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夏窃神权 第65节
唯有一双幽幽的招子看向自己,像狼一样。
不过周铁衣倒是非凡人,命梅夫人掌灯,笑道,“我还以为你两日不见,就得了法家‘洞幽’的玄妙呢。”
法家六品‘洞幽’。
温暖的光线照亮里屋,梅俊苍躺在床上,须发皆白,但是整个人却很奇特,小周天丹这枚三品丹药不断吊着他的命,修补他身体的损耗。
但是他的心神像一个破了的罐子,不断往来洒精气神。
给人一种既苍老,又生机勃勃的矛盾感。
周铁衣看向梅夫人,“伱先出去,我和俊苍单独说话。”
梅俊苍不答,只是这么看着周铁衣。
周铁衣一步步走到榻旁边,然后不客气地坐下。
叹息一声,“你这个样子,我倒是有些于心不忍。”
梅俊苍来了点精气神,狼眸子更加慑人,连周铁衣都有种后背汗毛竖起之感。
虽然他大概猜到了儒家怎么对梅俊苍,但是没想到儒家这么狠。
也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的丹药这么玄妙。
让一个人硬是在鬼门关前转悠啊转悠。
若这个人真的回了阳。
那么回来的究竟是人,还是鬼呢?
“老师觉得自己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吗?”
梅俊苍冷冰冰的话有种魔力,能够直接拷问周铁衣的内心。
不过周铁衣也不怕,笑着反问道,“那你觉得呢?”
梅俊苍叹息一声,微微闭眼,眼中如狼一般的模样弱了不少。
“自然是没有对不起我梅家,那篇文章确实能够救我父亲,只不过我没本事,我梅家德不配位!”
他躺了一天,忽然将以前没有想懂的问题都想懂了。
这次事情为什么开始,周铁衣为什么说自己是被父亲逼的,而周铁衣给的那手段到底能不能够救梅清臣。
所有的一切。
周铁衣都没有说假话,而且问心无愧!
只不过他梅家蠢。
他父亲固执,硬要去跪正午门。
他没用,硬是求不来一个人落笔求情。
哪怕只要一个梅家交好的故人落笔,他梅俊苍都不会像这般孤魂野鬼!
(本章完)
第84章 焚书
周铁衣也没有继续说风凉话。
他随手拿起一本《四书注疏》翻看,借着一盏昏黄的灯光问梅俊苍。
“这几天的事,你看懂了几成?”
梅俊苍消瘦的脸上露出夜枭般的笑容,“托老师敲了两下的福,已经看懂了七八成。”
周铁衣笑道,“那感情好,总算不是一个蠢货,我可以教真东西了。”
他认真地看向梅俊苍,心里说道,梅清臣,这可不能怪我。
你让我仔细的教。
我就倾囊相授!
教出什么结果,就看天意!
我周铁衣行得端,坐得直。
所思所虑,皆澄澈空明。
所言所行,皆光明正大。
“儒家不想要看到一个酷吏,也不想要圣上修长生,所以就拿一个圣贤去跪圣上,想要逼圣上就范,不过这是死局,圣上修道之心,就算倾尽黄河之水也无法改变,这我们都知道。”
梅俊苍听到这话,剧烈的咳嗽起来。
周铁衣在一旁,拍着梅俊苍的后背。
等梅俊苍咳嗽完了,脸上的生气也就多了几分,至少想要知道剩下他一两成没有看懂的是什么。
“所以梅清臣必须死,这是圣上和儒家一起逼死梅清臣的。”
“只不过圣上用的是手中权力,儒家用的是口中道德。”
“祖师真的不管吗?”
梅俊苍想起那求仁得仁的批语,自己已经想到了结果,但还是不懂原因。
“如果梅清臣死了,天下最高兴的,不是圣上,而是儒家和史家,他们可以大口的吃着梅清臣的血肉馒头!”
在昏黄的烛火下,周铁衣的脸都变得有些扭曲,更吓人的是他讲得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天人感应,反倒是让周围的光线都扭曲至极。
“血肉馒头?”
梅俊苍带着几分疑惑,他知道乡野村夫们没有学识,认为罪大恶极的犯人血肉可以治病,因此买通行刑官,用人血沾馒头吃。
“梅清臣死了,身化美玉,他学的儒家学问就成了圣贤学问,到时候天下谁人不敬佩。”
周铁衣轻声说道,他声音低沉飘忽,仿佛穿越了时光,从久远的过去看到这一幕,也从难以描述的未来看到这一幕,千百年来,从未变过。
梅俊苍愣了片刻,眼泪止不住地流。
“明明是圣人学说,为什么要吃我们家的人血馒头啊,就算没有我们家,这儒家学说也是上九流啊!”
“为王先驱!”
周铁衣轻松说道,想要将大明道宫宫主讲给自己听的那段话说了出来。
就在这时周围阴冷一片,灯火黯淡,没有光彩。
忽然,梅俊苍床边的青玉绽放炙热光明,一道浩然正气若长剑射出,直接洞穿了几道偷窥阴魂,几道阴魂湮灭,也代表着几位中品悄无声息死在家中。
周铁衣对此并不意外,反而冷笑道,“你儒家自己培养出来的圣贤,现在居然敢听墙角,难道不知道伱儒家已经让他的学问传遍了半个天下吗!”
现在谁能够听梅府墙角?
自己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有无尽青气垂下,浩然若长河,若不是梅家邀请自己,自己连门都不想进!
周铁衣继续说着隐秘,从道家气运降世开始讲,直到讲自己母亲被困在周府二十年。
“天下气运,儒家,佛家,道家最多。”
“看似道家得了先机,但实际上连玄都山天师,最大的奢望也不过是一尊亚圣罢了。”
“所以这次圣人降世,还要看儒家和佛家。”
“特别是儒家,如今天下万民生养,全靠诸子百家,儒家在朝中九部权威势大,虽无天子之名,但行天子之权,如此之威,已经是无冕之圣。”
“这也是这么多年,我母亲逼着我学儒的原因。”
“但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培养一位圣人呢?”
周铁衣看向梅俊苍。
此时梅俊苍整张脸已经泛起不正常的血色,就像是死人涂抹了厚重的胭脂粉一样。
在这圣人道德的屋中,在这浩然之气垂下的三代君子之泽中,倒对比得越发诡异怪诞。
“为王先驱,为王先驱!”
梅俊苍咬牙切齿地说道,牙齿都咬流血了。
他总算是看懂了。
儒家需要一个圣贤,这个圣贤向上可以打压想要成圣的圣上,中间可以打压诸子百家,向下还可以让那些愚夫愚民们交手称赞!
“这圣贤就是祭品,给圣人吃的祭品!”
梅俊苍阴沉沉地说着最离经叛道的话。
周铁衣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真假,但至少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忽然他环顾四周,见满墙道德文章,再次叹息一声,“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梅俊苍坐起身来,他解开了心中最后一点疑惑,就像是有人修补好了破的罐子,拿起被子,抹干眼泪,对周铁衣说道,“学生现在体弱,还请先生给学生去取一铜盆进来。”
周铁衣大概猜到了梅俊苍要干什么,他叹息一声,去门外取了一大铜盆。
只见梅俊苍已经挣扎得起身,将自己写的文章,儒门圣贤的书,以前奉若珍宝的文稿全部都垒起来了。
等周铁衣取来铜盆,放在地上,梅俊苍又去拿烛火,烛蜡滴在手上,瞬间凝结,一点蜡油都不淌。
梅俊苍拿了烛火,立马将自己以前写的文章点燃,扔进铜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