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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不求生 第204节

林淮唐是一个福建人,典型的南方人,他虽然在辛亥革命的过程中“打”出了北伐名将的荣誉,可从未有过边疆履历,空口无凭地说林淮唐最适合去解决蒙古问题,实在不能使社会舆论信服,只会令人觉得这是袁世凯政府的刻意刁难罢了,林淮唐即便直截了当的拒绝,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是用到“蒙疆问题研究会”的地方了。

很快啊,很快,蒙疆问题研究会便发表了一篇文章,叫做《异哉蒙疆问题溯源》。表面上来看,这是一篇总结蒙疆历史的概论型文章,在文章后半部分却在提出蒙古问题与放垦、抗垦的土地问题相关以后,连续多次引用了林淮唐文章中对土地改革的一些论述,最后又说:“……林氏所著之土地改革大纲,即系同人之方针,了此二十年不结之局……收拾库伦,非斯人而谁?”

如此,终于把林淮唐和解决蒙古问题扯上了关系。

紧接着,就是袁世凯的传统艺能——各色花样的请愿团。

先是国务院方面召开讨论库伦问题的会议时,特意邀请林淮唐旁听,不等他来,就先把邀请函泄露到新闻界;而后,北京商界、学界纷纷组织代表到林公馆上门请愿,希望由林淮唐出山来解决久悬未决的库伦问题。

这还是好的,林淮唐前脚才招待完这群来打秋风的商界、学界代表以后,更夸张的马上就来了,什么爱国妇女请愿团、自强公民请愿团也尚算合理,但接下来来堵门的人力车夫代表请愿会、北京乞丐爱国请愿团就有些令林淮唐啼笑皆非。

总算赶在妓女请愿团上门以前,袁世凯终于图穷匕见,以总统府和国务院名义,联合发表了一通带有试探性的电文,抛出了“请林淮唐任蒙疆经略使”这篇大文章来。

库伦问题和河南的流寇白朗问题,都是如今袁政府最为棘手的难题。

蒙古那边已经牵制了北洋军约三师兵力,几乎挤占了袁世凯机动兵力的三分之一强。外蒙的分裂分子匪军虽然军事力量孱弱,但是地处偏远,气候又恶劣,要发动军事远征殊为困难,更何况袁世凯一心想着对付南方,根本不愿浪费宝贵的兵力出征蒙古。

可现在全国国民都在关心库伦问题,袁世凯身为民国总统,又不可能不做出任何表率和行动来,所以才只好把北洋军的三个师驻扎在绥远及察哈尔一带。

只要能通过蒙疆经略使这样一个不值钱的空头衔,把全国人民关心库伦问题的注意力从袁世凯身上转移到林淮唐身上,北洋军这三个师就可以调回来对付南方了。

至于河南问题,段祺瑞、冯国璋已经先后出山,指挥数倍于白朗流寇的北洋军实行围剿,可依然毫无成果,反而令许多原来支持袁世凯的立宪派人物,开始怀疑起了袁世凯是否有维持中国稳定的能力。

让蓝天蔚做河南都督,同样也是要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到社会党手里。

至于说蓝天蔚督豫,会不会使北洋军丧失袁世凯的“龙兴之地”河南?

袁世凯以己度人,当然认为绝不会有问题。

首先,北洋在河南势力根深蒂固,豫省的主要官吏不是袁世凯的门生故吏,就是袁家的亲朋故旧,社会党空降过去一个都督又能做成什么事情呢?

其次,辛亥革命南北议和时,国民党的和议条件中就有一款“由南方指定革命党人担任直隶都督”。

当时同盟会推出的直隶都督人选王芝祥不仅是直隶省本地人,而且清末时还曾做过按察使、布政使一级的封疆大吏,久经宦海,手段老辣,可到了北洋的地盘,照样翻不起一点浪花,蓝天蔚一个湖北人,又只做过军人没有当过官,那还不如王芝祥呢。

所以袁世凯完全不担心他抛出的这两篇文章,会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袁世凯的谋主,徐世昌、梁士诒、杨度这些人,也是纷纷击节称赞,为袁世凯高明的手段佩服不已。

政府发表提请林淮唐出任蒙疆经略使的公报当晚,袁世凯便在总统府办了一场家宴,不仅他两个儿子袁克定、袁克文都在,还把北洋军的一班文武高官全部请到。

除此以外,袁世凯还把自己的家庭教师周砥请了出来,准备将她介绍给冯国璋为妻,用以笼络这个和宗社党不清不白的北洋老将。

“自从林淮唐蹿起以后,已成为政府的心腹大患。多少事情,都是由他挑头而起?大总统的无限抱负至今不能施展,林淮唐难逃其咎。”

梁士诒先举杯向袁世凯敬酒,这场家宴也是袁世凯提前开的一场庆功宴。

这段时间以来,特别是刺林案失败以后,北洋在各方面都非常被动,以至于袁世凯不得不拉下脸乞求宋教仁加入国民党,丢尽颜面。

但现在……

袁世凯志得意满:“从今天起,攻守异势啦。林君汉不是喜欢玩弄舆论吗?现在该轮到他自己尝尝这苦头啦。”

