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红人 第165节

林小冬心头暗忖，徐云锦此举看来并没有去与太多的人通气，从这一点看，他有些吃独食啊。

拿到名单，会议室里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这一点应该在徐云锦的考虑之内，立即道：“既然是讨论，那大家就畅所欲言，提一提自己的意见。”

在官场中，会议的发言顺序也是有规矩的，一般都是按照常委的排名先后，当然，这里要排除掉一、二把手，他们往往是在最后，作总结性的发言，所以林小冬并不说话，只是拿起了笔，淡淡地看向了众人。

县委副书记是三把手，又是分管人事组织工作的，所以蔡仕晋第一个发言道：“我先说说吧，由于这一次调整的人很多，所以我不一一作评述，我是赞同的。”

林小冬的眉毛微微一扬，侧过头看了蔡仕晋一眼，蔡仕晋的嘴角挂着微微的笑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小冬却是觉得这个笑容大是诡异。这个时候，林小冬忽然想起了秘书范家鑫说过的话，他说蔡仕晋与徐云锦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可靠，反而产生了一丝外界所不知的裂痕。

林小冬当时心里也只是过了一下，并没有去深想，他不知道何以在这个时候突然会想起这件事情来。

接下来的发言自然就是常务副县长刑克礼了，他的话比蔡仕晋说出来的就要多了一些：“原则上我是赞成县委的这次调整的，正如徐书记刚刚所说，调整的依据是能者上庸者下，只是这份名单上涉及到的人很多，短时间内恐怕无法一一去研究，不过我相信县委的目光是独到的，精确的，所以我不反对。”

林小冬心头又是一突，好个徐云锦，居然连政府的二把手都挖过去了，看来形势真如想像中的严峻啊。

按理说，在人事调整方面，组织部长是比较有话语权的，虽然在大多数的时候，组织部长只不过是党委一把手的传声筒，但他的权威是无与伦比的，在很多时候起着一锤定音的作用，可是康有为显然是个特例，接下来说话的常委不是他，而是纪委书记秦光濯。

秦光濯的话并不好听，道：“对于此次调整，我没有任何意见，弃权。”

看得出来，弃权的原因在于他对唐少春的忠心，事实上，不仅是林小冬，其他唐系人马也能看得出，这一次从重要岗位调整下来的人中，很多都是唐少春一系的人员，是不是公报私仇不敢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这个调整被落实的话，徐云锦无疑就是真正地掌握了顺河。只不过唐少春现在还没有定论，昔日与徐云锦紧密合作的林小冬重新杀回来，显然唐系无回天之力，秦光濯想力挽狂澜，无异于痴心妄想，所以只能通过弃权的方式来表达心头的不满。

林小冬注意到，秦光濯在说话的时候，目光狠狠地剜了一下刑克礼，似乎是对其“背叛”行为的痛恨。

徐云锦只是淡淡一笑，就在这时，康有为发话了。

“同志们，容我先说两句。”康有为淡然而坚决地道，“我很想知道，这份调整的名单是如何出炉的。我想，人事上的变动对象，起码也要经过组织部门的把关吧？组织部还没有对这些人进行考察，就拿到常委会上来研究讨论，会不会太仓促了一些？”

康有为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即便是如秦光濯这个持反对意见的人也不敢这么说话，谁能想到向来随大流而被人称为“空头部长”的康有为会冒如此之大不韪，直接向一把手公然发难？

林小冬也是吃了一惊，其实经过昨晚与康有为的长谈，他们定下的策略是否定掉蒋俊和乔志亚的人事调整，他万万没有想到康有为采取的方式是如此激进，不仅挑战了徐云锦的权威，同时也得罪了一大方人马。他忍不住再次扫视众人的神情，诧异、佩服以及幸灾乐祸等等神情跃然脸上。

徐云锦的面色不由一变，蔡仕晋抢声道：“康部长，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康有为淡淡道：“公道话。没有任何一位领导跟组织部说过，要考察这些人，我真不知道，这样的调整是出于什么原因，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黄里乡党委书记乔志亚，我想诸位领导不会不知道二杆子是谁吧？就是乔志亚的侄子，这样的人也会到村里任村主任，这是什么样的任命？”

