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99节
何芳在旁边叫,“你怎么真用凉水啊”。
“没事,死不了人,不冷”,李和回屋里换好衣服,进了厨房看到灶台上的腌菜炒肉,对何芳说,“不要炒了,就这个下饭就行了”。
“等会啊,马上就好了”。
李和自己盛了一碗饭,还没等何芳炒好,三两下扒完,直接进屋关门,给张婉婷回信去了。
何芳在外面喊,“你不多吃点啊,我又炒了个你喜欢的红烧肉”。
李和开门说,“没事,你中午自己吃吧,我吃饱了,中午就不吃了”。
然后关好门,就开始写信了。
何芳知道李和这么匆匆忙忙肯定和张婉婷有关,只是一直憋住了没问。反正也管不了,就自己换了件脏衣服,去前院倒腾自己的菜园子了。
李和趴在桌子上,起了几个开头,都不甚满意,语气重了伤感情,轻了怕张婉婷不重视。
李和琢磨着怎么去阐释新新自有猪义思潮。
对待一种社会思潮,不仅要“听其言”,更要“观其行”。对待新自由主义,不仅要揭开它神秘的面纱,更要从其实践结果中认清它的危害,反思它的困境,发现它的本质。
新自有猪义的实践后果严重。随着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这些国家以“华盛顿共识”为经济转型指南,运用“休克疗法”,掀起了一场迅速、全面推行新自有猪义的经济改革之路,这一“灵丹妙药”使苏联迅速瓦解,被俄罗斯人视为一场“俄罗斯的悲剧”。
李和挠挠头,愣了有半个小时,才开始下笔:
“最近很想你,天天想你,看你开心,我心里也很开心......“
“看完信,了解到你的一些想法,我做个补充.....“
“新自有猪义其实换汤不换药,老瓶新装,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新思潮,哈耶克在30年代就提出过,然后被马克思、恩格斯批得体无完肤,扒得连底裤都没了。而且在民国时期自有猪义就进来了,是社会精英们的思想消费,基层社会并没有真正脱离宗法性......“。
”我最近在报刊上,又隐隐约约看到了这种思潮的影子,但是只有少数自有派知识分子主张把它变成一种政治选择,用自有猪义“改造中国”。但这种政治拔高并不接地气,它在中国走不通....”。
“世界形势变换自有猪义成了政治工具,改革开放孕育并兼容了自由主义,调动了它推动个人进步的积极意义。但短期来看,他只是个舶来品,只是个乌托邦的空想主义......”。
“我希望你努力学习你的本专业,不管经济上的,还是政治上的,哲学上的,这些都不是你的专业。你只需要学好专业课,我在等你学成归来”。
...........
李和洋洋洒洒的写了有四张纸,又重读了一遍,感觉语气还算温和。
又不顾何芳的喊叫,骑了自行车匆匆忙忙的去邮局寄信。
等寄信回来,李和冷静的想了想,似乎觉得自己是不是紧张过头了,其实这也是张婉婷爱国心的一种表现,身为一个有责任感的知识分子,关心国家发展,民族进步,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又把张婉婷的信,重新读了一遍,信的表述里面张婉婷并没有明确的赞同这种想法,只是跟一起留学的国内的同学有一些探讨。
而且信的结尾也是满满的对李和的关怀之情,思念之情,希望李和照顾好自己。
李和觉得自己有点猪脑子了,遇事不冷静了,成了惊弓之鸟。
何芳说,“真有你的,我越喊,你跑的越快”。
“什么?”
“我说我越喊你,你跑的越快”。
“怎么了?”
“我说喊你有事”
“干哈?”
“滚.......“
59、生意
李和进堂屋的时候,发现瘦猴正坐着喝茶,穿的“中国特色的西服”,没有用领肩熨压机压过,所以穿起来总有一种马褂的感觉。
当然穿西装的还是极少数,而且看上去特滑稽的是,穿西服者总保留着袖口上的商标,脚上却还是一双布鞋。
但是看着还是比老三装阔气多了,老三装一般都是中山装、青年装、军便装,应该是这三个了,绝大多数人人基本都穿这些。
看着坐的端庄的方方正正的瘦猴,李和忍不住笑道,“你怎么有时间来了,最近不忙?”。
瘦猴全名叫潘松,当然大家喊外号习惯了,很少有人知道他全名了。
以前混的不得志,连个正式工都不是,一直都是吊儿郎当混,就没被人正眼瞧过。
这几年陡然发迹,买了房不说,还混了个知书达理的媳妇,媳妇还怀了孕,更加志得意满。
虽然个体户名头不好听,可这不差钱的名声,说出去也有人高看一眼。附近胡同老邻居,相熟的慢慢开始喊他名字,或者叫声潘哥,反而叫他外号的越来越少了。
看到李和进门,就站起来说,“哥啊,你回来了。我没事不就天天来呗,每次你都还没回来。刚刚你前脚出去,我后脚就来了,何姐那么大嗓门喊你,你还是没停住。我就在这等着了”。
“坐着吧,最近没啥事吧”。
瘦猴给李和泡了杯茶,“事倒是没有,就是三元桥有几个大队干部倒卖摩托车,被整了个受贿、投机倒把,判了刑。也是他们活该,人家日本客商送给他们合作社4台摩托样车,被他们几个一商量转手倒卖了,那是送给集体的,可不是给他们个人的。年前我还跟他们商量,从他们手里买一辆,结果年后他们就进去了。那帮子温州佬跟他们有生意往来,听说他们被抓了,急的跟兔子一样,立马连夜就跑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李和回来的路上倒是见过不少摩托,都是雅马哈、铃木居多,甚至还有一部分是二手的,这是小日本开始凑上来了,“那张先文呢?”。