袁世凯在军事方面的另一位亲信段芝贵,也参加了这场家宴。他绰号叫“干殿下”,正所谓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段芝贵能力有限但对袁世凯忠心可嘉,当场就又吹捧了一通。

座下的段祺瑞和冯国璋互相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坐在他们中间的陆建章则举杯相问:“老哥哥,别担心,林淮唐进了北京他就别想再走出去了。到时候真有不测之事,我保证军政执法处能控制住林淮唐本人。”

冯国璋笑眯眯地打个哈哈:“大总统技高一筹,几招就能把社会党分化瓦解,肯定用不到咱们上真刀实枪的啦。”

段祺瑞垂下眼睑喝着闷酒,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低语说:“我听曹三说社会党的军队,同等兵力,在徐州差不多可以和第三师(即第三镇,北洋六镇已都改称为师)打的不相上下。咱们北洋像第三师这种部队才几支?林淮唐没有那么好对付的。”

他们三个老弟兄说话间,袁世凯亲近的“新人”杨度却突然插了进来,道:“打仗,是要钱的。社会党在南方约有二省之地,能拿出一千万到两千万元尚属不易。而政府显著正和银行团谈判善后大借款事宜,办款达二千五百万英镑之多。按市价一英镑约为十余银元,仅此款便有近三亿元之多,即便到手之现金,仅有款额半数以下,亦有一亿数千万元之多。有此财源支持,南方党人绝无酿乱可能。”

只要北洋能够办成善后大借款,即便在列强苛刻的条件下,二千五百万英镑的借款,扣除偿还到期的庚子赔款和各种外债,实际到手连一千万英镑都不一定有,但这笔钱也足够让袁世凯压制一切异己势力了。

所以现在袁世凯最关心的就是借款问题,他必须排除任何有可能妨碍到借款谈判的不稳定因素。

国会有审批借款的权力,内阁则负着善后大借款具体谈判工作的责任,所以为了保障这笔钱的安全,袁世凯就必须彻底掌握国会和内阁这两个机关。

陆建章也劝慰段祺瑞说:“善后大借款的谈判很顺利,最迟六个月以后就能谈妥。”

六个月后,只要善后大借款的钱到位,北洋军就能坐稳民国的江山!

第八十八章 经略使公署

蒙疆经略使的委任状,是由段祺瑞亲自送上门来的。

段祺瑞是中国最早去德国留学学习军事的一批人里,才干最突出的人物。他的性子耿直刚健,脾气又很暴烈,若不是才能确实出类拔萃,也不可能在北洋大染缸里脱颖而出,宦海沉浮,犹能桀骜不驯,即便在袁世凯的面前也能坚持己见。

这是一个极有主意的人。

陆军总长亲自到林公馆来送委任状,政府对林淮唐的礼遇可谓空前殊荣,林淮唐虽然对袁世凯的小手腕不屑一顾,但多少还要照顾舆论、照顾一点中央的面子,所以也主动到公馆大门前迎接段祺瑞。

段祺瑞身后还跟着陆军部一班随员,其中最突出的人就是号称北洋小诸葛的“小扇子”徐树铮。

徐树铮长得一张圆脸,微胖,神情很和气,使人料想不到他的性子比之段祺瑞更为恃才傲物和刚愎自用。

那张蒙疆经略使的委任状,就拿在徐树铮的手上。

后世就是这位段祺瑞最信任的智囊徐树铮,成了西北筹边使,趁着十月革命的机会,收复了外蒙古,立下连孙中山这样北洋的死敌都要赞叹的“班超、傅介子之功”。

但同样也是徐树铮,在收复外蒙古以后,放纵晋商回到库伦向牧民追债、逼债,还要一鼓作气废除所有蒙古王公的特权,得罪了外蒙从上到下几乎所有阶层,成为了使外蒙古彻底对内地离心离德的罪魁祸首。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林淮唐看着此时尚一脸和气的徐树铮,不禁又多想了许多。

他没有接过委任状,只是让守卫林公馆的北伐军警卫将委任状收了起来。

“这位……段总长,这位就是陆军部军学司的徐又铮司长吧?小诸葛的大名,辛亥革命时我们南人多有所闻,听说滦州兵谏时,便是又铮兄出谋划策,刺死了吴大将军?”

