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 第181节
若陆诩没能挺过去,那就将他安葬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自己努力闻达于诸侯,名留史册、光宗耀祖。
若陆诩命数未尽,尽心侍奉,当个汉朝大孝子,又如何?
念及此处,陆离整个人瞬间轻松了很多,并在亭长的带领下,进入亭舍。
由于汾阳是大县,不仅当做路标的华表修得高大气派,亭舍也占地颇广,甚至有一条青石板阶梯与官路相连。
不用人招呼,两名亭卒主动将黑鬃马牵进了旁边的马厩。
而踏入大门后,季忠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陆离挎在腰间的环首刀。
“郎君是读书人,应该知道在亭舍私斗是重罪吧?”
陆离点了点头:“知道。”
大概是外表过于俊秀,加上风雪吹洗后,狐裘洁净如新,亭长觉得陆离确实是个人畜无害的普通书生,便不再多问。
小院内,一个身穿窄袖胡服的青年正在给猎物剥皮。
三只灰兔、一只獐子。
季忠主动介绍道:“庞春,本亭的求盗。”
“见过贵客。”
胡服青年放下短刀,拱手行礼,颇为客气,见陆离拱手还礼后,更是将剥完皮的獐子递给亭长:
“雪势渐大,亭舍中安置了不少人,委屈贵客挤一挤了。”
“这獐子当做赔罪。”
说完,还朝陆离笑了笑,客套道:“二月的野味就这样,秋膘已尽,烤着吃有些柴,勿怪。”
这……
事实上,陆离本想给点马料钱,在亭舍内随便凑合一夜。
然而,现在却欠了人情,只能将为数不多的盘缠分出一些来了。
正当他将手伸进褡裢,准备掏钱时,亭长季忠似乎有所察觉,笑着说道:“乡间野味而已,不值几个钱,另外,刚才在亭外多有怠慢……”
不待陆离分说,径自上前引路。
胡服青年憨厚一笑,继续料理挂在树上的灰毛兔子。
民风淳朴啊!
陆离暗自感慨了一句,转身朝房间走去。
不多时。
垫了一层棉布的房门被推开。
融融暖意扑面而来。
屋内燃了两堆地灶,七八个人围成圈烤火,一边嚼豆子,一边闲谈。
这才是寻常百姓进入亭舍后的待遇,能给几捧豆子、几碗热汤已是仁至义尽了。
要知道,亭舍最重要的功能,还是招待出差的官员,陆离能被人尽心对待,全是看在陆诩这个门下贼曹的面子,以及士子身份。
有人见陆离衣着不凡,热络地招手喊道:“小兄弟,坐这里。”
“汝等莫要呱噪!”
“生事者,必严惩!”
话落,季忠环视四周。
一时间,亭长威严毕露。
不过,待亭舍内安静下来,他又笑着为陆离引路,走到更为干净的西侧,掏出火石,亲自为客人生火。
“郎君稍等,我去拎壶酒来。”
第七章 遍地黃巾(二)
“有劳亭长了。”
“不碍事。”
临走前,季忠再度扫视身后,给了其他住客一个警告的眼神。
而陆离找了个垫子盘腿坐下,将环首刀放在膝盖上,背靠墙,正对着东侧,以保证房间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就这样,气氛沉默了一阵,但是,没过多久,闲谈声渐渐响起。
时而聊秋收时打了多少粮食,时而谈最近的天气,什么瑞雪兆丰年,蝗虫尽数冻死……
陆离坐在角落默默听着,同时将处理干净的獐子用枯树枝串好,架在地灶上,一边烤火,一边等待。
聊着聊着,话题从家长里短,变成了国家大事。
“汝等可曾听闻传言?”
先前那个招呼陆离坐过去的黑脸汉子,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压低声音说道:
“朝廷又要征税了,每亩田再收十钱。”
为了增加信服力,他补充道:
“我兄长在汾阳担任刀笔吏,负责抄录公文,他亲口所言,岂能有假?”
“只等冰雪解冻,便张贴至各乡各亭……”
不等他说完,有人腾地站了起来,涨红了脖子,嚷道:“满嘴胡言!去岁才加税十钱,怎么可能再加?”
对此,有人将信将疑,有人尚能保持克制,不断追问。
一时间,喧闹声鼎沸。
“骗你们作甚?”
黑脸汉子扔掉手中的豆子,同样站了起来,赌咒发誓,并说道:
“陛下欲铸铜人,而国用不足,只能向吾等黔首再征一份田税!”
而这一次,无人质疑。
不仅如此,连旁听到现在的陆离都有些相信了。
汉灵帝确实算不上什么好皇帝,君不见,诸葛亮《出师表》——
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
局势本就艰难,二帝又不思进取,直接葬送了汉朝国祚!
不过,陆离总感觉黑脸汉子不对劲。
一个普通百姓而已,大字不识几个,先不谈能否接触到尚未公布的政事,仅凭这口才、煽动力,以及环环相扣的手段……
今夜,怕是又得生出些波折了。
“汝等又在非议什么?若有人再妄议国事,先问过某手中的长剑!”
这时,前来送酒的季忠推门而入,口中发出一声声厉呵。
众人连忙拱手告罪,纷纷坐回原位,眼观鼻,鼻观心。
而那个看起来似乎颇有见识的黑脸汉子,此刻表现得最为老实,甚至可以说木讷了。
反正,若非亲眼所见,陆离都不敢相信这个同一个人。
季忠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铜壶放下,阵阵肉香从中飘出:“算汝等撞了大运,本亭求盗外出狩猎有所得,若是再呱噪,便出去喝雪水吧!”
面冷心热,不仅尽忠职守,还知进退、懂分寸。
坦白来说,这人当一个亭长,确实屈才了。
陆离心中叹息。
而季忠转过身来,朝西侧走来,陪笑道:“一群田舍汉罢了,大字不识半个,郎君大人有大量,就当不曾听过。”
当我闲得没事做要去官府告奸?
别无他求,只愿今夜相安无事,顺利等到想要等的人。
其余一概不管。
念及此处,陆离接过酒壶:“在下什么都不曾听到。”
闻言,季忠拱手行了一礼,不再打扰,径自离去。
可惜的是,那堆人却不领情,没过多久,又议论起来了。
不过,陆离转念一想:
民生多艰!
这可是关乎自身利益的大事,一亩田多收十钱,十亩田便是百钱,再加上其它苛捐杂税,足够压垮一个家庭了。
“怎么又要征税!”
“是啊。”
“我记得先帝在世时,加田税一次,一亩十个钱,陛下登基时,加田税一次,一亩又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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