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587节
州牧府谒者毕恭毕敬的躬身,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起沉默了好几息后,才上前掀起一口木箱的盖子。
霎时间,明晃晃、金灿灿的光芒,几乎晃瞎了白起那本就有些白内障的浑浊老眼!
“嘭!”
他猛地合上这一口铁木箱,面无表情一步跨到旁边这一口包铁木箱前,一把掀开。
就见一匹匹或朱或紫的上好蜀锦,躺在木箱之中散发着如同少女长发般内敛而柔软的光泽。
“嘭!”
他再度合上,继续打开下一口,美玉宝珠莹润的华光,再度险些闪瞎了他的老眼。
“嘭!”
他依次打开下一口,箱盖掀开的一瞬间,一股好闻的香风就迎面袭来,他都还未能看清楚眼前的事务,就感觉到一团温暖的、柔软的事物,印在了自己已经好多年都没有触感的麻木面颊上。
他身躯一僵,不敢置信的再度看向一旁的州牧府谒者。
就见那谒者匍匐在地,低低的垂着头颅根本不敢抬眼……很明显,他知道这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白起挣脱了换在自己脖颈上的粉臂,猛地一步后退,低垂着眼眸,脸色说不出的复杂。
“君上可还有嘱咐?”
他低低的开口询问道。
匍匐在地的谒者恭声回道:“回上将军,君上命奴婢代为请示上将军,军中粮草可还富足,天气日渐转寒,军中越冬的衣物可有欠缺,若有缺失,请上将军务必上奏州牧府,君上纵是穷搜八百里秦川,也必不令吾关中子弟兵忍饥受冻以御敌……”
白起听言,心头一阵阵无奈。
他如何能听不出,君上这名义上是关心军中物资储备,实则是在催他尽快破敌?
是自己先前水淹汉军营寨,令君上对他产生了盲目的信心?
还是雍州内部的压力,君上快要顶不住了?
白起沉思了片刻,觉得大概率是后者!
世家大族的钱粮……
哪里是那么好拿的啊!
他心头轻叹了一句,正色道:“老夫即刻命行军司马盘点军中粮仓、武库,若有缺漏,会尽快上奏君上!”
“另请天使代老夫上奏君上,老夫已谋划破敌之策,不如就将大破敌军,请君上再耐心等待几日!”
州牧府谒者闻言大喜,连忙回道:“喏,奴婢定将上将军的军令状,上奏君上。”
白起按着佩剑缓步往外走:“至于这些赏赐,老夫年事已高,无力享用,请天使代老夫送还咸阳,请君上换成粮草与冬衣,发于将士们……”
第四百六十五章 狡兔三窟
陈胜光明正大的统帅红二军十五万兵马,回师洛邑,渠道南阳,进武关。
在无数雍州眼线的注视下,崤函汉军大营内升起“蒙”字帅旗,代表着汉征西将军蒙恬,正式接手崤函防务。
这本算不上是个进攻良机。
须知崤函汉军大营虽阵前换防,但并不仓促。
红二军乃是在红一军接受防务之后,才有序撤离营寨。
而且崤函汉军大营内,虽然升起了蒙恬的帅旗。
但谁能又确定,陈胜本人就一定在高举着王旗南下的红二军当中,而不是依旧留在崤函大营内,坐等函谷关雍州军送上门?
正所谓:兵者,诡道也!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不过基本操作。
是以,这个看似阵脚不稳的临阵换防之机,实则也就只有不懂装懂的沙场门外汉,才会觉得这真是个进攻良机!
但就在蒙恬以为,白起得观望一段时间后才会出兵试探之时。
白起却在蒙恬接掌崤函大营的当晚,就遣五万军袭营!