“他也不在了,不过不是跑的。是被咱挤兑走的,现在咱们不从他那里拿货了,反而他还是从咱这拿货,怎么卖的过我们?”。
自从于德华在东冠开始做服装后,按照李和的要求,留下一部分做了内销,每个月都发到京城这边来卖。
而张先文没有了原先的渠道优势,又没有了价格优势,自然识时务为俊杰,又转而从原来的批发商做起了李和的进货商。
原来张先文的拿货渠道,从香港过来,要转好几道手,雁过拔毛,自然他自己留不了多少利润。现在从李和手里拿货,价格足足比原来少了二层,但是在京城已经没法和李和竞争,自然要转头到外地重新开市场。
李和这边哪怕降了一部分市场价格,可是利润比以往足足多了5万块,就是他每个月躺着不动,他一个人也能分个十万块。
而且于德华现在势头正盛,心大了,膨胀的厉害,已经连续联系了四五家国营集体服装厂、纺织厂,开始扩大来料加工规模,如果再从服装扩大到鞋包,每个月的利润也不会低于30万港币。
这些都是最保守的估计。
回来的时候,也听何芳说过寿山的饭店,每天都有一两百收入,从长远来看,是不会差的。
再加上他手里十套房产、地下室一大批的古董、屋里的名贵家具,再缓个十年八年,过亿是轻轻松松了。
唯一目前没盈利的就是苏明的磁带厂了,不过李和倒是不担心,处在卖方市场的情况下,不愁销路,歌曲磁带不说,光是卖英语磁带,都能卖发财。
瘦猴从手里的皮包掏出一大袋子钱,放到李和手里道,“哥,这个是上个月的”。
李和打开袋口,吓了一跳,“这是多少?十万不止了吧?苏明的钱没算进去吧?“.
“总共14万3300多,过年谁不穿新衣,多卖正常。这是账本,你把把,咱虽然降价了,可是每件比以前多赚五六层啊,现在才知道他张先文多黑啊。苏哥的钱我已经给他老娘了”,瘦猴也是没少赚,按照提成来说,他每个月也能多个八九百块。一个厂子的正式工,一个月才能拿多少钱!
李和从袋子里拿出厚厚的一沓10块大团结,橡皮筋捆了两道,很厚实,数出20块钱递给瘦猴道,“这个钱,帮我买两瓶酒给苏明他老爹,就说我明天过去陪他喝酒”。
苏老头子在望儿山的时候,也没少帮衬他,李和不想把这个人情给忘了。
瘦猴道,“用不了这么多,几瓶酒才多少钱”。
“就按这给钱买,烟酒,还有其他的,你看着买”。
瘦猴笑着说,“你之前租的那套房子,房租都是苏哥他娘收的,还说见到你把房租给你呢”。
李和之前在望儿山的三套房子,都是苏明老娘帮着转租出去了,每个月收个几十块钱的房租,瘦猴不提,他都快忘了。
还有李老头之前卖的那套房子,他也有一年多没去房管局拿房租了。
包括后面买的四套有租户的房子,他都不曾拿过房租,李和想着蚊子再小也是肉,要抽时间过去拿了。
瘦猴不愿意留着吃饭,把纯牛皮公文包挂在自行车车把上,骑着直接走了。
何芳把饭菜端上桌,也没招呼李和,自管自顾的吃了。
李和闻着香味,又感觉有点饿了,可是早上才说过中午不吃的。
他眼珠一转,挑了一张离何芳最近的椅子凑了过去:“哎呀,炒的什么,闻着挺香的,我能不能……”。
“不能!”李和还来不及说完就被何芳堵了回去,三两下扒完饭,干脆收拾起碗筷,头也不回的进厨房洗腕去了。
李和神情更加的哀怨,何芳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挫败的趴在桌上,瞅了瞅空桌,等等,“大妹子,我真饿啊!”
60、差距
李和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何芳,“我真的要饿死了”
何芳心里有股莫名的火气,给李和重新泡了茶,哐当砸在桌面上,“饿死拉倒,我清静了。我回去了,晚饭自己解决”
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看着何芳离去的背影,李和感觉到一股蛋蛋的哀伤。
坐了一夜的火车,又经历了早上的提心吊胆,李和感觉确实有点困了,理智上不想睡觉,可是抵不住生理的需求,眼皮子都在上下打架。
直接躺在床上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钟。空荡荡的宅子,一个人也找不见。
刷好牙,从厨房找了两个冷馒头,喝了点热水,才感觉肚子里舒服了一点。
又是一股令人发慌的寂寞,冷清。无所事事,李和决定到李爱军哪里看一下。
李爱军的店里,依然还是那么红火,年前一个月,基本每天都能卖出20双左右的鞋子,预定的根本做不完。一个月卖出600双,单价5块多的利润,一个春节赚了接近有4000多块钱。
李爱军信心满满的对李和说,“我一年的生意也不会差了,按照你给的图纸,春夏季的鞋子我已经在做了,很多老客户看了,都喜欢,都是提前预定”。说完嘴角也跟着扬起,长久锁住的眉毛终于解开了,他也多了些活力。
李和挺喜欢李爱军,这人挺好,很实在,头脑机灵聪明,勤快。说起未来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一劲儿地说鞋子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