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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窃玉 第383节

  宝玉先遭皮肉之苦,如今又伤心至极,只觉世间万物再没自个儿值得留恋的,心下隐隐生出遁入空门之心。

  到得下晌,三春先来看了宝玉一遭,自是好一番嘘寒问暖;随即湘云与邢岫烟也来了;再须臾,宝钗与黛玉也来看他。

  叽叽呱呱,这个问吃食,那个问用药,一时间莺莺燕燕环绕,宝玉心下苦闷褪去,暗忖:我不过捱了几下打,她们一个个就这样。要是死了,还不知怎么着呢。得她们如此,一生事业纵然尽付东流,亦无足叹惜。(注一)

  正待此时,外头的麝月就道:“远大爷来了。”

  宝玉顿时变了脸色,又念及人家陈斯远来探病,自个儿总不好发作,便强忍下别扭来。

  抬眼便见诸姊妹纷纷往外瞧去,宝玉便觉心下一痛。

  少一时,帘栊打开,陈斯远略略弯腰行了进来,拱手与众金钗见过,目光先在宝姐姐、林妹妹身上略略停留,又停在表姐邢岫烟身上半晌。

  邢岫烟顿时嗔怪起来……昨儿个不过是因着月事耽搁,偏他这会子盯着看,这里都是外人,哪里好说话了?于是便瘪嘴摇了摇头。

  “远大哥!”惜春笑着凑过来。陈斯远习惯性探手揉了揉惜春的脑袋,又瞥见探春娴静站在一旁。

  昨夜之事,方才那会子小喇叭芸香自是与陈斯远说了的。陈斯远心下怜惜探春,见其没了笑模样,不禁暗自叹息,寻思着回头儿还是开解开解三姑娘吧,免得其钻了牛角尖。

  又见二姑娘迎春盯着自个儿……陈斯远可不敢接招,当下略略朝着其颔首,便到得床榻边儿上,问道:“宝兄弟今儿个可好些了?”

  宝玉心下不待见,含混应了一声儿。

  陈斯远便道:“若我说,也是宝兄弟此番太过了……”

  宝玉心下着恼,辩驳道:“远大哥何必来说我?你自个儿在外头不也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交?”

  这说的便是那三位如今混进内府的便宜哥哥了。

  不待陈斯远开口,小惜春就道:“宝二哥,远大哥结交的都是英雄好汉,可不是优伶。”

  一句话噎得宝玉没了言语。

  陈斯远便笑道:“我与三位哥哥自是真心相交,可谓肝胆相照。若来日我有危难,说不得三位哥哥便要舍命来救。”顿了顿,又道:“这等朋友,又何必看出身?说句夸张的,来日就算刀架在脖子上,那三位好哥哥也不会将我卖了去。”

  宝玉闻言一怔,顿时臊得脸面通红!昨儿个忠顺王长史不过威逼一番,他便竹筒倒豆子什么都交代了……哎,只盼着那蒋玉菡好歹能熬过这一遭。

  陈斯远见宝玉臊得红了脸儿,这才转而问起了麝月起居饮食。

  正说话的光景,外间忽有人来回话:“傅二爷家的两个嬷嬷来请安,来见二爷。”

  陈斯远心下一转便知来人根脚,面上却扮做不解,问道:“傅二爷是哪个?”

  迎春就在一旁,闻言笑着道:“远兄弟不知,傅二爷本是二叔的门生,二叔也着实看顾他,与别个门生不同,他那里常遣人来走动。”

  小惜春撇撇嘴,话到嘴边又觉不妥,到底没言语。

  陈斯远笑眯眯瞧了惜春一眼,心下自是知晓,惜春只怕方才想要说那二十三岁尚且待字闺中、高不成低不就的傅秋芳。

  少一时,果然有两个婆子进了内中。二人甫一入内,扫量了陈斯远一眼,赶忙彼此对视。

  待厮见一番,得知面前之人便是陈斯远,其中一个婆子面上不禁愈发生动,时不时便偷眼去瞧陈斯远。

  宝姐姐见此情形,顿时气笑了。悄然扯了扯黛玉,黛玉却翻了个白眼。

  宝钗心下哭笑不得,暗忖真真儿是什么人都来打陈斯远的主意了。扭头去瞧陈斯远,却见其端坐了,正与小惜春嘀咕着什么。

  转念宝姐姐又想通了,若不是陈斯远出类拔萃,自个儿又怎会倾心?还……由着其轻薄。既出类拔萃,那便少不了招蜂引蝶。

  那傅秋芳都二十三了,再如何,料想陈斯远也瞧不上。如此,自个儿又何必多心?

