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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k:午夜之刃 第792节

  不需要理由。暗黑天使想。我只想杀了它。

  若有必要,他可以为自己此时近乎失去理智一般的追杀寻找多种原因,但他不想,他懒得找理由,他就是要杀了它。

  暂离职责?

  “为了帝皇与雄狮!”

  暗黑天使继续挥剑,尸块哀嚎,在分解力场这银河之中一等一的凶残武器之下迅速支离破碎,却始终不曾真的被毁灭、被杀死。

  它的‘生机’好像一种癌症一样,真切地存在于每一条畸形的血管、每一根粗大的骨头之中。无论扎布瑞尔如何暴戾,如何残酷,都对这份可怕的生机毫无用处。

  老骑士当然没有忽略这诡异的事实——再怎么说,这场追杀也已经持续了足足七十六个小时,若他连这点最基本的敌情都注意不到,恐怕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他受到了混沌污染。二,他精神受创,暂时失心疯了.

  但是,就算注意到又能如何?他杀不了这东西,除非他采取另一种手段。

  或者说,最后一种手段。无论如何,他都相信那正存放在他腰间武装带内的天鹰徽记可以对这怪物的再生能力造成影响。可是,不知为何,扎布瑞尔不愿这样做。

  每当他升起这样的想法,一阵危机感便会从心头涌起,提醒着他,不要这样做。他敢肯定,那危机感并非来自他的直觉。

  再结合起这个突如其来出现的怪物与周遭环境的变化,答案到底如何,已经不言自明

  大雨滂沱,天色已从晦暗转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扎布瑞尔的翼盔上满是不断滴落的鲜血,陶钢仍在承受高温雨点的打击,蒸汽不断涌起。

  他的目镜一片猩红,手中卡满碎肉与骨头。在这样的夜中,他的轮廓几乎只由红、黑、白三色提供,粗略看去,远比怪物更显狰狞异态。

  若原始人看见他此时挥剑时的模样,恐怕只会将他当成某种只在深夜时分出没的凶残鬼魂。

  而他的对手呢?如果说扎布瑞尔只是初具人形,它就连个‘形状’都称不上有了,语言甚至都难以形容它此刻的模样。

  十几团藕断丝连、拥挤着发出怪叫,不断蠕动,将骨头、碎肉与鲜血从伤口中喷向四周的拥挤肉块?滚烫的雨落在它或它们的伤口上,激起血雾,也激出更多惨叫,在黑夜中传得远之又远

  扎布瑞尔一直杀到天亮,待他精疲力尽地停手时,目镜提供的战斗计时已经来到了第八十七个小时。

  他还能战斗,那东西大抵也是如此,它的‘质量’甚至未见明显的减少。不停叫着的肉团们在清晨时分的阳光下透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粉色质感,然后,便是再度黏合

  这一次,少了扎布瑞尔的干预,它毫无阻碍地重归为一。

  只是,相较于村中那时充其量只能算的上是一团肉球的模样,它此时看上去竟然有了几分不该有的‘人样’——精疲力尽的老骑士在看见这一幕后悚然而惊,咬着牙举起动力剑便再次扑了上去,却未能如愿.

  从未反抗过的怪物在利刃入体的前一刻举起了它的手。

  而那不规则分布着大量畸形肌肉,看上去可笑甚至多过恐怖的所谓手臂,竟然牢牢地抓住了扎布瑞尔的手腕。

  在这一刻,它表现出来的速度、力量,以及对剑术技艺的熟悉,都让扎布瑞尔头盔后的脸猛地阴沉了下来。

  他已经大致猜到此物到底是被谁操纵了,除非他蠢到极致。

  “扎布瑞尔.”塞拉法克斯以一种不应出现的温和语调对他问候。“很久不见了。”

  “久吗?”

