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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第245节

  但他这一番品评还没有宣讲出口,张岱已经又向下书写起来:“菖蒲翻叶柳交枝,暗上莲舟鸟不知。更到无花最深处,玉楼金殿影参差。泉声遍野入芳洲,拥沫吹花草上流……”

  看到这一幕,杜孟寅顿时脸色一变,思绪顿时飞回了前年参加省试复试时,诸考生应考《早春万物生辉诗》的情景。

  那时众考生都因为省试波折骤生而忧心忡忡、才思枯滞,但张岱却运笔如飞,一口气写出整整十五篇应试的诗作,而且每一篇都在水准之上。

  这让他们一众考生,甚至是那些考官都大感震惊,以至于选司主官明明看其不顺眼,张岱仍是凭着其无可争议的才华而以甲科状头及第!

  杜孟寅旧年落榜,心中自是失落至极,归乡后便闭门苦读,终于在今年再次参加科举且一举及第。

  这也不免让他大感志得意满,直道自身的才情学识相较往年都有了长足的进展。反观张岱近年殊无佳作问世,以至于才名渐弱。此消彼长之下,也让杜孟寅暗自感觉自己应该有了挑战张岱的实力。

  可是当他见到张岱再次展现出其同题多作的技能时,往年那种备受压迫的无力感便再次涌上心头,额头上冷汗直沁,就连呼吸都随着张岱笔锋在纸面上的移动而变得急促起来。

  好在张岱这一次并没有再一口气写出十几首诗作那么夸张,他仅仅只是写了三首七言绝句,眼见杜孟寅脸色已经变幻不定,他便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将其诗作向前一推并笑语道:“请杜郎赏鉴。”

  曲江作为京南胜景,也是大唐长安一个久负盛名的地标景致,终唐一世往来文人墨客不乏,各自也都留下不少描写曲江风物的诗篇。

  作为中唐大历十才子之一的卢纶所作《曲江春望》三首,便是描写曲江景致的佼佼者,张岱一首都没给留,全都抄写出来。

  杜孟寅这会儿还沉浸在那种早前的压迫感中,对于诗作内容都无暇细睹,也不敢再继续强撑着,只是低头拱手道:“张协律才情卓然,人莫能及,在下佩服、佩服……”

  他这里话一出口,周遭看客们纷纷鼓掌大笑起来,更有好事者怪叫道:“两名探花郎俱已认输告负,速去速去,不许再入杏园!”

  两人闻听此言,不免各自面露羞恼之色,但他们的确是输了,没能在文采上压过张岱,此时再留下来只是徒增羞辱而已,于是便各自向张岱略作抱拳,然后便拂袖而去。

  张岱倒是没有要刻意刁难两人的意思,他还挺想看看进士探花的活动现场,只是前来探花的两人水平实在太次,他也没有要放水的必要,于是便也乐得担任这么一个守关大BOSS。

  随着两名探花郎灰溜溜的离开,曲江周围场面顿时便也沸腾起来。看热闹的总是不嫌乐子大,往年类似时节众人只见进士们畅游曲江、探花助兴,即便是有一二诗文切磋,主要还是娱乐性质。

  如今次这般进士们选出的探花郎居然被监园使直接拒之门外,这可实在是太罕见了。那些恼于被中进士们抢了风头的京中纨绔们自是幸灾乐祸,而周围那些看客们一时间也都大声叫好、乐不可支。

  此时更有香车画舫靠近过来凑趣,满面红光、周身脂粉气的李龟年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来到张岱面前便向其见礼道:“因闻张协律于此拟创新辞,下官斗胆冒昧,请为翻曲配乐、以便传唱,请问协律准否?”

  诗辞写出来就是让人传唱的,张岱听到李龟年这么说,便也微笑颔首。而随着李龟年的到来以及当场编曲,曲江周遭各处莺莺燕燕全都凑了过来,想要在第一时间便习唱这新鲜火热的曲辞。

  “自古文无第一,岂可如此轻易认输啊!你两位不惜名声,却令某等同年尽成笑柄!”

