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协律郎 第219节
寿王相较在洛阳时又长了两岁,虽然仍还只是一个孩童,但却较往年更加端庄知礼,走进翰林院后并没有倨傲的接受众人礼拜,而是侧身而立,环施一揖。
众人看到这一幕,也都不免各自暗叹寿王年纪虽然不大,但却是彬彬有礼,真可谓是皇家知书达礼的典范!
待到众人陆续退开,寿王才又踱步来到张岱面前,仰脸笑语说道:“阿母因知表兄昨夜留直,吩咐我清早来给表兄送些饭食。”
“此间自有饮食供应,哪劳惠妃牵挂、更遣大王亲至啊,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人娘俩不把自己当外人,张岱却不能泰然处之,闻听此言后忙不迭向着惠妃寝居方向作拜,然后又起身一脸感激的向寿王说道。
既然有寿王送饭,张岱也就不去徐坚那里蹭饭,引着寿王走进别堂去各自坐定。寿王送来的早餐精致可口、分量也不少,于是张岱便邀寿王一起进餐,准备一边吃着一边闲聊些事情。
只不过寿王这小子老成的有些呆板,小小年纪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哪怕闲聊对话也是一板一眼,完全不会引导和拓展话题,搞得张岱跟他聊天也很是无趣。
到最后,张岱索性直接发问道:“惠妃今日遣大王来,除了赐食以外,还有无别事见教?”
这世上总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自己虽然跟惠妃之前互动关系良好,但之前在直禁中也并非次次都有这样的待遇,今日惠妃突然礼下于人,想来应该也是有些意思的吧?
“我、我还在斟酌,会不会太过滋扰表兄……”
寿王听到这话后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张岱见状后便又笑语道:“大王有事但言无妨,彼此往来亲近,我便是大王在宫外的臂助,事不告我,更言谁人?”
他自知寿王性格谨慎小心,并不张扬放纵,所以话才说的这么满,若寿王不是这样的性格,那他自然也不会说这种话,免得分分钟被卷入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纠纷当中。
“是这样的,阿母说太子、忠王兄等各自于邸操习声乐,欲为八月圣寿筹备。我、我年纪也已经不小,也应当怀有这样的孺慕感恩之情。恰今表兄当直乐司,所以阿母着我请表兄稍微筹备。”
寿王性格沉闷之余,还有点不想要给人添麻烦的内向,所以说起这话也只是低着头,不好意思去看张岱的脸。
“只是这样一桩事?那我记下了!大王月内几时有闲?”
张岱听到寿王这么说,当即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直叹他大姨也真是未雨绸缪得很,圣人的生日据此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已经开始操心起来,而且要把争宠固宠发展到下一代中来。
“我每月三日、八日没有课业,拜问阿母之后便闲在大内,或是出宫拜问宁伯家、几位兄长家。”
寿王听到这话后连忙回答道,然后又问道:“表兄打算安排何事?会不会太麻烦你?”
“也不是什么繁琐事情,只不过是往乐官院、梨园各处欣赏一些声乐,帮助大王翻制一些贺寿曲目可否?大王若想更加诚挚的表达孝心,也可亲自操奏进献。”
张岱又笑语说道,皇帝年纪越大,对儿子们限制就越多,搞得儿子们就算想拍马屁邀宠都途径有限,只能在声色曲乐上入手。
太子、棣王各有丈人在太常寺任官,帮衬着搞这些事情自然方面。而忠王在有了张垍这个京中红人的妹婿后,也能招用一些词士襄助此事。
寿王原本作为宁王的养子,也可借用一下宁王家的资源。可问题是,这已经牵涉到圣人诸子争宠的问题了,宁王如果公然下场给寿王站台,那也是好好的日子不想好好过了。
张岱身份又不敏感,跟武惠妃母子关系还摆在这里,他如果不帮寿王而让寿王无所表现,反而会显得自己凉薄无情。而且他也压根不惧得罪那几个年长皇子,自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我、我也要操演?可我不习声乐啊,要不要现在就练起?”
