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k:午夜之刃 第148节
“我也是。”
“我是他的姐姐,我在他八岁时死去。”
魂灵们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们都认识安格朗,他们都死在这里。在活着的时候,他们和他关系密切,而在他死后,他们也仍然关心他。
卡里尔不发一言地沉默。
然后,老角斗士,欧伊诺茅斯,养育原体之人缓慢地开口了。
“大人。我们是他的亲人。他曾无数次地救过我们,在角斗中,在奴隶主们的惩罚中他拿走我们的苦泪,以他自己的鲜血来喂养我们,他明明早就有机会可以逃脱,成为一个自由人,却宁愿待在角斗场内,只因为不想看见我们的死。”
“他的善良让他被折磨成了一个怪物,大人。奴隶主们强迫着我看完了手术的全过程,我亲眼看见了他们是如何将一个又一个钉子植入我儿子的头颅中的。他们用那东西摧残过许多人,而安格朗是被摧残得最为严重的,哪怕我死了,我也能看见。”
“我们一直都徘徊在这沙坑之中,我亲眼看着他破碎,我们都是如此,大人。”
欧伊诺茅斯惨白的面孔开始缓慢地消散,化作光点。漆黑的夜幕此刻总算开始转变,一种迷蒙的光亮在大地上蔓延,唤起众生,也唤起一切。
欧伊诺茅斯——还有魂灵们——在阳光刺破云层的第一个刹那,异口同声地开口了。
——
安格朗低沉地喘息着。
他不发一言地坐在医疗室的最角落,用背抵住了墙壁。他的肌肉在颤抖,钉子仍然在越钻越深,这个过程最令人感到无法忍受的一点其实并不在于疼痛,而是在于它的延伸。
安格朗的感知能力出类拔萃,因此,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钉子们的每一次钻探。它们让他的头骨发胀,大脑颤抖,神经传来可怕的痛楚。
他咬紧牙关,从喉咙里发出了低吟,血迹溢出嘴唇和鼻孔,沿着白色的衣衫滴落。一些名字和人的脸闪过他的眼前,他努力地记忆着他们,试图用自己仅剩不多的神智记住每一个死去的人。
他必须做到这件事不可,那钉子想让他忘记一切,成为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可这就是他的反抗。
他绝不屈服。
他沉默,然后呼吸,用破碎的声音在染血的唇齿之间无声地默念着死者们的姓名。以往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是如此做的。
钉子的狂怒蔓延而来,安格朗冷酷地笑了,他满意地咀嚼着这份愤怒,让疼痛继续,然后开始继续念下一个人的名字。
阿卡尔,米尔坎,雅尼奥.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来自沙漠或山丘,来自雪山或火山,来自河流旁边,来自平原.他们是他的兄弟,他的姐妹,他的亲人。
然后是最后一个人。
欧伊诺茅斯。
他的父亲。
遍体鳞伤的巨人缓慢地仰起头,钢辫随着他的移动轻轻摇晃,线缆颤抖,骇人的钻探仍在持续。安格朗抹了一把脸,鲜血在手掌上染红了,他盯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视线却在某个瞬间突兀地模糊了。
“安格朗。”
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他猛地抬起头,但黑暗中空无一人。
“谁?”
比起问候,更像是威胁的低吼从颤抖的喉咙中发出,安格朗瞪大眼睛,以一种几乎堪称恳求地态度凝视起了黑暗。
“谁在说话?是你吗,欧伊诺茅斯?”
无人回答,只有第二声呼唤,第三声,第四声——所有。
四百七十一。
他们齐声呼唤,轻声念诵。巨人痛苦地抬起手,抓住自己脑后的线缆,疯了似的开始将它们往外拔。他想哭泣,可屠夫之钉不允许。随着他的动作,令人牙酸的骨头开裂声也随之一同响起,他惨痛地哀嚎起来,却就是不肯停下。
钉子狂怒,疼痛在下一个瞬间有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将他冲走,安格朗恍惚地颤抖着,倒在地上,变成了一个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人,但他的手指却还在那些粗大的线缆上拨弄,一刻不停。
“停下吧,安格朗。”恍惚之间,一个熟悉的声音抵达至他的耳边。“这场角斗,我们和你一起打。”
漆黑的治疗室内,有金光绽放。数分钟后,一直持续不停的嚎叫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破碎的哭泣。
这章5.2k,庆祝盟主加更,今天更7k,但我不知道我写不写得完,只能说十二点以前还有一章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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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真的没想到你们居然没人猜到会这样解决。
110.第110章 13红砂(一)
110.
