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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k:午夜之刃 第779节

  在第一军团的装甲洪流所遗留下的废墟之中,仍披着斗篷的卢瑟朝扎布瑞尔点了点头。

  他依旧苍老,满头白发。衰老已经拖垮了卢瑟昔日的强壮,此时,他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半改造的阿斯塔特,反倒更像是一个高大一些的平常凡人

  只要你忽略他腰带上明晃晃挂着的那些东西的话。

  在头盔后,扎布瑞尔看了它们一眼。他没办法不去注意这些东西,哪怕它们现在灰扑扑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拾荒老人在垃圾堆里翻找出来的,以为会有价值的零件

  但它们不是,它们甚至能让扎布瑞尔本能地感到一种如芒刺背。更糟糕的是,他居然发现自己能够认出来的只有寥寥两种。

  考虑到他的身份,这件事简直有些不可思议——而卢瑟接下来说的话则远远超出了不可思议的级别,犹如一柄重锤,迎面砸在了他的脸上。

  “我们至少有一万年没见了。”卢瑟说。

  他在微笑,而扎布瑞尔只想发问.他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失态,只是致以一个简单的颔首。

  “很好,冷静——”卢瑟赞许地对他颔首。“——无论何时,你都能够拥有它,继续保持,扎布瑞尔,这是一项珍贵的品质。”

  他后退一步,动作缓慢地掀起斗篷,将双手露了出来。他的义肢看上去已经褪了色,远不及前不久扎布瑞尔在战场上的那惊鸿一瞥时窥见的闪亮银光,但具体形制却并无任何问题。

  而且,它也仅仅只是表面褪色罢了,那些看似华而不实的仿生学肌肉束仍然在随着卢瑟的动作而运作,其绷紧时发出的声音异常危险。

  相较于义肢,他的右手则相当随意地搭在腰带上,戴着棕色的皮质手套,表面沾染了许多油污,已经发皱受损。

  带翼剑的纹章在手背上朴实无华地等待着,一只古朴且漆黑的颅骨之戒被他戴在大拇指上,看上去相当不起眼。

  “总之,我尽量长话短说。”卢瑟缓缓开口。“时间是一条直线,你能理解这个概念吗,扎布瑞尔?”

  扎布瑞尔还能说些什么呢?他只是点头,然后像是记起了什么一样,动作迅速地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卢瑟又笑了,只是这一次,他的笑容中多出了一些感慨:“我记忆里的你还只是个小伙子”

  “我记得您也没这么老。”扎布瑞尔瓮声瓮气地说。

  他们凝视彼此,相视一笑,卢瑟再度接过主导权。

  “这条直线会无限地向前,不停留,也无法被阻挡。它串联起了万事万物,让它们随着自己的前进而一同改变。但它毕竟是一条直线,它不会弯曲,也不会掉头返回。”

  “因此,在我们的认知中,回到过去应当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是,这只是在我们的认知中。对于银河中的其他种族而言,时间并不是一个高高在上不可染指的概念。”

  “它们肆意地玩弄过时间许多次,虽然为此受到了惩罚,但它们的确启发了一些人——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意识到,时间固然是一条无法回头的直线,可这并不意味着人类不能主动地回到其上的某一个节点。”

  卢瑟举起左手,义肢的中指与拇指搭在一起,握紧,敲响,金属碰撞。

  他轻轻地说:“然后,这些人很快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更进一步的事。比如,将这条直线的一部分截取出来,变成一段单独的线,使它成为另一条直线.”

  扎布瑞尔迅速地跟上他,然后抛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这么做会对直线造成什么影响?”

  “断掉。”卢瑟意味深长地笑笑。“然后就此消失,另一条直线取而代之,继续永不回头地向前。只是,这件事过去还没有人做成过呢。”

  扎布瑞尔深吸一口气,卢瑟转过身,一道溢满金光的门扉自他身前缓缓展开。他毫不犹豫地踏入其中,徒留扎布瑞尔在外。

  “跟我来。”骑士团大导师的声音从中传出,带着无可置疑的平静。“你的疑问会逐一得到解决,一如事态本身。相信我,扎布瑞尔。”

第656章迟来的审判(十一,循环)

  任何人都会拥有无法忘怀之事,无论年轻或年老,贫穷或富有,美貌或丑陋。

  一个浪荡的富家子弟可以拥有一段纯洁到令人面红耳赤的过去,一个蜷缩在街角瑟瑟发抖的流浪汉曾经也可能坐在宫殿之内享受珍馐.

  扎布瑞尔同样也不例外,只是,相较于常人而言,他的‘无法忘怀之事’,恐怕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他仅仅只有十四岁,才刚刚完成了骑士团内部的基础训练。作为一名适龄的学徒,他在骑士团内的日子并不算好过,任何骑士都可对他施加严峻的考验。

  除此以外,他还必须待在训练场内接受连续不断的考核对于一个半大小子来说,这不是什么容易承受的事,哪怕有着荣誉做底。

  因此他必须找个宣泄的方式。

  对于那时的扎布瑞尔来说,这個方式是可以被具象化为一段时间的——每晚睡前,他会和如他一样的学徒们挤在宿舍里,在昏暗的烛火下交流今日的训练成果,并互相鼓励。

  直到负责照顾他们生活起居的那位老人提着戒尺进来熄灭蜡烛,这种讨论才会停止。

  不过,这段苦中作乐的宁静时光并未持续太久,因为他很快就完成了进阶训练,开始接受改造手术.

