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k:午夜之刃 第644节
西卡留斯颤抖着闭上眼睛,打算直面死亡。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直到一种冰凉的液体被人从手腕推进他的血管。
这液体是如此狂暴,不过短短数秒便让他喊叫出声。他忽然就感受到了疼痛的滋味,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疼。
他丢失的色彩就在这阵极端的痛楚中回来了,西卡留斯清晰地看见了一个药剂师。这人正用双手捧着他的脸,右手臂甲上额外延伸出的圆锯满是鲜血。
“别动。”他无情地说,并松开双手,让西卡留斯的后脑勺砸在了充满冷意的钢铁之上。
“你还活着,但你如果继续乱动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了。”
西卡留斯闭上嘴,转而开始深呼吸。在疼痛中,他低声问出了一个问题。
“我在哪?”
“你在人世,不然呢,白痴?”药剂师冷笑着回问,表现得相当不耐烦。
西卡留斯竭尽全力地向下转动眼球,勉强看见了一双染血的手正在为他缝合伤口,穿针引线的轻柔和那不耐烦的语气形成了极端的对比。
而真正令他感到愕然的还是药剂师接下来极具耐心的解答。
“你正和第四连待在一起,他们已经夺回了三十二到二十七之间的所有甲板。伊代奥斯连长带着他的兄弟们把所有的怪物都杀光了,小子.你很幸运,伱知道吗?”
“我不知道。”西卡留斯答道。
他正盯着药剂师白色涂装的动力甲看个没完,除了天鹰以外,后者的动力甲上不含其他任何标识。
他的行为让药剂师忽然不着痕迹地加重了缝合的力度,这一下几乎让西卡留斯痛叫出声。他艰难地挺过这阵疼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药剂师却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居然开始介绍自己。
“是的,就像你想的那样,我不是你们中的一员。我来自雅伊尔济尼奥·古兹曼医疗研究学会,是专程到你们战团里来交流学习的。我叫塞拉尔,你呢,小子?”
“卡托·西卡留斯,来自塔拉萨。”
“很好,那么,你现在大概也已经猜到我为什么会不停地和你说话了吧?”
“是的。”
药剂师在那阴沉的鸟喙头盔下发出了一声闷笑。
“总之,你快死了。我给你上的药能够保证你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内和正常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我会尽我所能用这十五分钟尝试着拯救你,但我不保证你真的能活下来。”
“情况有多糟?”西卡留斯冷静地问,在问出这个问题的同一时刻,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心中居然真的没有半点恐惧。
“你的一颗心脏停跳了,多数脏器受损,脊椎移位,多处骨折,大面积内出血总而言之,你和快死的人没什么两样,但我不会见死不救,所以你最好一直和我说点什么,卡托·西卡留斯。”
西卡留斯沉默了,他也想说点什么,但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日之事已经彻底搅乱了他对于世界的朴素认知,哪怕有人告诉他,他最多只有十来分钟好活,西卡留斯也不再有什么实感了。
然而,不久前亲眼所见的那些残骸却忽地在这个瞬间闯入了他的眼前,带来了一阵深切的愤怒,迫使他嗓音嘶哑的开了口。
“我们到底在面对什么东西?”西卡留斯诚心诚意地发问。“我们到底在和什么敌人作战?”
药剂师笑了——实际上,是几乎大笑出声。
他的手没有抖。
“好问题啊,来自塔拉萨的卡托·西卡留斯,这真是个好问题。你还很年轻,却已经能和你的那些前辈一样直指要害了只不过,那不是敌人,你明白吗?”
西卡留斯盯着他,在胸腹处传来的拖拽感和针线刺入血肉的轻微疼痛中等待起了下文。
药剂师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低沉。
“那些东西甚至算不上生命,因此绝非敌人。它们只是一群空有皮囊的野兽,其内在血肉全都来自它们所吞噬之物。”
“我获准解剖过它们全部,这些东西的骨骼强度本质上与凡人没有区别,真正驱使它们活动且拥有强大力量的东西不在于它们的身体之中,而在于其他地方。”
他意味深长地对着西卡留斯摇了摇头,就此将结果甩给了西卡留斯,让他自己理解、分析并承受。年轻的阿斯塔特当然没办法理解他的话,却能结合起自己知道的东西来进行一点推测。
于是,他追问道:“混沌?”
“恐怕不是。”塞拉尔说。“我告诉你,年轻的西卡留斯,那些来自混沌的恶魔,它们的行为模式是可以被预测的。”
“它们表现得无序且疯狂,内在却并非如此。它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蕴含着某种准则,它们只能依靠这种准则行事。”
“从本质上来说,它们不过只是这些所谓准则的奴隶。而你们正在面对的那东西不同,它无法被预测”
“它难道不只是为了进食吗?”压抑着恶心,西卡留斯如是问道。
他开始头晕了,这个名为塞拉尔的神秘药剂师没有骗他,那管药剂的确只能保证他暂时活着。它的效果已经开始消散了,西卡留斯曾体会过的那种无力感在此刻卷土重来。
他情难自禁地开始深呼吸,尽管大部分伤口已经被缝合并止血,但他还能察觉到自己卡在血肉中的碎骨。它们是如此真实,带来的疼痛也远超一切.