  且不说变得热闹无比的杏园门口,贺兰进明和杜孟寅灰头土脸的回到游船上后,顿时便受到了其余同年的连连抱怨。

  “这位张宗之的确是家学渊源、才情超凡,彼间众眼有望,强与纠缠只是自取其辱。”

  杜孟寅低头不语,贺兰进明则开口辩解道。

  “那现在又要怎么办?探花空手归,如何簪花行?”

  旁边又有人一脸苦恼的说道,进士及第可谓是他们人生最为高光的时刻之一,怎么甘心留下这么大的遗憾与笑料?

  瞧着众人怨望的眼神,贺兰进明又硬着头皮说道:“谁言探花郎只许两人?满船同年,人人皆可。张宗之既为好事者推为监使来刁难我等,我等自可分批往探其才!其再如何才情富丽,总有运思枯竭之时,待其露出疲态,某等自可胜之!”

  “这、这会不会有些无耻?”

  这些进士们虽然渴望风光,但终究还没有在人世污浊当中浸淫太深,听到贺兰进明提出要作车轮战,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迟疑。

  贺兰进明闻言后便说道:“但非切身相关,谁又会深记细节?时过境迁后,后来好事者只会略论胜负如何而已,当时胜负手段谁又能够说清?诸位是想自此以后沦为笑柄,而是一举击败张宗之这少年辞圣?”

  众人闻听此言,并没有第一时间答话,但那闪烁不已、跃跃欲试的眼神却流露出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

  杜孟寅听完贺兰进明这么说,脑海中便又不由得想起张岱省试时一口气写出十几首诗作的画面,他方待开口劝一劝同年们不要过于乐观,但转念一想,若是满船俱没、尽成笑话,谁还会独独记得他这个铩羽而归的探花郎?

第389章 单挑不惧,群殴亦可

  李龟年不愧是当世第一流的乐人,哪怕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仅仅只是凭着一些简单的乐器配合,仍然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连作数曲,而且每一曲都贴合诗意,或是慷慨激昂、或是婉转动听。

  随着李龟年于此谱曲,也有一些歌姬伶人们各持曲板于旁默记,一曲谱定便立即传于曲江上的游船。游船上早已等候多时的歌姬们则就开始纷纷习唱起来。

  曲江春光诚是令人赏心悦目,但跟这些热闹事情相比却还是差了不少。再加上那些纨绔子弟们的各处宣扬,越来越多的时流被吸引至此。

  一些朝士在随从圣驾返回兴庆宫后不久,仍还贪顾曲江上巳盛会的热闹,便又离开大内、去而复返。诸如贺知章之类本就爱好繁华热闹的大臣,这会儿已经再次泛舟曲江,与诸友人谈笑风生。

  当在得闻案上杏园外还有这样一桩趣事的时候,贺知章也是乐起来,当即便表态道:“张家小子才有余饶,寻常与宴总以平庸敷衍,而今满城相顾,小子好强,必不再隐。速去速去,早闻妙章!”

  之前圣人亲等紫云楼,将曲江周边时流都吸引到了东南方位,而今张岱监守杏园,又让游人们向西北方蜂拥而来。

  一时间这一片区域舟车云集、人满为患,就连那些已经再经同伴挑选出的新探花郎都迟迟登不了岸,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挤出人群来到了杏园门外、张岱所在的帐幕前。

  当听到两人自言乃是新任的探花郎,仍要较量文采、入园探花时,张岱不免有些错愕:“这样也可以?”

  “此诸进士皆庸下之才,张郎又何惧之有!”