  自那以后,事情迅速改变,扎布瑞尔再也没有与任何人在深夜促膝长谈过——而他总是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些深夜,或者说,它们所能代表的一种感觉。

  那是一种宁静的、超越了一切,足以使他在任何时刻平静下来的力量。遗憾的是,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自己的心中遇见过它了。

  直到现在。

  直到他与卢瑟一同踏上一条林间小路。

  他认识这里。扎布瑞尔不可避免地意识到了这件事,他为此事感到了些许迟疑,而苍老的爵士却只是默默地行进,并不发表任何建议,哪怕他对扎布瑞尔此时的感触一清二楚。

  从林间洒下的斑驳光点打在他的斗篷上,照出了一片不应存在的污渍与尘埃。他走得很快,步态异常矫健,视愈发幽暗的环境如无物,就连那满头的白发都为此显得凌厉了几分。

  扎布瑞尔紧紧地跟着卢瑟,寸步不离。他们保持着这样的速度在林间前进,直到光明取代黑暗,毫无芥蒂地再一次拥抱他们。

  一座正在被缓缓建起的堡垒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只要将视线越过脚下的山崖,溪流,以及一片并不算大的草地,便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它。

  在它周围,森林正在被砍伐。那是成群结队的爬行者们的杰作,它们来自机械教,是一种古老且有效的农用机械。

  只需要一个操作员,它就能做到收割树木,拔掉树桩与根系,然后对土地进行改良,使其更适合建造或耕种等一系列复杂的工作。

  因此,虽然这么说有些令人沮丧,但一台爬行者在效率上确确实实地抵得过一百个工人——而这里至少有一百台爬行者。

  许多穿着卡利班传统服饰的人们正在另一片空地上接受一个官员的指导,那人手中捧着一块数据板,按部就班地讲述着如何堆积石料的标准过程。

  人们对他的话感到困惑,这一点可以从他们的脸上看出来。官员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于是他动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其上的帝国徽记非常显眼.

  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然而,当扎布瑞尔将这些景象与他的记忆联系起来的时候,他甚至起了点鸡皮疙瘩。

  在雄狮带领着骑士团杀死了卡利班上的所有巨兽以后,不知道是不是命运使然,帝国与第一军团最初的战士们也在同一时间来到了此处。

  在这以后,许多事顺理成章地发生。

  卡利班从上至下地归于大远征和帝国的旗帜之下,万众一心地开始为此进行改革。现在出现在扎布瑞尔面前的事便是其中的一环,也是最开始时的一环。

  那座堡垒名为奥都鲁克,乃是秩序骑士团在雄狮领导下的驻地。

  此时,它正在接受改造,以便成为第一军团日后在卡利班上的驻地。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它将成为一个集会场

  帝皇将至。

  它得此殊荣。

  只是,当扎布瑞尔加入骑士团的时候,奥都鲁克堡垒已经成了一座巨大的要塞,帝皇也早就离开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亲眼看见这一幕。

  虽然的确是件荣誉的事,可是,细想之下,这未免也太古怪了。

  卢瑟转过身来,白发在山风的吹拂下严肃地划过了他的前额。老爵士的声音平静无比,带着一种历尽沧桑的低沉。

  “我相信你已经知道我们此刻身处什么时代了,扎布瑞尔。”

  扎布瑞尔明白此时,却仍然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困惑——而这困惑的来源实际上非常奇怪,它起源于一个从他脑海中一闪即逝的念头。

  卢瑟似乎很久没有喝过水了。

  扎布瑞尔认为他需要取得一定的主动权,于是他抓住这个念头,并让它掌控了自己。

  “爵士,你口渴吗?”他问。

  “不。”

  卢瑟说,稍作停顿,然后立刻继续,但并没有使用语言的形式。

  他的脸就像是一个由石头雕刻而成的面具,看不见任何拥有感情的可能性,所有的一切都粗粝且冷硬。扎布瑞尔那荒诞的问题丝毫没有干扰到他。

  他举起右手,指向奥都鲁克堡垒,那手臂笔直地就像是旗杆。顺着他的指引,扎布瑞尔再次望了过去,但他没有发现任何值得二次注意的事物。

  疑惑之下,他不得不将主动权全部拱手让出。

  “爵士,我不明白。”

  “用心去看。”卢瑟说。

  他的话简直毫无逻辑可言,如果扎布瑞尔不是个暗黑天使的话,他现在一定会十分恼火但这实际上是一句卡利班谚语,专门用来指代一件对骑士们具备特殊意义的事。

  “在这里?”扎布瑞尔问。

  “是的。”

  老爵士对他点点头,左手义肢忽然按上腰间短剑,肌肉束齐齐绷紧,发出一声闷响。

  “我会担当你的护卫。”

  扎布瑞尔以右手锤击胸膛,随后面朝堡垒,双膝跪地,解下了武装带。他将剑、枪与翼盔从其上取下,摆在自己面前,随后便一动不动地闭上了眼睛。

  卢瑟严肃地站在他身后,那双本该因年老而丧失锐气的眼睛丝毫没有浑浊,依旧明亮,甚至亮得有些骇人。

  纵使这里一片安静祥和,他也完全没有放松警惕,仿佛黑暗的山林中真的有些东西在窥视。

  扎布瑞尔平心静气,在短短二十秒后,他便心无旁骛地进入了冥想的状态。他的感知开始变得灵敏,虫鸣鸟叫,微风吹拂。种种事物尽数被他捕捉,却无一真正使他动容。

  在他心中,在他头脑的想象之中,这些事物都并不存在

  奥都鲁克堡垒的种种无比详实地浮现。

  被砍伐的森林,一捆捆绑好的木材,运输车来往不休。尘土飞扬,木屑旋转,落在工人们的肩膀上。

  不远处的堡垒城垛上站着巡逻的骑士,正用兼具怜悯与厌恶的目光打量着这些他们眼中的泥腿子农民。

  他们还不知道卡利班即将迎来何等剧变,曾几何时,战争是骑士的专利,是他们身份的象征,也是他们必须存在的一种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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