这属实是打了蒙恬一个出乎预料。
好在他稳重的统兵风格,令他即便不认为白起会这么快就动手,也依然兢兢业业的布置好了防务,最终提前发现了来袭的敌军,从容御敌。
不过雍州军这场袭营,虽未能建功,但双方都从这场袭营中看出了很多东西。
白起从蒙恬那与陈胜大相径庭的用兵风格中,看出了陈胜人的确已不在崤函汉军大营之内。
如果说,蒙恬的用兵风格凸显的就是一个“稳”字儿,四平八稳的稳,找不出特别出挑的优点,但也绝对找不出足以致命的破绽。
那么陈胜的用兵风格中,最显著的就是一个“猛”字儿,他的进攻欲之强,是哪怕是处于防守位,全军上下依然透着一股子‘敢来就打死你’的凶悍气势!
连白起,都全程被陈胜的凶悍气势所压制,占着函谷关天险,都完全打不出立于不败之地的气势来!
而蒙恬,却也从白起身上掩都掩不住的进攻欲中,看出来……自家大王果真是洞若观火、算无遗策!
嬴政已经快要顶不住内部的压力了!
白起也快要顶不住嬴政的压力了!
他现在只需要稳坐钓鱼台,等着雍州军自己暴露破绽……
……
另一边,陈胜统领红二军十五万兵马退出崤函之地后,便将大军交由季布带着,赶往南阳。
而他自己则搭乘大毛,径直南下赶往江陵,搏浪军中军裨将吴芮已率五万精悍之卒,在江陵等候多日!
当日,陈胜抵达江陵,接手吴芮部兵马的指挥权,分乘百艘舟楫沿江逆流而上,星夜赶往江州(今chong庆)。
……
五日后,汉中。
小雨笼罩汉中郡郡邑南郑城,一层秋雨一层凉。
在刘邦昔日为周将驻守汉中的前将军府内,敞胸露腹的刘邦,在两名美人的伺奉下大口大口的饮着闷酒。
他率十万雍州军,五日前便已抵达南郑。
按照时间来计算。
现在这个时间点,他本该进入到雍州。
亦或者借道武关在前往河洛之地的路上。
但就在他率军抵达南郑的当日,他得知了汉军北伐攻城,幽州项羽归降大汉、并州韩信战败身死这两个重磅消息!
他当时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陡然清醒过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汉军“突然”平定北方,一下子就将他推入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中!
进,无可进!
汉军已经平定北方,除了雍州,他这十万兵马无论到了哪儿都是孤军深入。
且不论他益州军,打不打得过汉军,单单是后勤粮草,都能彻底拖死他。
退,无可退!
他没能兜住反心,在汉王哪里露了相。
他现在就算是退回成都,也决计逃不了事后清算。
雍州的嬴政倒是给他发来过结盟书。
但结盟书上那些看似花团锦簇,但实质上却尽是弱肉强食的言语,看得刘邦只想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他当然知道,嬴政之所以敢这么不顾及吃相的巧取豪夺,乃是笃定他刘邦,除了附雍州军羽翼联手抗击汉军之外,再无活路!
甚至说,嬴政哪怕是战败,兴许都还有机会活。
唯独他刘邦,一旦战败,必死无疑。
可他先前连如日中天的大汉都不肯诚心臣服,又如何肯臣服于一个无名无实的雍州牧?
一念至此,刘邦便恼羞成怒的一掷手中酒爵,怒喝道:“郦食其误乃公!”
他如今回头看,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当初决意反出大汉,是鬼迷了心、猪油蒙了窍!
他现在恨不得倒退回一月之前,先烹杀了郦食其那老匹夫,再狠狠的鬼迷心窍的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被眼前的蝇头小利迷了眼……
只可惜,时光不能倒退,人生不能后悔!
他现在也只能硬挺着,寄望于嬴政能拖下去,拖得汉王不得不再次主动开口来招降他。
嗯,也用不着再次招降,毕竟他虽然漏了反心,但名义上,他现在仍是汉将。
只要汉王能不计前嫌,给他一道配合作战的王令,他立马就带着他益州军北上去与嬴政火并!
这并非是他死到临头了,还丢不下脸面。
而是这个话,只能得由汉王主动来说!
汉王先开口,他才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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