寿王听到这话,顿时变得局促紧张起来。
“倒也不必,眼下时候还早,近期只是让大王先熟悉一下声乐曲目,具体如何可以再作谋划。”
张岱见他已经紧张得有些坐立不安,也不由得暗叹这宁王对其教育也真不好评价是好是坏,好好一个本应桀骜不驯的大唐皇子教得跟个被锤了蛋蛋的温顺小牛犊一样。
打发走了寿王,天色已经大亮,张岱便也移步翰林院的正堂中,准备打听一下他所奏事的后续事态发展。
他也是昨天在见到京兆府所保存的真正卷宗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是被算计着的,京兆府根本就没有办理他购买这一片宅邸的业务,见簿的只有李林甫购买宅邸的记录,而他是与李林甫进行了一个长期租赁的交易。
至于他拿到手的那一份京兆府开具的地契,是由李林甫委托京兆府所开具的,是其一个宅邸中拆分出来的小契约。
而类似的地契主要适用于大家族当中由于聚居在一起,共同继承的财产产生争议后,由官府所开具的一份证明宅邸某一部分的归属权,但却并不能进行独立的买卖。
张岱虽然也已经解褐任官,但却仍未历州县,那里知道这当中的弯弯绕绕。
他以为自己已经成了这一块宅地的主人,殊不知自己只是寄宿李林甫家中的一个租户而已,对方随时都有权利入讼官府,甚至是直接将他给逐走。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张岱多少也是有点大意了,忘记了李林甫人家才是正版的口蜜腹剑,这一次差点就着了道儿。
也幸亏他自己本身就居心不良,直接把事情捅到圣人面前来,加上之前跟源洁所签订的保证契约,这才让事情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否则单凭京兆府所留存的档案,是完全不足以佐证他的言论,分分钟有可能被对方倒打一耙,给他扣上一个诬告的罪名。
毕竟他也的的确确没有向京兆府缴费,并且收取回执。可见想要占李林甫的便宜,风险也是不小的。
心中揣着几分后怕与庆幸,张岱来到正堂这里,很快就听到了他想知道的内容:圣人一大早便招大理卿、刑部侍郎与御史中丞来见,而三人也在刚刚进入了兴庆宫中。
这分明是要三司会审的架势啊,上次朝中摆出这个架势出来,还是在洛阳时审问张岱他爷爷张说呢!而今圣人直接将此三司长官再召入兴庆宫中来,想必也是要对此事大加追查。
张岱作为启奏的一方,无疑事情闹得越大对他越有利,且不说报复不报复之类的私人恩怨,他一份奏章便能开启一个大案,无疑也是他作为侍臣的一种荣耀。
可是张岱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因为这件事充其量就是由京兆府发卖官产有欠公正而引发出的纠纷与思考,性质也谈不上有多严重。直接就动用三司长官会审此事,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而且这当中还有一个不确定的因素,那就是作为三司长官之一的大理卿,是源乾曜的族孙源光裕。如果其人加入审判此案,又会将案事带到哪一个方向去?
第346章 受谁指使
“大理寺源大卿被引出宫了!”
张岱还在这里思忖,忽然又听到有人喊话道,翰林院中群徒闻听此言,纷纷移步于外去张望,张岱见状后也连忙跟了上去。
三司官长一起被召入兴庆宫中,众人心中难免会好奇朝廷又有什么大案需要三司一起督办。因此不只是翰林院这里,其他地方也不乏官员驻足观望、小声议论。
不多久,兴庆宫南面便有一名紫袍官员被内官向宫门处引来,其人双眉深皱、神情忧怅,正是大理卿源光裕。
源乾曜家族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大家族,最早可以追溯到北魏时期,所以才能和关陇老钱们混在一起。也正传承悠久,所以家族成员的年龄和辈分也都会出现一些反差搭配。
源光裕虽然是源乾曜的侄孙,但彼此年龄却相差不大。兼之本身心情比较沉重,所以源光裕行走起来便显得有些步履蹒跚。
“莫非源氏有人干刑犯法?”
看到源光裕这副模样,众人也都不由得纷纷议论起来,张岱那一封奏书只有圣人亲览,其他人还并不知晓,他们当然不清楚事情乃是由站在他们当中不声不响的张岱所引起的。
作为始作俑者的张岱倒也没有急于炫耀自己的事迹,源光裕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更让他有些狐疑,难道事情真的有那么严重?
等到源光裕离开兴庆宫后,此间诸员议论声仍未停止,甚至就连留直于此的崔沔、徐坚等高官都忍不住离开了这里,准备往大明宫去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又有官员匆匆进入到了兴庆宫,有人面广的朝士当即便认出了来人:“这是大理正乔梦松!”
看样子必是源家人犯事无疑了,所以作为大理寺长官的源光裕需要避嫌,而作为下属的大理正乔梦松则又作为大理寺的代表被派遣至此。
只不过,这个乔梦松其实也和源家有着不浅的关系,其人曾经长期担任宇文融下属判官。
在乔梦松往勤政楼去后不久,三名刑司主官便又被内官引出。除了代替源光裕到来的乔梦松之外,还有刑部侍郎韩休,御史中丞李怀让。
三人在离开兴庆宫之后,便各在随员的簇拥下直往太极宫皇城而去。这三司的官署都在皇城中,且还有御史台的推事院,看样子是奉皇命去推问案情督办案事去了。
人的好奇心是无穷的,此间众供奉官们只见到三司长官进进出出,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却一概不知,因此便有事务不重要的官员干脆也离开兴庆宫,追去皇城看一看今日三司受审的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
且不说这些旁观者们好奇无比,张岱心中也是深感莫名其妙。只不过他却不敢擅离职守,担心圣人随时会再次召见他,要是找不到他的人,那可就不妥了。
张岱这里刚刚回到别堂坐定下来,正待仔细梳理一下案事更深的内情,向琢磨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圣人摆出如此一副要大动干戈的架势。
突然外间传来一阵喧哗声,旋即便有一个暴躁的声音在翰林院中响了起来:“张岱!张岱何在?速速滚出来!”
