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白粥,我成了大贤良师 第16节
血战后的黄天谷,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哀戚。阵亡者的遗体被小心收敛,集中火化。没有人哭泣,只有麻木的沉默和刻骨的仇恨。生存的代价,第一次如此具体而惨烈地摆在每个人面前。
缴获的物资被清点入库:二十七把还算完好的刀剑,十五副皮甲(大多破损),四十多支长矛,少量箭矢,以及那袋救命的、沾着血的盐。还有从官兵尸体上搜出的干粮,虽然粗粝,却是难得的补充。
收获巨大,代价亦然。黄天力士战死十一人,重伤七人,几乎折损过半。岩部落的战士死了三个,普通谷民在混战中死了五个。胡疤脸带来的二十个悍匪,只剩八个,个个带伤。
哀兵必胜,但哀兵也更难驾驭。
胡疤脸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那柄卷刃的腰刀重重插在溪边大石前,对着阵亡者的火堆方向单膝跪下,发下血誓:自此与黄天谷同生共死,若有违逆,人神共弃。
他的八个手下也纷纷照做。动作僵硬,眼神却带着一种江湖草莽的决绝。
场面悲壮,暂时压下了谷民心中的疑虑和恐惧。林墨亲自将胡疤脸扶起,当众宣布胡疤脸为“黄天力士副统领”,位次仅居王五之下,其部下皆编入力士队,一视同仁。
随后,是一场简单却庄重的集体盟誓。所有谷民,无论新老,包括岩部落的族人,都在那面染血的“黃”字旗下,歃血为盟(以水代血),共誓遵守谷规,互助共生,抵御外敌。
仪式由王胥主持,他引经据典,将古老的盟誓与黄天谷的规矩结合,赋予其神圣性和约束力。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或坚定、或茫然、或疲惫的脸庞。
表面的裂痕,似乎被血与火强行熔铸在了一起。
但隐患的种子,早已埋下。
胡疤脸的部下,都是过惯了刀头舔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日子的悍匪。虽然慑于胡疤脸的权威和血誓,暂时安分,但他们对黄天谷每日定量的“法食”(即便是加了量的)、严格的劳作、以及那些“婆婆妈妈”的规矩,打心眼里不适应,甚至轻视。
而原有的谷民,尤其是那些经历过三岔口惨案、对官兵有着刻骨仇恨的人,看着这些新来的、身上带着匪气的“同伴”,总觉隔阂,难以信任。岩部落的人则更加警惕,自觉地与新来者保持距离。
摩擦,在几天后的一次分配中爆发。
按照规矩,因力士队作战辛苦,且需训练,每日配给的食物稍多。那次分发的是缴获的官兵干粮,掺杂在粥里。负责分发的孙老汉,严格按照名单和定量,给胡疤脸的一个手下分发时,那悍匪觉得自己的饼块似乎比旁边一个老力士的小了些(实际可能是烤制不均),顿时勃然大怒,一把推开孙老汉,叫骂道:
“老东西!克扣到你爷爷头上了?老子拼命的时候,你还在窝棚里哆嗦呢!这点鸟食,塞牙缝都不够!”
孙老汉被推得一个趔趄,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放肆!规矩就是规矩!”
“狗屁规矩!老子只知道谁拳头大谁吃饱饭!”那悍匪愈发嚣张,竟要动手去抢粮筐。
周围的原谷民顿时围了上来,怒目而视。胡疤脸的其他手下也聚拢过来,双方推搡叫骂,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干什么!”王五闻讯赶来,一声暴喝,如同炸雷。他身后跟着几名力士,立刻将双方隔开。
王胥也快步赶到,沉声道:“因何喧哗?”
那悍匪兀自不服,指着孙老汉嚷嚷。王胥耐心听完,又查看了粮筐和分配记录,心中明了。他转向那悍匪,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分配并无不公。你质疑长者,动手推搡,已触犯谷规第七条:不敬尊长,扰乱秩序。按规,当罚三日口粮,清扫茅厕三日。”
那悍匪一愣,随即涨红了脸:“凭什么?!就为这点小事?老子不服!”