秦光濯很是佩服康有为的斗胆，心一横，跟着道：“纪委就曾接到过对乔志亚的举报，我认为需要充分考虑这样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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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7.休会商议

面对这一突发情况，徐云锦大是恼火，他真没想到康有为这个软面团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向自己发难，他的底气是什么？出自于哪里？在这一瞬间，徐云锦心电急转，难道是唐少春吗？不可能，他虽然已经度过危机，但他现在只是个没有牙的老虎，已经没有力量再去影响常委会，那么……

想到这里，徐云锦不由扫了身侧的林小冬一眼，难道是他？

林小冬也是有些措手不及，康有为的突发举动虽然不至于打破他的计划，却是让他与徐云锦的对立提前摆在了桌面上——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无条件地支持康有为，否则康有为就会背离他而去。

“徐书记，康有为同志作为组织部长，对于人事调整有着其他常委所没有的发言权，秦书记也指出了一些不妥之处，我的意见是这个讨论暂时押后，组织部对提拔对象进行一个全面的考察之后再行讨论。”林小冬思量万分，才说出了这么一席话，虽然已经竭力委婉，但是此时此刻，他违背徐云锦的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了。

作为政府一把手，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这也让与会的诸位常委很清楚地看到，今天的常委会是县长与县委书记尿不到一个壶里的又一个明证。

徐云锦的面色极其难看，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他知道，如果今天这个常委会不了了之，那势必成为一个他徐某人的笑话，更是对他权威的一个沉重打击，同时也会使林小冬声望大增。——所谓的调整，既是他实现排除唐系异己的一个手段，也是提高他权威的抓手，此次若然失败，接下来与林小冬的角力将会陷入一个未知的境况中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徐云锦在心里大吼了一声，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仍然是轻风细雨，淡淡道：“会议暂时中断一下，十分钟之内再开。”

随后他在林小冬耳边低声道：“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林小冬长身而起，他知道，徐云锦是想通过私下的处理来获得他的支持，只要他们两人达成了共识，那今天这个调整是通过也得通过，不通过也得通过了。只是，这个妥协似乎来得有些晚，林小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有所退缩，否则他将颜面扫地，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推康有为下河。

进了徐云锦的办公室，徐云锦沉着脸道：“康有为这个混蛋，他想干什么？”

林小冬淡淡道：“徐书记，我想问你，这份调整的名单是不是确实没有经过组织部的审核和考察？”

徐云锦神情铁青地望过来，忽然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眼角剧烈的跳动着，站到窗前，推开窗子，大口地吸了几口气，这才回身道：“林县长，无论如何，今天你要支持我。”

林小冬沉声道：“徐书记，人事调整不是儿戏，这是组织部的份内之事，如果组织部事先不知情，那么这个调整就有可能被误认为是你个人的意愿，这对你的声誉是个沉重的打击，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

徐云锦的眼角又是一阵抽搐：“林县长，事到如今，就不必再说那些了，如果有什么问题，责任由我来承担。”

林小冬不由道：“承担责任？徐书记，你这是在绑架我，更是在绑架其他的常委们，前天我就曾否决了乔志亚的任命，这个人有问题的可能性非常大，纪委也得到了举报，这样的人如果放在重要的岗位上，其后果是可以预见的。徐书记，用人失察而又强行推动，上头追究起来，那可是万劫不复啊。这个责任你承担得起吗？”

徐云锦的脸陡然间涨红了：“林县长，你的意思是不跟我站在同一战线上了？”

林小冬淡淡道：“我站在道理的战线上。”

徐云锦怒极反笑，指了指林小冬：“好，好，你出去吧。”

林小冬缓缓道：“徐书记，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这杆秤是不是摆得正摆得平，主要还是看你这位县委一把手，我只能说一句，顺河不能再乱了，否则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就会分崩离析，不仅仅是我，这是老百姓也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徐云锦不理，转过了脸，林小冬心头微微一叹，他知道，他与徐云锦算是正式决裂了。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去推动这个人事调整的通过。