林淮唐先是夸赞了徐树铮两句,徐树铮眼高于顶,还未吭声,反而是一直极欣赏徐树铮才干的段祺瑞面露欣慰之色。

只不过,还不等段祺瑞跟着夸徐树铮两句,林淮唐便半带讥刺地提到了滦州兵谏的事情。

辛亥革命时,时任北洋六镇中第六镇统制的吴禄贞是同盟会元老,他在滦州发动兵谏,剑指北京,几乎使革命军获得一个将清室和袁世凯一网打尽的绝佳机会。

但最终,袁世凯收买刺客将吴禄贞暗杀,使得滦州兵谏归于失败,冯玉祥的好友王金铭、施从云等人,就是在彼时滦州起义失败后被陆建章亲自监刑枪决。

坊间传闻,刺杀吴禄贞、瓦解第六镇的幕后策划者,就是徐树铮。

不费吹灰之力,就平定了对北洋威胁极大的吴禄贞起义,这本是徐树铮最得意的一笔。

可现在被林淮唐重新提起,不免就有了几分嘲讽北洋只会搞暗杀的意思。

段祺瑞和徐树铮两人都是有才具的同时又心胸狭隘的人,段祺瑞好歹久经宦海,还能控制几分,徐树铮的脸色则很明显地沉了下来。

只是林淮唐完全不在乎。

以林淮唐现在的声势,就是袁世凯在他面前,林淮唐一样能够不留情面地出言批评,而且保管叫袁世凯还要笑脸相迎。

林淮唐挑眉道:“又铮兄不喜我提及此事吗?嗨,辛亥时南北各为其主,只要今后又铮兄一心为国,我们南方党人是不会对你怀有芥蒂的。”

段祺瑞很勉强地笑道:“我们来这里,是代表政府的意思,希望君汉先生出任蒙疆经略使一职。”他又暗暗拉了徐树铮一下:“又铮,你来和先生讲讲。”

徐树铮低下头,道:“库伦沦陷已久,马匪以哲佛号召蒙古牧民,幕后还有沙俄老毛子的支持,形势甚为复杂。蒙古关系我国家国防极重要,举国上下,无不以为唯有先生大才,方能定蒙安疆,蒙疆经略使一职是为筹办西北各地方的交通、垦牧、林矿、硝盐、商业、教育、兵卫等事务的要职,还能节制、指挥所有派驻蒙古的军队,此为民国极殊荣的尊位,但为先生特设耳。”

林淮唐不置可否,北洋集团千方百计地制造舆论,想让社会党来接过外蒙古这锅棘手问题,无非是以己度人,自己打着保存实力打内战的算盘,便料定社会党面对这一问题,也会同样进退维谷。

殊不知。

现在林淮唐完全是在强行忍耐。

忍耐住想要一跃而起,放声大笑的心情!

什么叫瞌睡遇着枕头啊?

袁世凯这一波恰到好处的助攻,简直要让林淮唐怀疑袁大总统是不是被他脑控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要什么来什么!

社会党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是什么?就是尽快在北方找到契机,将社会党的组织发展到北方各省来。

原本,林淮唐寄希望的“契机”,就是河南的白朗匪乱。社会党精心挑选了以北伐军骑兵营营长冯霖为首的一批河南籍军政干部,准备秘密安排他们潜入豫西,在白朗所部流寇武装中,活动和发展革命力量。

社会党中央执委会对此问题,已经开过好几次讨论会了,大家最头疼的问题就是河南乃北洋军大本营,为围剿白朗,袁世凯又在豫西部署了大量军队,所以社会党想要在袁世凯老家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党员、组织,乃至于发展出一个豫西根据地来,肯定是极为困难的。

结果,先是袁世凯提出了让蓝天蔚督豫的动议。

即便蓝天蔚空降河南,肯定会被下面的北洋系官吏架空。可只要有这个都督的名义在,就能极大方便社会党干部前往河南活动,蓝天蔚还能以都督名义获得大量北洋河南驻军的军事情报,让社会党人避开北洋军的围剿重心来发展革命势力。

可河南毕竟是袁世凯的老家,即便有蓝天蔚这个河南都督的名义,社会党也不方便在此大张旗鼓进行发展。

这时候,袁世凯提出的蒙疆经略使,简直就是主动送上来的第二个枕头!

绥远、察哈尔、热河一带,战略地位极为关键,拱卫北京,又是东北三省的大门,而且由于清末民初以来的垦屯运动,当地的阶级矛盾特别激烈。

在袁世凯看来,这种地穷民困,阶级矛盾、民族矛盾特别激烈的地方,是最不可能发展势力的地方,更不可能被南方来的一个福建人所割据。

可对社会党来说呢?

越是阶级矛盾激烈的地方,革命的土壤反而越是肥沃。

林淮唐不再讥讽徐树铮,坦言说道:

“段总长,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也不用再打哑谜。袁总统是什么算盘,你清楚,我也清楚,大家都很清楚。你们想拿一个蒙疆经略使来堵天下悠悠之口,但真能堵得住吗?我大可以用拖字诀,一直拖到国会大选结束,反正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嘛!那又怎么样呢?拖过这几个月,社会党取得国会大选的胜利,那时候总统阁下的算盘还能再打下去吗?”

段祺瑞听着这话,不再勉强维持一张难看的笑脸。

他冷哼一声:“林先生,请不要误会政府的好意。如果先生继续逼迫下去,我们北方军人破船也有几斤钉,到时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林淮唐两手张开,笑道:

“库伦问题,关系我国家、关系我民族自强复兴的未来。为民国千年大计的局面考虑,我当然可以弃个人得失于不顾。革命党人讲究功成身退,可当虎狼当道之时,功成身退就是对国家的不负责任。我不是孙逸仙、黄克强那样可以欺之以方的书生,段总长,蒙疆经略使一职,我可以接,也可以不接,主动权在我,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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