  扎布瑞尔冷冷地反问,同时松手扔剑,反手砸拳,一拳砸断了那畸形的手臂。剑刃掉落,分解力场在亵渎的血肉中劈啪作响,竟然迅速关闭,随后带着那只手一同落入泥泞之中。

  藏身于怪物体内,或者就是怪物本身的塞拉法克斯却不以为意,只是后退两步,身体深处骤然传来一阵使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

  扎布瑞尔完全不想给他施展任何邪法的机会,立刻追身上前,一拳打向了他那根本不成比例的瘦长脖颈。

  只听见一声闷响,塞拉法克斯那血肉模糊的脸竟然被打得横飞了出去,而他无首且肿胀的扭曲身体立在原地,胸腹处缓缓裂开了一道大口.

  某种沉重似野兽般的呼吸声开始在其内凝聚。

  “我找了你很久。”塞拉法克斯的头颅略带感慨地说道。“混乱的时间和历史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但万变之主的承诺——”

  他大笑一声。

  扎布瑞尔停下追击的脚步,回头凝望,看见那肿胀的身躯正迅速萎缩、变形。血肉的质感在瞬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树皮的粗粝。

  不消半秒,一颗大得诡异,也绿的诡异的巨树便取而代之,立于原地。它的根还在地下舒展,扎布瑞尔能清晰地听见那根系嘎吱作响地穿梭泥土时发出的可怕声响.

  暗黑天使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就好像他的直觉已经告诉了他即将发生什么。

  “——居然货真价实,你敢相信这种事吗?”

  头颅喋喋不休地说,声音正在逐渐变得遥远。尽管它还待在原地,没有动弹,甚至在缓缓解体,渗入泥土之中。

  扎布瑞尔弯腰捡起动力剑,朝着巨树走去。他仍然疲惫,但战斗意志还在。

  与帝皇一别以后,他心中再无半点迷惘。纵使不知自己身处何时,纵使经常性地迷失方向,被带往不可知的时间乱流深处,他也从不退缩或止步不前,更不要提放弃。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巨树跟前,按动剑柄末尾,启动分解力场,便要把它砍伐——然而,手臂不过刚刚举起,地面便裂开了,粗大的根须窜出地面,死死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阴风呼嚎,明明是晴空万里,周遭森林却传来了极其惨重的寒意,犹如正在经历凛冬。动力甲开始向扎布瑞尔示警,告知他多处受损,也告知他遭遇到未知电子讯号扰乱

  数百行乱码就这样在他与树根的角力中飞速滑过了视网膜,最终,0与1共同交织成为了几句汇报。

  随之一同而来的,还有从他全身上下所有动力甲神经接口中传来的骇人痛楚。黑烟与电弧从动力甲内部接连爆发,扎布瑞尔痛吼起来,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些汇报。

  他感到一阵沉重。

  +伺服马达正在停转。+

  +检测到重大受损,尝试超负荷运转以维持基本运行。+

  +尝试失败,无法重启,无法连接到伺服马达,无法打破桎梏。+

  +程序出错尝试重启。重启中,重启失败,拒绝重启。检测到不应出现的逻辑错误,即将对错误进行汇总。+

  +错误报告A-01:没有错误,重新定向,重新编辑.编辑中,编辑完毕,输入完毕。+

  +通知:本机将执行欧姆弥赛亚的设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穿戴者。为达成这一目标,本机将进行自解,以断绝动力盔甲这一层面上敌人正在对你施加的影响。+

  +暗黑天使的扎布瑞尔,本机很荣幸与你并肩作战。为了欧姆弥赛亚。+

  “我很遗憾,兄弟。”

  塞拉法克斯的头颅又开口讲话了,扎布瑞尔有心想回头,但更多的根须已经趁着那一小段时间缠上了他的身体。

  这古怪邪法制造出的东西力量大得惊人,无论他怎样挣扎反抗也无济于事,只能让根须缠得更紧。

  剑已经被夺走,他的手指被一根根地扯开了,这简直是耻辱中的耻辱。而且,他的动力甲也已损坏,无法再辅助他进行任何附加发力.