在走进会议室的刹那间，原本还有些混乱的会议室顿时变得安静了下来，林小冬明显感觉到众人看向他的目光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他不知道这个变化在哪里，对他是好还是坏，但是他感觉到，会议室原本的那种沉闷有所转变。

走到桌子前，蔡仕晋的嘴角仍然带着那一丝淡淡的微笑，林小冬不由悚然一惊，按理说，徐云锦不可能傻到不通过组织部就把调整的名单拿到常委会上来，那么分管人事组织工作的蔡仕晋就大有疑问了，康有为不会说假话，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一切都是蔡仕晋一手炮制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的用意是什么？这显然是在出徐云锦的丑，可是出他的丑，他又能获得什么？作为县委副书记，他与徐云锦的关系可谓是紧密的很，又是什么事情令得他倒戈相向？

十分钟的时间匆匆而过，徐云锦的情绪似乎有些缓和，坐到桌子前，缓缓道：“关于人事调整的议题暂时就到这里，日后再议。同志们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在常委会上提一提的？”

出了这样的事情，众人都是意外之极，谁还会在这个会议上提出其他的事情来？正在这时，林小冬忽然道：“我有一件事情，原本是打算向徐书记汇报的，只是这个常委会有些突然，不如当着诸位同志的面汇报一下。”

徐云锦不由侧头看了过来，康有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而这个措手不及，以他的智慧，自然不难想出，这里面有蔡仕晋动的手脚，只是林小冬忽然发声，难道又有什么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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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再次发难

“我要说的是关于乔胜昌的事情，也就是刚刚康部长所提到的黄里乡黄里村主任，那个什么二杆子。”林小冬的目光在张敬庭的脸上停留了一下，道，“前天晚上，我到黄里村去考察……”

林小冬将那晚的事情简要地复述了一遍，自然要隐去他出手拿下的那一段，在他说出这些之后，几乎是每一位常委都感到极其惊讶，这份惊讶甚至要超出了刚刚康有为掀起来的波澜。

徐云锦皱着眉头，他似乎明白了林小冬何以要阻击乔志亚的任职，可是这存在一个时间差的问题，因为在他拿出那份名单的时候，林小冬还没有去黄里乡去考察，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林小冬在常委会上提出这件有辱于他的权威的事情，其用意何在？

忽然之间，徐云锦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林小冬，对对手的无知让徐云锦的心头极其不踏实，尤其是在发生了刚刚的一幕之后，让徐云锦怀疑林小冬“自曝家丑”隐含着什么阴谋。

林小冬说完了这些，面无表情道：“之所以说出这件事，是因为康部长的话，这样的人居然能基层的村干部，在这里我要批评组织部，村委换届，组织部就没有过问吗？连起码的监督都没有？我建议要好好查一查这个人，张书记，你觉得呢？”

林小冬此言一出，众人这才明白，林小冬发难的对象是政法委书记张敬庭，只不过心中都觉诧异，林小冬任县长也只不过几天的时间，如果说他与一些人有隙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曾经在顺河待过一段时间，但是他与张敬庭之间并无交集，那么他又何以要针对张敬庭？

这时，纪委书记秦光濯居然也火上浇油道：“最近我听到有百姓说，公安局什么事都干，就是不干人事，我记得林县长在任政法委书记的时候，公安系统在被整顿之后，老百姓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丫落井下石的水平真是一流，而且是这么直白，张敬庭之前还是很沉稳的，但是经秦光濯这么一把火，脸上顿时烧了起来，不由反驳道：“老百姓的话也能当得了真？他们一个意愿达不到，什么样的话说不出来？我看这些造谣生事的老百姓都要好好查一查！”

林小冬冷笑了一声，道：“徐书记，我没有别的事了。”

徐云锦心乱如麻，失控的常委会让他巴不得立马能散会，因此也不再问别的人有没有事情，生怕再出什么麻烦，当即道：“那就散会吧。”

徐云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会议室的，一种无力的挫败感涌上了心头，张敬庭也跟着进了来，一进了办公室，便很恼火地道：“徐书记，林小冬***什么意思？”

