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562节
范增不居功,神色越发恭敬:“那日见陛下人皇气化帝尊,一时喜不自胜、口不择言,请陛下降罪!”
陈胜没好气儿的将手中的存档资料往王案上一拍:“少跟我装糊涂,你是口不择言还是顺水推舟,我还能不知道?”
范增立马从善如流:“陛下明朝秋毫,老臣知罪!”
“好了。”
陈胜无奈的“呵”了一声:“往后有这闲工夫,多琢磨琢磨自己的本职工作,少动这种小心思,不是我们的、抢都抢不来,该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
范增:“大王英明,老臣望尘莫及!”
我知错了,但下次还敢!
陈胜也无意在这件小事上多纠缠,伸手虚扶了仍旧揖在殿下的范增一把,“坐下说吧。”
范增:“谢陛下!”
待到范增落座后,陈胜开门见山道:“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两件要紧事,要交代你!”
“第一件,我欲挥师北伐、一统九州,着你筹措粮秣辎重,你须得尽快办妥!”
范增听后,不假思索的抱拳道:“敢问陛下,此番北伐发多少兵马、分几路进军,功伐次序又是如何?”
连李斯都能猜到陈胜召见他所为何事,他自然不可能没猜到。
事实上,早在少君诞下两位公子的消息传出长宁宫时,他心头就十分笃定:不出半月,自家大王必然开启九州统一之战。
不过现在再回头看,他觉得自己还是太过保守了些,少君生产还不到两日,自家大王已经开始策划着北伐了……
当了爹的男人,果真惹不起!
“算上平西将军那二十余万屯田兵团,此次北伐将动用近七十万兵马,兵分三路,三线作战!”
陈胜没有迟疑,范增要为大军筹措粮草与辎重,这些部署本来就是他必须得知道的资料。
“三线作战?”
范增愕然的望向陈胜,面色渐渐肃然,沉声道:“恕老臣逾越,冒死请陛下三思而后行,陛下治下九州之地虽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然吾大汉立朝毕竟时日尚短,国强而民弱,只可进补、不可下泻!”
“三线作战,看似威风八面、势不可挡,实则危如攀登绝壁,一脚踩空,就将万劫不复!”
“陛下千万莫被那益州刘邦的恭顺之姿迷了双眼,那刘邦,披着羊皮的豺狼也,陛下势大之时他第一个来投,陛下若是势尽,此人也必将第一个揭竿而起反陛下……”
这就是范增。
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他可以称得上是最贴心、最有眼力劲儿的谄臣。
可一旦事涉社稷成败,他又是真豁得出去的诤臣。
不像李斯。
李斯在陈胜的面前,没有任何原则。
或者说,陈胜的意志就是李斯的原则……
这就好比陈胜在农田边上,见到一头正在耕田的耕牛,指着耕牛说:‘你们看它长得像不像红烧牛肉?’
若是李斯在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让随行人员冲上去,先把那头耕牛宰了炮制成全牛宴送到陈胜面前,然后再来想法子善后……若是没有妥帖的善后之法,他是真敢为了维护陈胜的形象,命人杀光所有目击者,以掩盖陈胜吃耕牛这件事。
若是范增在的话,他就会苦口婆心的劝解陈胜不能吃耕牛,然后再派人去集市上寻一寻有没有摔死的或吊死的耕牛,实在没有,弄只和牛长得差不多的羊回来杀给陈胜解馋,他也是做得出来的……总之就是只要不伤及社稷国本,无论陈胜想怎么折腾,他都会无脑的满足陈胜的要求,甚至于只要是对陈胜有利的,即便陈胜没开口,他也会主动去为陈胜谋划!
若是换做韩非在场……别说牛肉陈胜吃不上,还会被韩非扯住袖子、指着鼻子,喷他一个狗血淋头,喷完了大概率还会将此事,作为保护耕牛的反面教材载入大汉的司法体系之内,往后无论谁人弹起保护耕牛的条款时,都会提起当年陈胜在田坎指着耕牛说想吃,结果被韩非骂得狗血淋头,最终幡然悔悟、痛改前非的真人真事来!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
陈胜耐心的听范增讲完后,才说道:“但这回的三线作战,哪里由得咱汉军愿不愿意!”
他竖起一根大拇指,掰着手指的与范增掰扯:“幽州项羽,生性刚烈、宁折不屈,若是只发兵打他一人,他心头定会觉得我们大汉这是欺他势单力薄,以他的脾性,必然会与我汉军死战到底!”
“所以要想以最小的代价拿下项羽,就必须捎带手的把他身畔的并州韩信也一并带上!”
