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文圣 第65节
“对哦!看来这个本子不行,得换一个!”
薛玲绮有些懊恼,将袖中的几个话本丢掷一旁。
春桃瞥了一眼,其中一道话本扉页插图竟是《状元郎夜逃公主府》,前朝镇国公主剑斩负心状元的场景。
她不由吐舌。
晨雾未散的渡口,众童生依次登上“云鹤号”楼船。
忽听得,渡口旁一条乌篷小舟里传来沙哑声,一个满身酒气的老渔翁仰颈饮尽葫芦里的残酒,撑着竹篙喊道:“客官们且留神,江心漩涡处有绿眸,窥视过往商船!”
他浑浊的眼白里泛着血丝,枯手指向江心水域。
“呸!老酒鬼胡吣什么~!晦气!”
县尉赵铁山不由吐了一口唾沫吐进江水,腰间横刀撞得铁鳞甲铿锵作响。
他身后一百名衙役齐刷刷列阵,弓箭手的桑木弓弦绷得吱嘎作响,刀盾手铁甲程亮。
这艘三层楼船头猎猎飘扬着青缎官旗,载着江阴县三百余位童生,准备前去州府参加府试,光是考箱、书籍就堆了半船舱。
为此,江阴县从衙门调集了刀盾兵、弓箭手,足足筹齐一百名衙役和守城士卒,跟随楼船一路护送至江州府。
他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小妖,敢窥视江阴县送考的楼船?
楼船缓缓离岸,
百名精锐衙役士卒沿楼船一层的船舷甲板列阵,桑木弓映着朝阳泛起的寒光,铁甲鳞片在晨雾中闪烁着青灰色的冷芒。
三层舱内,众童生们的谈笑声漫过雕花围栏,早茶香气飘荡。
韩玉圭斜倚靠窗处的座椅,和周广进下棋。
任那婢女青婘,素手为他斟茶。
少女葱指过处,文茶汤,竟浮起缕缕文气。
“韩兄好福气啊!”
不少童生羡慕韩玉圭,有青婘这妖精婢女伺候。
“诸位莫羡,童生才气都被吸干了!
他再不赶紧考上秀才,过几年就毫无才气,泯然众人。届时,怕是他府试时,连《论语》都要记不周全了。”
李云霄把玩着手中未开的折扇,冷笑。
童生养一名妖精婢女,可比养文虫耗费百倍的才气。也就韩玉圭这般优柔,不舍得斩了这槐树妖精。
“李兄,你这叫羡慕嫉妒恨!”
韩玉圭两指拈着黑玉棋子,在楸木棋盘上叩出清响,“青婘的灵韵资质,可是稀罕着!在槐树妖精里,怕是寻遍江南道也难觅其二。
再说,以我实力天赋,考秀才案首固然是难,但考个秀才岂不轻松?”
棋盘对面,周广进眉头紧锁。
这位上舍童生中,江阴县学老生弈道第一高手,此刻竟被外舍新童生韩玉圭逼得指尖微颤。
“唉,棋差一着,自愧不如!”
周广进摇头叹息,看着残局上一条蜿蜒的“大龙”,被韩玉圭屠戮殆尽。
将棋子掷入棋奁,随着“嗒”的一声脆响,白子投子认负。
“可还有人愿来讨教?”
韩玉圭拂袖轻笑。
他目光扫过舱内众童生,最后落在窗边静坐的江行舟身上。
江行舟正倚窗,翻着《江州风物考》,侧旁茶炉白雾袅袅。
第58章 妖孽!江中绿眸!
灯火摇曳的官府楼船内,帘外漏进几缕江风。
寒门士子顾知勉正挨着江行舟吃茶,见韩玉圭目光扫来,以为是寻自己对弈,顿时精神一振,茶盏“叮”地搁在案上便起身,“韩兄可是要寻个对手?”
“没叫你这臭棋篓子!”