  左近看热闹的群众们自是唯恐天下不乱,纷纷起哄叫嚷起来,鼓动张岱继续与这些新进士们进行斗诗。

  斗诗张岱倒是不怕,只不过看这些进士们不依不饶的架势,打退一波再来一波,今年进士科取中二十五人,把状元单拎出来自己一波,那就是足足十三波,尽要比斗的话,他今天也不用干别的了。

  而且张岱还有一点比较忧虑的情况,那就是他的诗词储备虽然多,但却都不是自己的。

  往常搞文抄哪怕一次抄上许多首,要么尽量挑选比较平庸、乏甚特色的诗作,要么就是一人之作,看起来还不会有太大的差异。

  可是现在足足十三波进士探花郎要来较量文才,他势必不能只逮着一个人狠狠的薅。抄的多了,风格自然就杂乱了。

  这诗辞又不是说唱喊麦,而且长安城中也不乏诗家大才,风格一乱,傻子都能听出来有蹊跷。拿着《唐诗三百首》就自夸天下无敌,这特么哄孙子都哄不过去啊!

  不过张岱刚才显摆的过瘾,这会儿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自己也被群情架着有点下不来台了,须得好好想想、认真应对。

  而且不只是当下,未来他还要在大唐政治圈和文艺圈长久的混下去,诗写的越多,风格杂乱的问题就会越来越明显。

  虽然说人在不同的年龄、不同的际遇之下,随着阅历的增长,诗文风格也会有所变化,但再怎么变总得在一个范围之内才合理,而不能天马行空的乱变一通。

  这搞不好未来甚至就会有人作阴谋论,只说张家以文宗自居,收纳天下文人所投行卷,见到文辞卓然者就给拘押囚禁起来,天天在地牢里写诗,供张宗之这小子出来显摆、欺世盗名!

  这可绝不是什么全无缘由的猜度,中唐时期藩镇割据,文化上的交流也开始变得困难重重,便出现了许多偷盗他人诗文编作自己行卷,四处干谒诈骗的行为。

  张家自张说开始便是显赫的文化名族,每年也都会接纳大量时流的行卷干谒,张岱是绝对有条件接触到大量不同风格的诗作的。

  眼下的他诗文创作还少,等到未来势位越发显赫,那其方方面面都会被人高度的关注与剖析,或是要投其所好,或是想寻找他的马脚漏洞,这一点也一定会被有心人所留意到。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张岱的心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要解决这一隐患也很简单,要么从此以后控制文抄的频率和数量,甚至不再文抄,凭自己真实的水平来应付各种不同的场合。要么从此以后远离高端局,只哄一些没有赏析分辨能力的傻子玩。

  这两个方案显然都不妥,就拿当下来说,也不是他自己跳出来要刁难这些新进士们,但既然之前人设已经立出来了,遇到事情大家自然而然的就把他拱了出来。

  既然主动撇清做不到,那么就只能尽量把水搅混了,老子天生就是这种飘忽不定、变幻莫测的诗风,从小就这样,你能咋地!

  张岱一边思索着,一边在群众呼喊声中又提笔写了起来:“曲池新雨后,池上好风光。取酒愁春尽,留宾喜日长。柳丝迎画舸,水镜写雕梁……”

  早有好事者立于案旁侍墨,每见张岱书成一句,当即便向周边朗诵起来,自然有人一遍一遍的向外传播。

  曲江水面上,贺知章也共几名友人饶有兴致的听着船外传来的诵诗声,但听着听着却皱起了眉头。

  旁边有人察觉到贺知章神态不妥,当即便好奇道:“贺侍郎何以此态?莫非张宗之此诗有什么问题?”

  “问题……确是问题不少!此诗字词章句颇有差异,气韵似和实裂……”

  贺知章一边品味着一边徐徐说道,又觉得自己说的不甚恰当,于是便又形容起来:“譬如宾客主人各有所表,一首诗作直如满席群声、联句以成,当真怪哉、怪哉!”

