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663节
陈守挣开陈胜手掌,伸手顺着刀刃轻轻一抚,而后随手挽了一个刀花,刀锋顺畅的抹过了他的发髻。
粗大的锥髻,无声无息滚落的在陈守怀中,一张顶着一头中分的大肉脸,就出现在了陈胜的眼帘中。
陈守随手将腰刀抛给身旁的王廷侍卫,空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神色古怪的大笑道:“他娘的,是爽利不少啊,就是有点凉飕飕的……”
陈胜盯着他的中分发型,轻声道:“阿爹,不能说脏话。”
适时,周朝万千金陵百姓,齐齐向着这父子二人一揖到底,齐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先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思想,有多根深蒂固。
此刻他们的内心,就有多感动、多热血。
父子二人,一人一刀,于茫茫不知何时是黎明的黑暗之中,给新生活运动开出了一条光明大道!
陈胜注定是千古一帝。
而陈守,注定是千古一帝……他爹!
……
同一时间。
身处尚书省的范增,突然感觉到一阵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大祸即将临头。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从袖中取出了占卜的龟壳和汉钱。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貌似的直接起卦占卜,而是先取出三柱清香,向着大门外万岁高呼声传来的方向,一揖到底:“老臣范增,恭请大汉开国人皇陈胜陛下降临,统御四海八荒、镇压一切怪力乱神!”
三柱清香渺渺升起,一道浩瀚的气息隔空降临,瞬间扫荡周遭一切异常气息,平平无奇的衙门里,瞬间就变得如同晏清殿那般浩大威严!
“准!”
低沉有力的声音,凭空传出。
范增再拜:“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起身,将三柱清香插入堂上的香炉中,而后重新落座,珍而重之的拿起龟壳,将三枚汉钱投入其中,徐徐摇动。
“哗啦。”
“哗哗啦。”
“哗啦啦……”
范增不断的摇动,迟迟不敢落卦,额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溢出了一头的冷汗。
仿佛往日轻飘飘的龟壳、铜钱,突然间就变得万钧重!
摇了动数十次后,范增终于狠下心,一咬舌尖强行振奋精神,覆手将龟壳里的三枚铜钱倾倒在了案几上。
令他惊恐万分的一幕发生了!
从龟壳之中落下之时还是完完整整的三枚铜钱,竟在落到案几上的一瞬间,碎裂成了一片铜渣!
“这……”
范增失声惊叫了一声,双手微微一用力,跟随他数十年之久的龟壳,竟也突然碎裂成了一地龟板。
但兴许是龟壳的灵性更足,龟板坠落的过程中,范增从中惊鸿一瞥到了一个卦象。
这个卦象,结合碎裂的铜钱与龟壳,令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这是……”
他张口,双眼在刹那间充血:“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噗!”
话音刚落,他便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脊梁一样,原地瘫软了下去。
幸好,在昏迷前的最后几息间,他奋起余力,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案几。
案几倾倒的声音,吸引来门外值守的谒者,谒者进门见范增瘫软在地,周围到处都是鲜血,亦是吓得面色大变,慌忙高呼道:“来人啊、有刺客!”
第五百一十五章 冥顽不灵
范增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噩梦。
梦中……
天空阴郁,乌鸦穿梭在浓烟中。
大地崩裂,百草枯萎江河断流。
金陵城已经变成废墟,满城素缟。
红衣军战旗,孤独的倾倒在一片血红的残阳中。
一具身披玄色九龙衮服的纤长身影,被长矛洞穿,高挂在崩塌的晏清殿顶……
他害怕极了,拼命的向着晏清殿奔去,但明明近在咫尺的晏清殿,却好似远在天边的山脉一样,任他如同发足狂奔,都无法靠近那道分外眼熟的身影。
他就这么跑啊、跑啊……整个人猛地一抽搐,陡然从梦中醒来。
一睁眼,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端坐在自己面前。
熟悉的玄色九龙衮服、挺拔的身姿、令人如沐春风的和煦气质……
虽然短发看起来着实别扭,但范增揪起得心悸的心脏,还是骤然一松,整个人就像是冒出水面的溺水者一样,剧烈的喘了两口气。
陈胜上前替他顺了顺胸膛,淡笑着调侃道:“怎么?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
范增也想跟着笑,但却有些笑不出来。
他心里清楚,陛下这是想要淡化这件事,减轻他的负担。
可这件事,如何淡化得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心头绞尽脑汁的组织语言,张了好几次嘴仍不知该如何开口。
陈胜见他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模样,沉吟片刻后,还是轻声问道:“怎么,这次起卦……结果很不好?”
他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锦衣卫的现场勘验报告,他已经看了。
碎裂的铜钱和龟壳,已经很足以说明一些东西。
范增迟疑了许久,还是点了点头,面容沉重得如丧考妣的低声道:“很不好、非常不好,几百年都难得一见的不好……”
陈胜听后,竟忍不住挑了挑唇角。
范增见状,大感诧异之余,心头隐隐还有些许恼怒之意,忍不住微微拔高了音量,问道:“陛下莫不是不相信老臣的推算?”
恕他格局小,他委实是想不明白,这种坏事儿,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我自是无比相信范公的推演之术!”
陈胜微微摇着头,替范增掖了掖被角:“只是有个道理,范公可能没想明白!”
范增疑惑的看着他,沉吟了片刻后,揖手道:“老臣愚钝,还请陛下赐教。”
陈胜不紧不慢的轻声道:“你看,咱们和他们是对手、是敌人吧?”
他并没有细说‘他们’,但范增却是秒懂,当下也不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陈胜颔首:“两军对垒、各显神通,我这边动了手,对手若还是无动于衷,那我岂不是眉眼抛给瞎子看、好话说与聋子听?”
范增怔了足足得有十几息,才陡然茅塞顿开,心头震撼的一拍大腿,正想大声赞叹,却一口气没提上来,连连咳嗽。
‘什么叫格局?’
‘什么叫气魄?’
‘大丈夫当如是!’
这或许就是角度不同。
无知者才能无畏,知道的越多,就越感到自己渺小,也越来越谨言慎行。
身为当世玄门魁首,范增太明白天道大势的伟力,到底有多浩瀚、有多不可阻挡!
顺势而为、趋吉避凶的处世理念,早就已经刻进他的骨髓深处!
以至于,他在面对天道大势之时,会不假思索的将自己放在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弱势地位上。
类似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样的弱势地位。
而陈胜所处的位置,注定了他将比范增更明白天道大势的伟力。
但他方才那几句话里所透露出的态度……
没有敬。
也没有畏!
他甚至在寻找天道的破绽,在思考怎样才能战胜天道!
如果格局也有层次……
那范增觉得,这一波,自家陛下已经站到大气层了!
没有雄心壮志!
没有盛气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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