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带恶人 第934节

　　穿过大理石门洞，后院的景象映入两人眼帘。

　　翠绿色的葡萄藤上，一条垂下的秋千高高荡起。

　　命运三子中的另外两位各自靠在秋千一侧，用力摇动。

　　光辉女神阿格莱雅则坐在上面，享受着狂风撩起发丝的吹拂，以及有趣的失重感。

　　似乎是因为不过瘾，她时而双足并立，站在秋千上；时而单腿悬空，做出展翅欲飞的舞蹈动作；时而腰肢九十度后仰，展现出极佳的身体柔韧性……

　　欢快的笑声充满空气，如同一位尽情享受游戏，活泼开朗的凡人少女。

　　不对啊，给希腊那群女神代了这么久的班，这丫头怎么没有一点要死要活的牛马感觉，心态和性格反而越活越年轻了？

　　难不成，她属于天生的打工人圣体？

　　洛恩抬手摩挲着下巴，心中忍不住暗暗嘀咕。

　　而随着他的跑神，一丝隐藏的气息向外泄漏。

　　院子中的另外两位命运之子顿时发现了到场的缇安和洛恩，心中一慌，顿时将秋千猛猛推向前方，试图撇清贪玩的嫌疑。

　　但此举顿时牵连到了秋千上的阿格莱雅。

　　伴随着一阵绳索的断裂声，猝不及防的光辉女神如坠落的陨星般，呼啸着撞向前门。

　　洛恩下意识张开手臂，抱住了飞来的阿格莱雅。

　　隐匿术式瓦解，四目相对，原本欢快的气氛瞬间被诡异的沉默占据。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阿格莱雅连忙从自家主神怀中跳下，一脸尴尬地屈膝行礼：

　　“抱歉，大人，请您宽恕我的冒犯。”

　　洛恩翻了个白眼，道：

　　“紧张什么，我又不吃人。”

　　听到自家主神无意追究，阿格莱雅不由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瞄这位上司的脸色。

　　看到下属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洛恩温和笑道：

　　“别那么拘谨，这样挺好，越活越年轻，我还羡慕你呢。”

　　“抱歉，大人。混迹在凡人中太久，我逐渐丧失了神灵应有的优雅和威严，居然在您面前暴露出如此不堪的一面，真是丢脸。”

　　阿格莱雅会错了意，心中更加羞愧，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洛恩无奈，只能将话题转入正轨：

　　“对了，你不是要找我吗？”

　　“雅典那边出了些麻烦，我不知如何处理，诸位女神大人也联系不上，我只能斗胆求见您。”

　　“哦，以你的智慧也无法解决吗？我倒是有点好奇了，具体是什么事？”

　　“一位雅典的学者公然在公共场合宣扬自己的异端邪说，犯了渎神的大罪。其被揭发和逮捕之后，公民大会通过投票，宣判他死刑。但我觉得这刑罚似乎太重了些，应该给予他宽容和悔过。”

　　阿格莱雅恭敬地低下头，向上司禀明情况。

　　而一旁惹出乱子的命运三子则努力降低存在感，贴着墙根，悄悄溜向门外。

　　洛恩挥手画出一道赫密斯文，封住院门，随即无视了三小只的苦瓜脸，饶有兴趣地看向阿格莱雅：

　　“身为神灵，居然在为一位渎神者求情？说说吧，他叫什么。”

　　“苏格拉底……”阿格莱雅道。

　　洛恩眼皮一跳，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他说了什么”

　　阿格莱雅脸上的表情同样有些微妙，声音也变得底气不足：

　　“他说，神不存在……”

　　还真是这老哥。

　　——大哲学家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之师，无神论和言论自由的提倡者，被群体暴政处以死刑的倒霉蛋。

　　洛恩脑内闪过相关的记忆，饶有兴趣地问道：

　　“理由呢？”

　　“人类是提坦的灰烬，诸神是提坦的血胎，两者本为一体。且诸神因人的信仰而伟大，是人捏塑了神，而非神创造了人。所以，神并不存在，这世上只有将自己定义为【神】的人。”

　　洛恩听完，表情更加玩味：

　　“阿格莱雅，你怎么看？”

　　“简直是一派胡言！”阿格莱雅开口怒斥，随即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不过，我觉得这只是一个狂徒妄言而已，以死赎罪，似乎太过严苛。我恳请您驳回公民大会的宣判，从轻发落。”

　　说完，她忐忑地看向自己这位上司——执掌五大神代的最强之神。

　　洛恩并没有直接做出回答，反而笑着说起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

　　“我的母亲塞墨勒是底比斯城的公主，她有着四分之一的凡人血统，和宙斯结合之后，才生下了我。那么阿格莱雅，你觉得我算是神，还是人呢？”

　　阿格莱雅呼吸一滞，脸色逐渐发僵。

　　这题，超纲了吧？

第667章 吾爱真理，吾更爱吾师

　　思索良久，阿格莱雅小心翼翼地给出答案：

　　“您当然是神，五大神代之中最强大的起源之神！”

　　洛恩摇了摇头，笑道：“但我始终记得，我是人之子，从母亲的胎房中降生，这才是我的根本。”

　　“但您经过一次次的试炼，早已脱离了凡胎！”阿格莱雅反驳道。

　　洛恩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那么第二问，阿格莱雅，你觉得‘何为神灵’？”

　　阿格莱雅微微一愣，脸上流露出一丝茫然，不知如何作答。

　　她是天生的神，从来没质疑过自己的身份，自然也从未思考过关于神灵的定义。

　　“是因为强大的权能、不死的生命和不朽的灵魂吗？”洛恩问。

　　阿格莱雅下意识点头，对这个答案表示认同。

　　“但这些，顶级的神怪可以做到，巅峰的魔物可以做到，人类经过漫长的发展，或许也能做到，我们好像并没什么本质的不同。”洛恩笑着摇头。

　　阿格莱雅张了张嘴，想要争辩，却又无言以对。

　　但骨子里的固有观念，却让她无法接受这将神与人混为一谈的说辞。

　　简直是谬论！

　　似乎是听到了阿格莱雅的心声，洛恩笑道：

　　“当然，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世上的【神灵】和【人类】还是有些差别的。”

　　“什么？”阿格莱雅迫不及待地问。

　　“我们生而强大，我们权柄天授，我们不老不死，所以……”

　　洛恩顿了顿，缓缓开口道：

　　“我们比人类更加贪婪！比人类更加强欲！比人类更加傲慢！”

　　“？！”

　　阿格莱雅陷入深深的震撼中，脸上的错愕与恍然交织。

　　好像哪里不对，又好像很合理。

　　神灵，就是这么一种生命。

　　他们生来就比凡人更加强大，因此也拥有了更加强烈的欲求。

　　无论是希腊、北欧、罗马、凯尔特、巴比伦五大神代，还是波斯、迦南、印度、埃及和西非五大敌国。

　　色心、杀戮、傲慢、怠惰……一切人类所拥有的劣根，在各系神灵的身上也有，甚至被放大了千百倍。

　　并且，因为力量更弱，潜能更小，人类作恶时对世界的破坏性反而更小一些。

　　那么，神何谈神圣？人又何谈卑微？

　　两者真的不相等吗？

　　阿格莱雅的脑内一片混乱，忍不住向眼前这位最强之神问出了心中疑惑。

　　洛恩微微一笑，道：

　　“那就是第三个问题了——‘何为神性’！”

　　阿格莱雅冥思苦想良久，最终迷茫地摇了摇头。

　　这次，她依旧没有得出结论。

　　洛恩似乎也并不期望阿格莱雅做出回应，缓缓开口，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生命，自神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