2023-07-26
曾经——或者说,在一个半月以前,罗伯特·基里曼仍然是相信帝国真理与科学的。
而现在,则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改变。他仍然相信后者,却对前者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他没办法不怀疑,毕竟,他已经亲眼以另一种方式来观察了他每日所生活的世界。
在此之后,他深深地意识到了一件事——即帝国真理的本质。
在本质上,它只是一个谎言。仅此而已。若是以常理看待,基里曼应当立刻戳破它,可是,编造这个谎言的人,是帝皇,是他的父亲。
他不理解帝皇为何要编造出这样的一个谎言,但他相信帝皇,因此他仍然愿意让这个谎言去保护其他人。出于信任,他不会戳穿它。
不过,罗伯特·基里曼必须承认,他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对科学也产生隐约的怀疑。
努凯里亚早晨八点十一分,两份报告被交到了他的桌子上。其中一份是有关努凯里亚的大规模死亡事件的,另一份,则是有关他的兄弟安格朗的身体状况的。
他此刻正拿着后者看个不停,眉头紧锁。
瓦伦图斯·多尔洛的笔迹在文件上那些由机械打印出的字符之间非常显眼,甚至仍然沾着未干的墨迹。医官们通常的执勤时间是早晨七点半到下午五点半,加班另算。
而一次完整的医疗检查则需要三十五分钟左右,这意味着,这份报告在检查完成后不久就被人紧急送了过来。
几分钟后,基里曼完成了第十三遍阅读。
他放下文件,以难以言喻的眼神抬起头看了一眼瓦伦图斯·多尔洛:“你说那些钉子失去了活性,那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原体。”
多尔洛艰涩地回答,脸孔上的每个细节都透露着对自己学识的怀疑。“根据米罗二连长搜集到的资料来看,这种机械在完成对受害者大脑与脊柱神经的完全替代以前是不会停止的,除非它们的宿主已经死亡。”
“但它们停止了对我兄弟的折磨?”
“是的,原体。”
“原因呢?”
“我不知道,原体。”
“.好吧,他现在还在医疗室吗?”
基里曼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结合起昨日的事,他大致知道这件事是谁的手笔了。只是,他没想到卡里尔明明人还在努凯里亚上,居然就能对安格朗产生影响。
你到底做了什么,卡里尔?
“是的,原体。”
基里曼点点头,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伸手拿起了披在椅背上的蓝色外套。他昨夜一夜未睡,忙碌着文书工作,准备在战犬们抵达后以最快的效率将努凯里亚移交给他们。
“那么,”马库拉格之主穿着他的衣服,如此说道。他的脸上有种复杂且古怪的高兴。“让我去看看我的兄弟。”
“明白,原体。”
——
基里曼缓慢地走进了医疗室,和此前一样,医官与医疗人员们都走了出去。
原体们的交谈在某些地方被视作神圣的,但对于马库拉格之耀上的人们来说,他们这么做只是因为罗伯特·基里曼的命令而已。
安格朗背对着他,受限于一些仪器,没有转过身来问候,但仍然给出了一份礼貌。
“早上好。”基里曼听见安格朗如此说道。
他兄弟的声音仍然残破,那七个月的折磨在他身上造成的影响没有消逝,他的声音就是证据之一。
基里曼缓慢地走近,他背着手,好让自己的姿态能看上去更自然一点——他来到安格朗面前,看见了一张虚弱的脸。这张脸上的肌肉仍然会时不时的抽搐,但比起此前的状态,已经好了太多。
“.早上好,兄弟。”基里曼用努凯里亚语问候。“你还好吗?”
安格朗笑了,并不狰狞,肌肉也没有被迫颤抖着提起露出犬齿,这个笑容安静且平和——基里曼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改变,但他很乐于看见安格朗能露出一个如此温和的笑容。
于是他也笑了。
“我很好。”安格朗用他残破的声音如此回答。“除去有些饿以外,一切都很好。”
基里曼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一口气,他已经从安格朗的回答中得到了一些答案。但是,他仍然有几个问题要问。
“好吧,安格朗,我不得不问伱一些有关——”
基里曼抿着嘴,抬起右手做了个手势。
“——那些东西的问题,今早的检查显示出它们失去了活性,但我们都对这种东西了解不足,没人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只是暂时的。再者,它们毕竟是打在一名原体身上。”
安格朗耐心地听着,思考对他而言终于不再是一种折磨了。他点点头,说道:“我会对那些钉子知无不言但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罗伯特·基里曼。”
“那么,你先请?”基里曼试探着说。
安格朗没有谦让,他再次缓慢地点了点头,目光如同一条沉重的铁链般捆住了基里曼。马库拉格之主对此感到不适,但他却本能地觉得他的兄弟并不是有心的。
那地狱般的七个月在他身上留下的苦痛太深太深了,以至于,他的某一部分已经被永远改变了。
“你——不,你们,你们来自何方?”
很好。基里曼想。第一个问题就如此地简单、直接,却又令人难以应付。在他的苦痛被去除以后,我总算能够了解他的性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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