  以上这些都是某种存在于暗黑天使脑中的官方词汇,是他努力地想用理性说服自己的语言。而那最为真实也最为响亮的、此时此刻就回荡在他心中的一句话,听上去却相当错乱,甚至足以使他显得疯癫。

  我的战友死了。扎布瑞尔悲痛至极却又混乱无比地想。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此等感触,不明所以,满头雾水。塞拉法克斯这个始作俑者却一清二楚,阴风呼嚎之间,他的声音继续从某个遥远之地抵达了扎布瑞尔的耳边。

  “我要暂时借用你的一件东西,它可以帮我找到一个人——我想你知道那是谁,扎布瑞尔。”

  “休想.”

  “由不得你。”塞拉法克斯极为平静地说。

  与此同时,一条根须破出地面,打开了扎布瑞尔腰间武装带的一个暗格。

  惶惶天光瞬间绽放,无与伦比的金色威严地展露,如太阳从眼前升起一般炽热。巨树颤抖起来,却没能像扎布瑞尔想象中的那样燃烧。

  这怎么可能?!

  “祂的力量的确能消融其他恶魔与神眷者.但这棵树并非它们中的一员,我的兄弟。多谢你的帮助,我会带着卢瑟的尸体来见你的。”

  根须再度收紧,陶钢哀叫,扎布瑞尔咬牙硬撑,毫无形象可言地开始用手指做掰开的尝试。

  他理所应当地失败了,更多的根须缠绕而来,使他目镜破碎,而周遭只余黑暗。

  一阵昏睡感猛地传来,在破碎的猩红之间,老骑士竭尽所能地睁大了眼睛,试图用他的战术本能夺取更多信息——他还是没有放弃。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一个金发的男孩,正在不远处被根须缠绕.不,拱卫着陷入沉睡。

  他看上去很眼熟。扎布瑞尔想。

  在此之后,他的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

第667章迟来的审判(十八)(回来了,先来大章开开胃)

  随着时间的推移,莱昂·艾尔庄森越来越能清晰地意识到,他们过去曾无比坚定地将其称之为‘现实’的那个维度正在一点点地远去。

  而且,这一过程是不可逆的。无论他与卢瑟多少次在清晨时分走出山洞,屠杀巨兽,此事也不会有半点改变。

  “你来了,于是它开始下重注。时间和空间都不再重要了,莱昂,唯一重要的事是——我们将在此奋力挥剑。”

  杀戮的间隙,愈发苍老的卢瑟曾做出如此断言。雄狮对那一刻印象很深,他从未见过老骑士的眼神如此坦然,简直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而且,他是带着笑说出这句话的。

  雄狮赞同他,但也不那么赞同.

  奋力挥剑?

  从拿上长剑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他每一次舞动手中兵刃都未曾留手,只要狮剑出鞘,就必定有某人或某物要流血。他不是一个刽子手,更没有将杀戮奉为人生的信条,但他就是被这样教育着长大的,由卡利班的卢瑟亲自抚养、教导。

  彼时,那个严肃的黑发中年人曾语重心长地在要塞修道院内部的训练场里告诉他:“剑刃出鞘就意味着你选择了动用武力,而非其他更柔和的手段。如果你真的被逼迫至此,下了决心,那么就不要留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莱昂。”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真有趣。

  雄狮举剑横斩,狮剑嗡鸣着使一头巨兽畸形的头颅横飞数米之高。他杀戮着,手中剑刃残忍地吞食着生命,自己的思绪却平静地咀嚼着记忆,外界的暴力没能影响他内心的平静。

  最终,莱昂·艾尔庄森稍稍有些不可思议地意识到,卢瑟那时对他的教导其实已经逾越了某些界限——这很明显,不是吗?

  只有政治家需要在‘不做’和‘做绝’之间做选择其他人通常是意识不到自己正在这两个选择中打转的。

  雄狮咽下这个略显冰冷的想法,平静的脑海中泛起了更多涟漪。无数个问题,他把它们尽数咽下,随后加倍用力地挥剑。直到当天深夜,在洞窟内的火堆旁,他才将它们稍微吐露些许。

  “你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吗?”莱昂没头没尾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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