韩玉圭倚着座椅凭几淡笑,玉冠垂下的丝绦随楼船轻晃。
他两指夹着黑玉棋子,往檀木棋罐里一掷,清脆声响。
“你去年腊月连输我十二局,让你三子都杀得片甲不留,哭喊着要砸棋盘吃棋子的事。”
他倾身拂袖,棋罐里玛瑙棋子哗啦啦乱响,不屑道,“这么快就忘了?还是你棋力大涨,又生信心?”
“也不至于~!”
顾知勉耳尖倏地涨红,手中险些扫翻茶盏。
他尴尬,见韩玉圭不屑与之一战,讪讪然坐了回去:“比去岁,棋力总该总该有些长进”
话音却弱,消融在舱外的橹声里。
舱内顿时响起几声闷笑。似在笑话顾知勉没有自知之明,竟敢去接韩玉圭的棋。
“江兄,可敢来手谈一局?”
韩玉圭袖中棋子当啷作响。
“诗词文章我甘拜下风,
但这三尺纹枰我对盘中斩龙,还是颇有心得的!”
鎏金灯影掠过韩玉圭傲然的眉峰,显得极为自信。
外舍童生棋道第一周广进,在他手下也未能撑过中盘。
“我不跟你下,不是下不过你。是怕你对弈道失了信心!”
江行舟倚着窗边,手持《江州风物考》,望着窗外惊鸿掠过的飞鸟残影,淡淡笑道。
琅嬛阁书库内也有些古棋谱。
他翻看过,
以唐棋谱集《忘忧清乐集》、《商山弈谱》为例,黑先白后。
古棋用座子制,因没有贴目的规则,皆求力战。
古棋黑子凭借持先的优势,便要见血,要虐杀。而白棋落后也被迫搏命反击,故而大多是力战。
方才周广进的白棋大龙,便是被韩玉圭一记“镇神头”绞断七寸,大手屠龙,此刻残局未收的棋盘上,历历在目。
不像华夏后世棋坛,有贴目之后黑白势均力敌,却成了一群苟逼,尽是锱铢必较,占边角猥琐发育,甚至走出[铺地板]之流。
此话一出,舱内骤然一静。
“哼~!”
韩玉圭凝起眉头,捏着的棋子“咔”地裂了一道细纹。
周广进却猛地直起身子,眼中精光乍现。
“楼船此去府城,尚需五个时辰,闲来无事,江公子何不手谈一局解闷?”
青婘适时添上一壶新焙的龙团胜雪,手执鎏银执壶倾泻琼浆,朵朵雪花在盏中浮沉如月,将一盏茶轻轻推至江行舟案前。
茶雾氤氲间,她腕间槐木纹路若隐若现。
江行舟接过茶盏,抬眼望去,韩玉圭已怒气冲冲的拂袖重整楸枰,黑玉棋子在指间流转如墨龙吐珠。
“也罢!
水路去江州府,时辰尚早。”
江行舟起身收起《江州风物考》,衣袂翻卷带起一缕清风,来到韩玉圭对面的座位。
他振衣落座,端起白棋奁。
楼船穹顶垂落的八角宫灯,将一副檀木棋盘三百六十一路星位,映得灿若星河,纤毫毕现。
曹安手中的泥金折扇“唰”地收拢,与李云霄、陆鸣等人不约而同地围拢过来。
刚才周广进被屠杀了一条白棋大龙,横尸遍野,投子认输。
众人目光灼灼,想见识韩玉圭凌厉的屠龙之术,能否在棋盘上斩杀江行舟这位童生案首。
“江兄执白?可知白棋胜率自古较低!可莫怪我黑棋占尽先机。”
韩玉圭眸子里闪过一丝愠色,声音里带着被轻视的恼意。
不猜先,而自取白棋,分明是宗师让黑子先行的做派。
“无妨!”
江行舟淡淡道。
“嗒~!”
韩玉圭屈指,指尖黑子破空,重重的钉在中央天元星位,惊得桌上青烟袅袅的博山炉香灰簌簌。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