  果然,那俩婆子问过宝玉几句,转头便寻了陈斯远问话。一个赞其词做得好,说自家姑娘时常念叨;一个赞陈斯远品貌出挑,真真儿是千里难寻。

  陈斯远含混以对,眼看就连宝玉都瞧出不对了,这才寻了个由头起身告辞而去。

  傅家俩婆子心下惋惜,当即也不多留,起身也嘀嘀咕咕告辞离去。陈斯远掐着时辰,离了绮霰斋,去前头借了马便往兴隆街而去。

  ……………………………………………………

  却说到得这日下晌,陈斯远读书疲乏,便来园中游逛。原想着寻了探春开解一番,谁知才转过玉皇庙,遥遥便见黛玉扛了个小花锄往这边厢而来。

  陈斯远眼前一亮,当即凑上前笑道:“妹妹又要去葬花?”

  黛玉略略歪头,忽而促狭一福,道:“恭喜恭喜,傅家婆子相看过了,说不得来日便要来说亲呢。”

  陈斯远面上一僵,黛玉顿时掩口嗤的一声儿笑将起来。

  陈斯远好笑道:“妹妹也来打趣我?”

  “不该吗?”黛玉歪头一引,二人并肩而行,她俏皮道:“原是来相看宝二哥的,偏转头又相看起了你。”

  陈斯远哈哈一笑,负手而行,略略思量,说道:“妹妹怕是想差了,那傅家……此番既不是来相看宝兄弟,更不是来相看我的。”

  “那是来相看谁的?”

  陈斯远心下暗忖,难得黛玉好心绪,看来前一回语不惊人死不休之策用对了。当下忽而停步,歪头低声道:“那是给你舅舅留的。”

  黛玉顿时怔住,仰起小脸儿来蹙眉道:“这事儿岂能浑说?”

  “浑说?”陈斯远点算道:“二十三了,再如何……还能嫁了宝玉不成?倒是你舅舅,如今才四十出头,品貌方正。家中老妻早已不亲近,只两个姨娘,那周姨娘早就不去寻了,如今又与赵姨娘闹了生分……且你舅舅说不得来日便要升官,可不刚好纳一门妾室?”

  黛玉心下悚然,转念细细思忖,却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她素来瞧不上那起子蝇营狗苟,当下便啐了一口,道:“果然是钻营小人才知钻营小人的心思。”

  陈斯远却笑着道:“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黛玉白了其一眼,道:“不过一丘之貉。”

  虽是这般说的,可行出去几步眼见陈斯远没跟上来,她却停步扭身蹙眉道:“你不来?”

  “来。”陈斯远心下雀跃,暗忖果然这思路是对了。

  林妹妹即便口是心非,想来如今也没那般厌嫌自个儿了。

第264章 林妹妹 三妹妹

  一袭月白粉领兰花刺绣交领长袄,内衬白色交领中衣,下着艾绿长裙,头戴纱幕帷帽,肩扛小花锄,其上又挂了个装花瓣的锦囊。正是豆蔻年华,黛玉身形逐渐抽条,虽依旧单弱,瞧着身量却与二姑娘迎春相差仿佛了。

  陈斯远随行在后,慢悠悠跟着黛玉到了山坡处。黛玉撂下物件儿,只扫量其一眼,便弯腰扫其落红来。

  陈斯远四下瞧瞧,依旧寻了那青石落座。半边身子沐浴烈日下,半边身子隐于树荫下。

  窸窸窣窣,陈斯远饶有兴致瞧着黛玉一点点将树下花瓣扫起,又装进锦囊里,只一会子便香汗淋漓。

  过得半晌,黛玉叉腰擦汗,嗔怪着瞧了其一眼,道:“你既来了,难道便只是看着?”

  陈斯远笑道:“花草树木如何有情?不过是人以情寄之,方才有情。妹妹葬花又非真个儿怜惜落红,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黛玉纳罕道:“这却奇了,我既不怜惜落红,又为了哪般?”