“规矩就是规矩!”王五冷冰冰地接口,手按上了刀柄,“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你想试试?”
森然的杀气弥漫开来。那悍匪被王五盯着,气势顿时矮了半截,求助似的看向闻讯赶来的胡疤脸。
胡疤脸脸色铁青。他刚发过血誓,手下就闹事,这让他脸上无光。他走上前,劈手就给了那悍匪一个耳光,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老子的话都当放屁了?滚去受罚!”
那悍匪捂着脸,不敢再言,悻悻地被带走去受罚。
胡疤脸这才对王五和王胥抱拳,闷声道:“管教不严,让二位见笑了。”
风波暂时平息,但那道裂痕,却更深了。
胡疤脸部下觉得憋屈,认为原谷民排外、规矩太多。原谷民则觉得这些新来的野蛮难驯,破坏规矩。
林墨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知道,光靠高压和惩罚,无法真正收服人心。
他找到了胡疤脸。
“胡头领,兄弟们野惯了,骤然受约束,难免不适。”林墨开门见山,“然无规矩不成方圆。黄天谷能存活至今,靠的不是匹夫之勇,而是众人同心,各司其职。”
胡疤脸叹了口气:“仙师,道理我懂。只是……兄弟们提着脑袋干活,就图个痛快吃饱,现在这……”
“粮会有的,肉也会有的。”林墨打断他,“但需循序渐进。眼下有一事,或可让兄弟们一展所长,亦能缓解谷中困境。”
“何事?”胡疤脸眼睛一亮。
“盐。”林墨吐出这个字,“王胥曾言有一条私盐小道,然勘探时折了兄弟,险阻异常。胡头领和兄弟们皆是刀山火海闯过来的,不知可敢探此险路?若成,盐路畅通,谷中粮食肉类供给皆可改善,兄弟们亦是首功!”
他将最危险、却也最能体现价值、获取实际利益的任务,交给了胡疤脸。
胡疤脸闻言,非但不惧,反而露出兴奋之色:“探路厮杀,正是某家本行!仙师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定给谷中探出一条活路来!”
用人之道,在于投其所好,予其所需。林墨深知,对于胡疤脸这样的人,信任和尊重,远比单纯的压制更有效。
果然,胡疤脸领命后,回到部下中,将探盐路之事一说,那群悍匪非但不再抱怨,反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觉得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看向其他谷民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优越感。
内部矛盾,被暂时转移和利用。
然而,林墨心中的忧虑并未减少。他再次找到了那个行踪飘忽的卜者。
这一次,卜者没有躲避,而是坐在溪边,用那些龟甲和耆草,默默地占卜着什么。
“先生,”林墨在他身边坐下,“‘内外皆敌’,内患暂平,外敌何在?赵黑石?渡厄真人?还是……其他?”
卜者抬起浑浊的眼,看了看林墨,又低头拨弄着龟甲上的裂纹,沙哑道:“……卦象纷乱……凶星照命……非止一方……有人在看……一直在看……”
“谁在看?”林墨追问。
卜者却不再回答,只是指着龟甲上一处极其复杂交错的裂纹,喃喃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天机……已被遮蔽……”
说完,他收起龟甲,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岩石之后。
龙战于野?天机遮蔽?
林墨咀嚼着这晦涩的词语,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
他总觉得,有一双甚至好几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黄天谷。赵黑石的报复?黄巾主力的动向?还是……其他更未知的势力?