“韩信此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而今太平道崩,独剩此獠上不服天管、下不服地收,想要此人降我大汉,估摸着除非裂土封王。”
“而他的身边,就是雍州嬴政,一旦我汉军对他并州发起进攻,并建立起优势,此人必倒向雍州嬴政……毕竟这二人诉求一样,都是裂土封王!”
第四百四十七章 宿命对决
范增一听,就知道这波大王在三层,而他在底层!
他只看到了三线作战的整体利弊。
而大王却已经洞彻战局、料敌先机!
三线作战对当下的大汉来说,的确很吃力。
但相比打着发一路兵、逐个击破的如意算盘,却被战局倒逼着增兵两路、三线作战的被动局面。
无疑一开始就三路兵马齐出,占据主动、发挥优势,才是明智之举!
而且统一之战,的确是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陛下之意,是捎带手的把嬴政也一并算上?”
范增笑吟吟的拍了一记马屁,心中的算盘子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飞快的计算发七十万大军,所需要配备的粮草、辎重数量,以及押运粮草和辎重的后勤队伍数量。
算着算着,他的脑仁就开始隐隐作痛……貌似有个合不上的大窟窿啊!
“算是吧!”
陈胜没有再多作解释。
从九州大势来分析。
北方三雄中迫在眉睫需要清理的一路,的确是项羽部没错。
但真正被陈胜视之为劲敌的,其实唯有雍州的嬴政。
收拾项羽才是捎带手的。
至于韩信?
那厮的心气或许是北方三雄之中最高的。
但要说他有宁死不屈的勇气,估计连他自己都不信!
只要打崩了嬴政和项羽,不需要人再去招降,韩信自己就得送上门来投降。
真正要防的是,这厮趁着他项羽、嬴政交战,放冷箭偷袭他!
防着他们结盟?
不用防,也防不住!
大汉北伐之战一旦开始,嬴政与韩信这两家就必然会结盟联手抗击汉军!
至于项羽,他怕是瞧不上韩信……这二人才是真正的八字不合!
不一会儿,范增便完成了粗略的估算,浓重的叹息了一声,揖手道:“启禀陛下,老臣已经大致计算过,今岁各州郡秋收的盈余,顶多只能支撑四十万大军在外征战三月所需!”
陈胜想也不想的说:“如何筹措粮草,那是你的问题,我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范增心下一急,正要再进谏,殿上的陈胜已经跳过这件事,径直说起第二件事:“第二件要交给你办的事,乃是天下布武!”
纵然范增心头装着第一件事,仍然一下子就被第二件事给吸引住了:“何为天下布武,还请陛下指示!”
陈胜沉吟着,缓缓开口道:“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大汉一统九州之势,已无可阻挡,我们的目光,不能再只盯着自己家里这一亩三分地,得放出去、放长远,看看四邻蛮夷,再好好看看我们自己……”
“有道是:‘落后就将挨打、尊严只在长剑之上’,昔年周平王一念之差,以九州大阵隔绝天地元气,虽为九州争取了四百多年和平之世,却也令我华夏子孙遭受四邻蛮夷堵门侵犯两三百年的奇耻大辱,而今更是有入侵中原,夺我华夏正朔的迹象!”
“这样的事,绝不能发生在我大汉的治下!”
“老祖宗们留下的土地,只能多、不能少!”
“是以,我欲振兴武道、强国强种,以堂堂正正的硬实力,将所有胆敢觊觎我们九州锦绣山河的四邻蛮夷,通通打死,就地掩埋作肥料。”
“正好,他们看上了我们华夏的疆土,我也看上了他们的老家。”
“寇可往,我亦可往!”
“我们现在的土地,是老祖宗们打下来、传下来的!”
“我们作为后人的老祖宗,自然也该打下些许土地,给他们传下去……”
“我希望千百年之后,我们的后人们可以指着太阳光所能照射到的每一尺土地,拍着胸脯自豪的对每一个异族人说道:‘这里自古以来就是我们华夏的疆土’!”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仔细的给范增介绍其他所谋划的武馆分级制、如何引导百姓形成尚武之风,以及对每一个武者登记造册的具体措施。
话说得很硬核。
但在陈胜的心头,这却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无奈之举。
同样是君王,同样都有九鼎在手。
周平王可以布九州大阵,陈胜当然同样可以布。
但问题是,周平王可以不管他死后洪水滔天。
而已经在面对周平王留下的洪水的陈胜,却没有再装聋作哑的余地。
事实上,九州大阵的确极有具有诱惑力。
比陈胜预想中的,还要有诱惑力。
自打从庄老夫子那里弄清楚九州大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之后,他就已经绝了重启九州大阵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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