  陈斯远笑吟吟指了指自个儿的心,黛玉怔了下,随即别过头去,须臾又自个儿忙活起来。

  她寄居荣国府,父母早逝,难免自怜自伤、困惑不安,加之笃信那‘质本洁来还洁去’,睹物思己,这才每每过来葬花,以排解心下苦闷。

  黛玉时而便来,潇湘馆的丫鬟只当是自家姑娘的怪癖;宝玉瞧见两回,没说出个什么来,只踯躅着要不要帮手;宝钗也瞧见过,倒是打趣了一番黛玉太过洁净。点算下来,唯独这奸邪小人陈斯远一语道破了她的心思。

  再想起《浮生若梦》里所载,黛玉心忖,果然人不可貌相。自个儿是个女孩儿,又生来优渥,自不会思量那朝不保夕之事。陈斯远却不同,自小便动荡不安,于是虽有隐士之心,行事却偏偏四下钻营。

  又想起这几日之事,那宝二哥倒是个愤世嫉俗的,奈何半点担当也无。明明是他撩拨了金钏儿,待舅妈发了火儿,他自个儿倒是跑了,独留了金钏儿受罚。错非陈斯远赶巧搭救,只怕又是一桩人命官司。

  偷眼瞥了眼陈斯远,黛玉心下暗忖,若是换了他……只怕定不会偷偷跑了去。

  这般想来,反倒是他瞧着更妥帖些。

  说来也奇,先前陈斯远每月送来虫草,又不嫌劳烦请了脉案,求丁道简为黛玉开方,黛玉虽感念,也没怎么挂在心上……大抵是因着,她心下认定了陈斯远乃是幸进小人,指望着来日娶了黛玉也好青云直上。

  反倒是那两回无心之作,一回是错拿了浮生若梦,一回则是实话实说,惹得黛玉对陈斯远另眼相看了几分。于是今日再遇见,竟也觉出其几分好儿来。

  待将山坡处的花瓣扫干净,黛玉拄着小花锄停在陈斯远身前,遥遥问道:“你昨儿个往老师家中去了?”

  陈斯远点头应了一声儿,说道:“圣人不日回京,说不得贾抚台便要大用。”

  此番相见,贾雨村果然又热切了几分,考校了学识,说了几桩朝廷上的事儿,甚至留陈斯远一道儿用了午饭。

  陈斯远继续道:“贾抚台尤其问了妹妹的事儿,我照实回了,贾抚台颇为忧心。”

  黛玉感念叹息道:“我是个不中用的,劳烦老师挂心了。”停了停,又道:“想来老师不日便要回返江南,若你得了信儿也知会我一声儿,我好让王嬷嬷代我去送。”

  “自当如此。”陈斯远应下。他见黛玉有些疲乏,便道:“妹妹既累了,何不坐一会子。”

  “也好。”黛玉痛快应下,挪步过来,撩了裙裾便落座青石之上。

  恰前几日邢岫烟好不容易续写了一段《浮生若梦》,那桥段自是与黛玉商议好的。谁知黛玉瞧过了,心下却极不满意。虽不愿瞧三白、芸娘二人以悲剧结尾,奈何那团圆和美的瞧着却格外别扭。

  今儿个二人又聚首,黛玉也不别扭了,干脆依照浮生若梦前头的脉络,商议着与邢岫烟续写起来。

  此时黛玉想起此事,便道:“我与邢姐姐续写了一段,说的是三白泛舟忆芸娘,本该有一首诗词,偏生我们二人怎么写都不合心意。”

  陈斯远问道:“这前后文什么情形?”

  黛玉来了兴致,紧忙说了说。陈斯远心下暗忖,果然是‘咏絮才’,黛玉、邢岫烟这般商议着续写,竟得了原作七分真味,真真儿是殊为难得。

  等黛玉说过,陈斯远蹙眉思量一番,便道:“妹妹且听这一词可好:

  飞花时节,垂杨巷陌,东风庭院。重帘尚如昔,但窥帘人远。

  叶底歌莺梁上燕,一声声伴人幽怨。相思了无益,悔当初相见。

  ”

  黛玉听得怔住,将此一阙忆少年代入续作,顿觉合该如此。再看向陈斯远,心下不由得分外惋惜……错非其要用心攻读,自个儿续写了岂不比她那狗尾续貂要强百套?

  心下隐隐有些沮丧,旋即又有些不服气,暗忖待回头儿仔细思量了,定要将这续作写好了。

  黛玉不再说浮生若梦的事儿,这会子她面上、脖颈上满是汗珠子,便自个儿扯了帕子擦拭。随即扫量陈斯远一眼,笑着道:“说来再有几日就是你生儿,我却还不知要送你什么贺礼呢。”

  陈斯远道:“妹妹凭心意送就是了,或是一诗一字儿,或是一扇一画,若实在想不出,随便捡一册书送来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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