黄天谷如同风暴中艰难航行的小船,刚刚勉强稳住船身,却不知更大的风浪,隐藏在哪一片乌云之后。
他回到那几块小小的豆田边。豆苗在阳光下舒展着嫩叶,生机勃勃。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拔掉一棵杂草。
无论未来如何,活下去的根,必须扎下去。
第22章 盐路未通祸先至
胡疤脸带着他残存的八名悍匪,以及王五精心挑选的两名最擅长山地跋涉、沉默寡言的黄天力士,组成了一支十一人的探路队。他们携带了足够十日消耗的干粮(主要是冷粥块和少量肉干)、清水、绳索、钩爪以及防身的兵刃,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悄无声息地滑出了隘口,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
谷中的目光都追随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充满了期盼与担忧。那条虚无缥缈的私盐小道,承载着黄天谷活下去的希望。
等待的日子,格外煎熬。
林墨强压下心中的焦虑,将精力投入到内部整合与生产恢复上。
有了王胥的协助,溪边大石的“宣规”变得更加系统和有针对性。他不再仅仅是宣读条文,而是结合具体事例——比如上次分配冲突事件——深入讲解为何要定下这样的规矩,触犯规矩对集体和个人的危害,以及遵守规矩带来的长远好处。他甚至开始尝试教授孩子们(谷中陆续有了几个半大孩子)认最简单的字,比如“黄”、“天”、“谷”、“规矩”。
一种潜移默化的教化,在艰难的环境中缓慢进行着。
李郎中那边,青蒿的试验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经过多次尝试,他用冷水浸泡捣碎的青蒿,取得的汁液,对瘴疟的疗效越来越稳定。虽然无法根治,但足以控制病情,大大降低了死亡率。这消息极大地振奋了人心,尤其是岩部落的族人,他们对林墨的敬畏几乎上升到了神灵的地步。李郎中开始大规模采集、晾晒、储存青蒿,并将其使用方法编成简单口诀,教导众人识别和初步应用。
张铁匠的工棚炉火更旺。缴获的“天铁”被充分利用,重新锻造成更耐用、更锋利的锄头、柴刀和矛头。他甚至尝试着模仿那架立下大功的弩机,想要批量制作,虽然进展缓慢,但总算有了方向。
陈老丈带着人,沿着溪流开辟出更多的梯田。那几株宝贵的豆子已经收获了两茬,虽然产量依旧可怜,但种子在缓慢增加。他们广泛尝试移栽各种野生块茎和可食植物,失败居多,但偶尔的成功都足以让人欢呼。
一切似乎都在艰难却坚定地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血誓盟约之后,虽然新老谷民间仍有隔阂,但在共同的生存压力和逐渐清晰的规则下,摩擦明显减少,一种脆弱的平衡得以维持。
然而,林墨心中的那根弦却始终紧绷着。
卜者那句“凶星照命”、“非止一方”、“有人在看”,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中盘旋。他加强了隘口的瞭望和巡逻,不仅盯着山下官兵可能来的方向,也盯着其他所有可能潜入的山脊隘口。
第十天,胡疤脸没有回来。
第十一天,也没有消息。
焦虑开始不可抑制地蔓延。干粮只够十日,他们是否遇到了不测?那条路到底是否存在?
第十二天黄昏,就在林墨几乎要认定探路队全军覆没,准备商议其他对策时——
隘口瞭望哨发出了有人员接近的讯号!但不是胡疤脸他们约定返回的方向!
所有人心头一紧!
王五立刻带人冲上隘口防御工事。林墨紧随其后,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暮色中,只见山道上踉踉跄跄地走来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那人浑身衣衫破烂,满是血污和泥泞,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他拄着一根削尖的树枝作为拐杖,一步一瘸,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是……是我们的人!”一个眼尖的力士惊呼!
“快!放吊篮!接他上来!”林墨急令。
吊篮迅速放下,将那个几乎虚脱的人拉了上来。
是跟着胡疤脸出去的一名黄天力士!名叫石头的青年!他此刻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神涣散,一上来就瘫倒在地,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水!快拿水来!”林墨蹲下身,急切地喊道。
清水灌下,石头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稍微聚焦了一些。他看到林墨和王五,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恐惧和悲痛,挣扎着抓住林墨的胳膊,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仙……仙师……五哥……胡头领他们……死了……都死了!”
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依旧如同晴天霹雳!
“怎么回事?!慢慢说!”王五一把扶住他,沉声问道。
“路……路是有的……”石头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很险……过了狼谷……快到……快到那私盐寨子了……可是……可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