徐云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张书记，注意一下你的措辞。”

张敬庭不以为然道：“乳臭未干，不知所谓，徐书记，我们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然……”

话还没说完，徐云锦截口打断了他的话：“你冷静一点。乔志亚是不是找过你？”

一听这话，张敬庭的神情便显得有些不大自然，道：“他是找过我，那又怎么样？中国是人情社会，侄子出了事，做叔叔的当然要想办法，况且我也不是没作处理，还想怎么样？林小冬就是公报私仇，就是觉得乔胜昌触犯了他！”

徐云锦扫了张敬庭一眼：“你也要换位思考，如果是你有这样的遭遇，你会怎么想？”

张敬庭惊讶地看着徐云锦：“徐书记，你居然替他说话？”

徐云锦道：“我不是为谁说话，事实摆在这里，那个乔胜昌我也略有耳闻，平时确实是劣迹斑斑，林县长的性格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向来直来直去，对事不对人。敬庭啊，他以前坐的可就是你的位置，公安局那边对他还是比较尊重的。”

张敬庭冷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顺河还不是他的天下。”

徐云锦轻笑着道：“好了好了，别那么大的怨气，那个乔胜昌，我看有必要查一查，你先出去吧。”

看着张敬庭恼火地离去，徐云锦的脸上爬过一抹笑容，这个张敬庭在市里也有些来头，偏偏有性格暴躁，这一次说不得要利用他做一回急先锋了，去试一试林小冬到底有几分能耐，不过这抹笑容很快便从他的脸上敛了去，今天的常委会他是丢人丢到家了，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形，表面看起来是组织部长康有为的陡然发难，但是其实质则是蔡仕晋摆了自己一道，才让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丑。

想到这里，徐云锦的腮帮子就是一阵抽搐，他不明白蔡仕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的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做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与徐云锦有着同样疑惑的还有林小冬。此时的林小冬坐在办公室里，虽然不是心乱如麻，但是脑子里同样是一团浆糊。

一个小小的贫困县，现在的局面是风波诡谲，除了林小冬自己以外，徐云锦是一派，而唐少春虽然人不在，却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影子，而在这个时候，原本处于徐云锦一派的蔡仕晋也分裂了出去，这让林小冬简直无从去分析这样的局面。最令他意外的莫过于蔡仕晋的倒戈了，他这么做暂时不去追究他的目的，他的依仗在哪里？

在官场中，没有背景后台的情况下，除非是无欲则刚，才能这么“肆意妄为”，否则就必须要遵守游戏规则，以蔡仕晋曾经与徐云锦的关系，他投靠唐少春的可能性小之又小，那么最佳的选择莫过于他林小冬了，只是到目前为止，蔡仕晋别说主动接触了，连一点暗示都没有。

林小冬考虑着是不是要跟蔡仕晋接洽一下，思量半天也没有个什么好的办法，毕竟眼前这一切都不明朗，谁也不知道下一步就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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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9.与岳父通话

林小冬最终的决定是暂时先不考虑这些，蔡仕晋也暂且也放到一边，值得他关注的有两个人。

第一个是纪委书记秦光濯。今天他的表现让人有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感觉，他算得上唐少春的忠实追随者，所以他不介意给徐云锦添点堵，而从他冲着张敬庭开炮来看，唐少春当初“赶”着提拔走自己而在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上换上自己人的设想并没有实现，那么张敬庭无疑就是徐云锦的人了。

第二个人则是刑克礼了。作为常务副县长，没有紧跟县长步伐，反而是改投了徐云锦门下，这多少让林小冬的脸上有些蒙羞，从他的“变节”来看，也证明了“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个道理。不过徐云锦同样面临着这样的问题，蔡仕晋的这一刀捅得他比较难受，他们两人的处境还当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林小冬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现在哪一个“乱”字了得啊。

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林小冬进了里间，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给柳爱东。

“爸，是我。”林小冬低声道，“那边方便说话吗？”

“你说。”柳爱东简单去吐出了这两个字。

“听说唐少春要回顺河任政协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