张岱听到这粗暴的喊声,心中自是不爽,他迈步走出别堂,旋即便见到宇文融满脸汗水和怒容的站在庭中大声喊叫。
而宇文融在见到他后,当即便也大步走上前来,两眼死死盯住张岱,更抬手指着他怒喝道:“张岱,你以何事诬告源公并其家人!你区区八品卑官,屡屡羞辱大臣,当真以为凭你祖父旧势便可行事肆无忌惮!”
张岱自知宇文融和源家交情匪浅,但听到其人不了解内情便跑来翰林院这里大声指责他诬告源乾曜一家,心中也是大为不爽,当即便皱眉道:“宇文侍郎请慎言,事已达于天听,是否诬告,非侍郎一言能断!
下官据实以奏,不知何处羞辱大臣,职份所在,天命钦许,更不需仰谁声势才可壮胆言事!宇文侍郎此言才是真正的谤伤同僚,信口诬蔑!”
“你大胆!往日我欣赏你有几分机智薄才,却不料竟是如此滥行职权、胆大妄为的狂徒!无论你所奏何事,若有司最终推问查无实据,我绝不会放过你!”
宇文融又瞪着张岱怒声说道,而后才一脸怒容的拂袖而去。
经过宇文融一番入署吵闹,此时翰林院群徒也才知道原来搞得他们这大半晌议论纷纷却全无头绪的事情,竟然是张岱搞出来的。而且只看圣人安排三司会审,和宇文融如此盛怒斥责的态度,可想事情绝对不简单。
眼下朝中本就因为两个宰相斗法愈演愈烈而群情忐忑,如今看着情形似乎前宰相张说和源乾曜之间的旧债又被翻了起来,这不免让众人越发的惊疑不定。
张岱在诸供奉官中人缘不好不差,也有三五个相处得来的好同事。但这会儿就连这些人都不敢轻易靠近过来询问究竟,至于其他人则就更加的敬而远之了。
他们心中固然好奇内情究竟如何,但也清楚这样的政治斗争一旦轻易卷进去,那可就不管你是不是清白无辜,都免不了要遭受牵连!
张岱这会儿心内本就有诸多不解,被宇文融吼了这几嗓子后,心情也变得更差起来。他见众人都站在远处惊疑不定的望着他,索性便又返回值勤宿舍去找出自己的铺卧铺好,直接躺上床去睡个回笼觉。
等到他再睡醒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时分,外间众人仍是议论纷纷,只不过当张岱再露面时,众人也不再用那种古怪的眼神来望他了,还有几人凑上来颇为神秘的问道:“张协律当真花钱五万几贯在平康坊置业?这地价怎会这么贵?”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吃瓜群众们坚持不懈的打听下,尽管三司会审还未结束,但相关的事情也都渐渐流传出来。
“唉,是被源大尹子源洁设局坑害,否则凭我哪来那么多钱啊!”
张岱自知财不露白的道理,如果被这些同僚们知道他真的花了那么多钱买宅子,背后还不知会有什么流言滋生出来,甚至被有心人夸大造势,直接再掀起新一轮针对他爷爷的追赃行动也未可知。
“我就说怎么可能呢!那平康坊地再怎么贵,总也有个时价标准,怎么能如此漫天要价?”
听到张岱如此回答,一些官员便忍不住笑语道。
他们现在所知情况,也就是经过口口相传的碎片化信息,并不能确定真假,刚才已经各执一词的讨论了好一会儿。
张岱看到这些人仍在兴致勃勃的讨论,也不由得感叹这些京官就是太闲了,就应该让他们工作之余发配甲坊、给边疆将士们缝衣造甲,让他们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也能大大减少朝廷内的人事纷争。
“张协律,崔散骑召你入堂问事。”
忽然又有一名吏员匆匆入前来,向着张岱叉手说道。
张岱自知源乾曜被查对崔沔的图谋影响不小,这大概就是对方召见自己的原因。眼下案事已经正式查了起来,他倒也不担心对方由中作梗,于是便往直堂行去。
“听说当下三司督查案事由你启奏?内情究竟如何,方便说一说吗?”
崔沔已经在省寺之间游走一番又返回,但所得信息仍然不够全面,毕竟眼下只有当面受命的三司长官才知晓案事,而他们眼下都还在御史台推事院中推审案情呢。
除了这几人和那已经在审的涉案人员之外,自然只有张岱这个搞事的最清楚。
崔沔如今任职左散骑常侍,已经被革除了吏部侍郎的兼职,与张岱兼任的左拾遗也有一定上下级关系,只不过由于之前科举省试搞得不是很愉快,所以彼此在署中也都是互不理睬。
不过崔沔近日与源乾曜互动频繁,而源乾曜先被押送东都,接着其子便受到三司推问,就连同族源光裕都被摒除在外,这也不免让崔沔担心圣人是不是要对源乾曜下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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