  张岱若是听到贺知章对他这首诗作的形容,怕不是又要忍不住感叹老先生真是有东西,因为他所写的这首诗名字就叫做《春池泛舟联句》。

  中唐宰相裴度乃是辅佐唐宪宗实现元和中兴的一代名臣,他举荐一众文武名臣,并且身边也聚集了一群名臣时流。这些人与之志趣相投,且有着相同的政治理想与抱负。

  晚年裴度留守东都,也常常与这些人交际往来,包括白居易、刘禹锡、张籍等等一众后世耳熟能详之人。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游山玩水、引用诗歌,常常各咏一联,而后拼凑成一首完整的诗作。

  这一批由众多文人名士一起所创作出来的联句诗歌,在唐代诗歌史当中也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虽然联句成诗无论在前在后都有,但是如同这一批诗歌一般数量和质量都如此可观者却是唯此而已。

  贺知章形容这一首诗是满席群声,事实正是如此。张岱所写的这一首《春池泛舟联句》,就是由裴度、刘禹锡、崔群、张籍、贾餗五人共同完成。

  虽然五人各有各自的创作风格,但在这首诗作中又有了一种奇妙的统一,形成了一种比较独特的似分实和、呼应密切的艺术感受。

  既然以后免不了还要抄写不同诗人文豪的作品,那么索性现在就把不同诗人聚集在一首诗作当中。无论单挑还是群殴,张岱都不带怕的!

  抛开这种比较独特的创作方式不说,这《春池泛舟》诗本身也是一首佳作。

  两名新晋进士本身就是要来消耗和透支张岱的文思,自觉得一时间也难拟出一篇足以胜出此篇的佳作,于是便又在群众们嘘声中告负而去。

  不出意外的,就在两人离去之后未久,又有两名新任探花郎再被派到了岸上来,同样不出意外的他们也再次被张岱所挫败。

  “张郎才壮、势不可挡!”

  左近看客们见到张岱连挫来人,自是越发的兴奋,纷纷鼓掌喝彩,场面自是喧闹至极。

  进士游船上,众人还在紧张的讨论下一次该要谁人出场。这会儿众人也都意识到,就算他们这计谋最终能成,但轮到自己的时候抛头露面的去丢脸一场也是免不了的,心里自然也都有些不情愿。

  那些还没有轮到的人在听到周遭那嘈杂的起哄声,心内不免暗生退意,而已经登场丢过脸的却态度强硬的表示一定要继续下去。

  正当这些新进士们还在争执不下时,突然一艘轻舟快艇向此疾驰而来,撞得游船船身都猛的一震。

  众人心中自是大怒,纷纷行出船舱正待喝骂,旋即便见到轻舟上立起一名须发灰白、年纪在五十几岁之人,看清来人样貌后,众人更忍不住惊呼道:“赵座主怎会来此?”

  来人正是今届省试主考官、吏部考功员外郎,名叫赵不为,此时的赵不为在快艇上也是有些站立不稳,有些气急败坏的怒视众人道:“尔等快快停下,快停下!你等难道不知张岱是谁?谁人教你们以此计来败坏老夫半生时誉!”

  “这、这……”

  众人见到座师在小船上跳脚怒斥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该要如何作答,只能赶紧七手八脚的将这位座师拉上大船来。真要把这位座师气得跳了曲江,他们可就要名垂青史了。

第390章 张郎已去,可入杏园

  一群进士组团分批与人缠斗,比试的还是他们最为擅长的诗赋文采,结果却纷纷落败,谁最丢人?

  这些被拦在杏园门外探花不得的进士们固然很羞耻,但总还有同伴一起分担这一份耻辱。

  这场闹剧中受伤害最深、最没有脸面的,毫无疑问应该是把他们这些无能进士们挑选出来的本次省试主考官、任职考功员外郎的赵不为!

  赵不为武周年间以斋郎入仕,苦熬多年、任劳任怨,终于在几十年后临老之际熬到担任考功员外郎这一显职,主持今年的科举考试。

  本以为此番留名选司,总可以在士林中扬眉吐气,并且提拔一批少年才俊,日后在官场上可以互相声援、且有后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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