旗黑甲之中,仿佛一滴血滴在了墨汁当中!
战车徐徐穿过四个万人方阵。
陈胜认真的检阅四万虎贲军将士。
四万虎贲军仿佛能感知到他目光掠过自己,屏住呼吸拼命的挺起自己的胸膛接受他的检阅!
三军寂静。
却似有狂风在呼啸、骇浪在奔涌!
此时无声胜有声……
战车行至王旗之下,转向面对四万将士,陈刀亲率三千短兵汇聚到战车左右。
陈胜迎着四万双狂热的视线,镇静的长声道:“我是陈胜,此战由我统帅,前路崎岖、荆棘密布,我与诸君同行……岂曰无衣!”
四万虎贲军将士齐声高呼:“与子同袍!”
一张张朴实的面容,因为激动得难以自己而面红耳赤。
战车转向,王旗北移。
陈胜高举泰阿,声震四野:“王于兴师!”
四万虎贲军将士越发激动的声嘶力竭咆哮道:“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大军开拔,紧随王旗,取道向北。
陈胜:“岂曰无衣!”
虎贲军将士:“与子同泽……”
陈刀驱马紧随战车之畔。
他注视着周遭如同冲天烈焰般高涨、于高涨之中由虚化实的磅礴士气。
注视着那一张张面红耳赤中,渐渐透露与红衣军一般无二的坚硬、无畏气概的面庞……
心头是既迷茫又震撼!
即便他早就料到了,陈胜亲自统帅虎贲军,定将令虎贲军产生质的变化。
但这个变化,未免也来得太陡了点吧?
一战未胜,只凭寥寥几十个字,便令这些他既当爹、又当娘,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才拉扯大的虎贲军将士,一下子就从色厉内茬的看家犬,变成嗷嗷叫的的狼崽子,他娘的眼珠子都冒绿色的!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有这么大?
陈刀有些怀疑人生。
……
韩信随手推动兵棋。
舆图之上,代表巨鹿黄巾军的兵棋,八方合围汉军兵棋。
张良凝视着舆图思虑许久,由衷的击节赞叹道:“大司马之谋,果真天衣无缝!”
“兵行险着而已。”
韩信淡笑了一声,意兴阑珊的道:“当不得将军‘天衣无缝’之称。”
“哦?”
张良笑吟吟的轻声道:“韩帅之意,如此周密的破敌之策,竟还有破绽?”
韩信不假思索的颔首:“自然是有破绽的,不过对付李信,足以!”
张良心下皱了皱眉头,笑容不变的问道:“那何人能破此策?”
韩信略一沉吟,便道:“若是汉王亲自统兵,此计当破!”
张良似是极感兴趣的揖了揖手:“还请大司马教我!”
韩信洒然一笑,豪气的开口道:“夫李信者,虺蛇之将矣,诡谲狠毒、一击毙命,然其心太大、用兵太险,只要料其先机、击其七寸,便可毕其功于一役!”
“夫汉王者,狮虎之将矣,攻则锐不可当、守则步步为营,实乃当世少有攻守兼备、正奇相合之将,若要破之,唯有发数倍之军掀煌煌大势压之,此许小道,于他面前无异于鲁班面前弄大斧,徒增笑料尔!”
张良听言,抚掌道:“听君一席话,胜读五车书……说起来,朕于大司马眼中,又是如何之将?”
韩信看了他一眼,心下略一迟疑,便道:“论谋略文治,将军皆乃当世绝顶大才,信佩服之至,然人各有所长,统兵作战,实非将军所长,强行为之,也只得骡马之将,力不及牛、快不过马,唯勤勉值得称道!”
张良听言心头大怒、杀机暴涨,但面上仍是一派风轻云淡之色,还感叹着微微点头道:“大司马所言甚是,朕也感每逢统兵力不从心,如置身茅屋、四面漏风,幸得大司马鼎力相助,往后兵事无忧矣……却是不知,大司马统兵,又当如何?”
他并非心胸狭隘之辈,连宋义之流他都能容其到现在,如足见其容人之量。
实是韩信太锋芒必露、目中无人、不知进退、愚不可及……
且其自大到根本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可谓是百斤之躯,八十斤都是反骨。
他张良若是连这种人都容得下,那不叫胸襟宽广,而是叫自掘坟墓!
韩信哪知张良已经对自己动了杀气,心下还在敬佩张良的豁达大度、有自知之明。
“某家自是猎人。”
他自信中带着几分狡黠之色的侃侃而谈道:“再凶恶的豺狼虎豹,也敌不过猎人的弓箭与陷阱!”
张良故作疑惑:“哦?连汉王也非大司马之敌手?”
韩信毫不犹豫的道:“若兵力相等、战力相若,胜之又有何难!”
张良长叹道:“大司马果非常人,若是早些起势,九州群雄当有大司马一席,若是如此,吾天军又何至困居幽冀之地,进退两难。”
韩信笑吟吟的抱臂曰:“而今也不迟!”
张良敷衍的笑了笑,不复多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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