这疼痛几乎让西卡留斯落泪。
“它不是。”塞拉尔沉重地说。“它远胜于此,西卡留斯,它不是为了杀戮或毁灭而来。”
他不再说话了,西卡留斯也安静地闭上了嘴,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远方传来了爆弹的呼啸,与满怀愤怒的呼喊。
这些声音和手术刀落在他血肉中的切割声,以及碎骨被取出,扔在铁质托盘上的声音逐渐混在了一起。
有人在战斗,有人在赴死,他们手持武器在马库拉格之耀上和顶着自己基因之父面容的怪物作战
而他却只是躺在这里,他渴求的荣誉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对于战争最本质的认知——在这一刻,卡托·西卡留斯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痛叫。
不为手术刀的切割,只为自己的愚蠢。
他终于意识到,他曾经何其天真幼稚。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你会活下来的,相信我。”药剂师轻声说道。“以雅伊尔济尼奥·古兹曼的名义,我们绝不放弃任何伤者。”
卡托·西卡留斯的世界就此陷入黑暗。
——
站在星语阵法中,罗伯特·基里曼从紧咬的牙齿缝隙中吐出了一阵阴沉的叹息。
“.综上所述,根据现有的情报来看,那些东西的力量来源于人们对我的信仰。”
“他们对你有什么信仰?”阵法那头的人轻声询问。
“我不知道,或许是把我当做神皇的第十三子来看待吧。在宗教中,我大概只是他的一个化身,一个可以替他行走在人间的工具.”
“也就是说,五百世界内部的确对你拥有货真价实的信仰?”
“是的。”罗伯特·基里曼沉重地回应。“我阻止过,但这只能起到反效果,人们需要一个形象来指引他们。而且,比起帝皇,我这个真的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化身显然更受爱戴。”
他终于忍不住苦笑起来,满是鲜血的脸上一片斑驳。
“我明白了。你的船上有教堂吗?”
“.什么教堂?”
“我的教堂。”卡里尔轻声说道。“稍作等待,罗伯特,我们立刻就到。”
第541章 59原始恐惧(三,罗伯特基里曼的诞生)
身为星语者,玛丽尔已经为她唯一的主君罗伯特·基里曼服务了将近半个世纪。
对于星语者来说,这个数字几乎令人不敢置信。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早衰之人,这是成为星语者必须的代价。
说来或许有些残酷,但他们自己也知晓这件事——用稍显亵渎的话来说,对于帝国来说,他们其实是一种不可或缺的珍贵消耗品。
有关这件事,人们可以从远行舰队的舰长身上找到最为直接的证据。
每一名舰长都会在每一次远航开始前尽他们所能,多方周旋,反复要求,以此来向星语庭申请更多的星语者带上船。
不为别的,只为能够在他们出了问题时直接‘替换’,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他们能否安然无恙地挺到航行最后,因此舰长们必须做两手打算。
因此,玛丽尔的服役期毫无疑问地可被视作一种奇迹,可实际上,这种奇迹是人为的。她之所以能够活到今日,只是因为一个法阵,它的设计者被抹去了名字,但这无损它的力量。
是它替玛丽尔分散了那些来自亚空间中的窥伺,也是它通过某种办法保护了她脆弱的灵魂在每次发送星语时遭受的损害——而现在,她却觉得,自己的死期可能就在今日。
原因无他,只因为她‘看见’的东西。
玛丽尔早已失去了双眼,魂缚仪式造成的后遗症甚至让她一并失去了小部分味觉。然而,对于一个训练有素且经验丰富的星语者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她依旧能感知到自己想看见的多数事物.因此,她当然看得见那個顶着她主君面容的怪物。她不仅看得见那东西蹲在地上进食的模样,甚至看得清它的脸。
说实话,那真是张无暇的脸,没有因疲惫与痛苦而诞生的皱纹,没有常年作战染上的风霜,双眼亮如等离子引擎的蓝色火焰,金发灿烂似正午骄阳。
如此完美且富有神性的一张脸,此刻却满是鲜血,大张着嘴,贪婪地趴在地上舔舐破碎的血肉,以长舌卷走了每一点卡在骨头里的肌腱神经,贪婪到令人不适。
放在十几分钟前,这些血肉曾经都是活人,是忠诚的星语者,是一整个唱诗班。而现在,他们只是一具又一具血淋淋的尸骸。
玛丽尔甚至认为,她可能是唱诗班中唯一的幸存者。
早在船上的暴乱一开始时,星语者们便依照基里曼的命令进入了冥想状态,打算将马库拉格之耀遇袭的消息传递给最近的舰队。
要进行星语通讯,他们必须全神贯注,且需要置身于绝对安静的环境。然而,就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后,他们驻地的大门便被人硬生生地扯开了。
浑身鲜血,挂着碎肉与皮肤的血淋淋的罗伯特·基里曼走了进来。
星语者们震惊地看着他们的主君,甚至忘了讲话。只有寥寥几人察觉到了不对,但已经为时已晚,他们只能亲眼目睹这个怪物冲进人群中大肆杀戮,畅快进食
玛丽尔能活下来的唯一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幸运,那怪物忙着进食,没空管她,让她腾出手来使用了一个简单的灵能法术。
她咽下一口苦涩,喉头滚动,脑海内却突然触碰到了一个熟悉的思绪。首席星语者转动她并不存在的眼球,通过感知,在尸体堆中看见了一个还没死去的唱诗班成员。
他被那怪物从中间扯开了,内脏散落一地,本人却尚未死去,仍然在艰难地尝试呼吸,散落的肺部却已经不再收缩。
他的头脑已经支离破碎,只剩下最基本的求生欲望,以及对罗伯特·基里曼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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